张吔是青城郡人,父母亲去得早,家中又剩些闲钱。与他那一心修习武学的兄长不同,张吔幼时便喜好收集新奇话本和美人图册,平日只钻烟花巷柳。
如此,日久便无钱可败,兄长未成家,尚不及帮衬。
后听闻颐乾山招募修仙弟子,无论资质与出身,便拜入门下。本性登徒之子,入门二年,便因辱羞同门而被赶下山去。
后不知他从何处攥来人手,结修武道的尚安山庄便建起来,张府往来称呼庄主了。
张吔不胜经营,其武庄虽人丁不多,但仍需月费拨支。如此,姜允平便找上门来。
旁人不知,武道这一小支,全由道机山前掌门的私业养活——间路原任掌门后,道机山的账簿便管得紧,不由得姜允平挪私。
教敬山庄内,姬灵跟在张吔的身侧,面纱遮在半张脸上,露出的一双眼睛不知看着什么,一烁不烁。
张吔不知道为何要带着这位姑娘家,确是姜允平亲自送到他手中让他带进林府。
相处几日,张吔与这姑娘言谈也不回应,送吃食也不见动。倒是那一双旁若无人的桃花眼,看得他避之不及,反倒与人规矩得很。
这当,林府内传来一声巨响,管家一惊,众人却喜,忙赶闯进林府,嘴上呼喝道:林府有难,我等搭救!
众人赶至林家祠堂前,便见一白衣姑娘一手擎着袖子撘在胸前,一手背在身后,含笑看着众人,像是打招呼。管家挤到众武生的前面,刚要质问,见从那姑娘身后走出林昭来。
数月不见,林昭已长了个子,站定后也如那姑娘一般背着手,眉眼要比旧时在林家舒展许多,细看去,林少主的眼里竟也含着少许笑意。
管家一时没了主意,嘴里不由得出了声“这”,林昭明了,走到近前,大声向管家解释道:“林伯,上次宴席匆匆一别,您怕是不记得了,这位是家师。”
管家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付姑娘!快请快请!”
付子倾含笑点点头,正要跟着管家的步子往堂厅走。刚与管家争辩过的夫折耐不住指着付子倾嚷道:“我说你个老顽固,她都让进,我们凭什么不让进?”
管家向后一个侧身,刚好挡在付子倾与林昭二人身前,向着夫折摆手,一时语塞。
付子倾倒不顾什么体面话,偏头越过管家的身子,使众人看得见自己,道:“放肆!林家先主灵位在上,林家主人在此,尔等既已擅闯,如何不拜见?”
夫折被呛得怔愣了片刻,这当,林昭直略过他向身旁的付子倾回道:“回禀师父,先父林盟主逝后,武道中事多有变化。徒儿也不知,许是如今武家同门们,已不兴“旧”礼,不敬盟尊了。”
付子倾斜眼扫了眼林昭,心道这徒儿倒是会“使刀弄枪”的。念在数月相处的诸多情份上,她这做师父的便接了这话头。
付子倾抬眼扫了眼众人,佯装理了理袖子,背过手道:“你自然不知。”
“林盟主明德行善,张夫人琨玉秋霜,治下若如这般,必徐徐肃清之。”
付子倾并不清楚武道中人的手段如何,总之她对着众人言说时,特意加重了“徐徐”二字。如此,心怀不轨之人便要在心中自查一番,可曾有被“徐徐肃清”之迹象。
如夫折这般大老粗自然是不信的,但一些个疑心之人不免要将什么自家鱼塘忽然染了瘟,家里跟随多年的小厮偷钱跑路,这类倒霉的事情与林家想在一起。
夫折见身后的几个小门派的泛起嘀咕,有了些许退意,便对着付子倾喝道:“你莫要信口开河!”
张捷安本一声不吭地咪在众人中间,此时被夫折捅了捅胳膊,示意他说些什么。
按说,林昭毕竟是张捷安的外孙女。张捷安进门的说辞也是带着长孙“探亲”。如今见不到张氏冕,见到与张保堰同般大的林昭岂不应更“亲近”些。
但此刻张捷安却是有些尴尬。一来,他未曾料到林昭会在这里。他如此一闹,总归做长辈的脸上挂不住。二来,林昭既与各位打了照面,却完全无视了他这位断了亲的外公。
这局儿是张捷安攒的,请帖上的掌门印章也是张捷安弄来的,如今被夫折捅了胳膊,他若再不放个屁,便要被戳成马蜂窝了。
张捷安拉着张保堰往前上了几步,对着林昭道:“昭儿啊,我此次前来是带你表兄保堰来探亲。说来巧了,今日你在,正巧与你说这门亲事。”
说着,张捷安拍了拍张保堰的肩膀。少年出落得齐貌端庄,不算寒碜。听得此话也向表妹行了一礼,是为见过。
林昭本是刻意不去招呼二人,如今只好回一礼,又向张捷安行一礼,道:“张前辈,太后出宫,母亲随行,召令前日下来,诸位前辈来得不巧。”
说到此处时,林昭将这礼拜向众人。而后又对着张捷安道:“您方才说的亲事,是说与谁的?”
“这……”张捷安磕巴了一下,心道自己方才确已说明,怕是林昭这儿要装傻。
林少主佯装反应了会儿,含笑道:“哦,原来您是想亲力为我和张表兄做媒?”
听到表兄这称呼,张捷安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心里松下劲儿来,附和道:“正是正是。”
林昭眼神扫了眼付子倾,见此人正好整以暇地看她,全无掺和的意思。便道:“张前辈许是记性不好了。先父林盟主在世时,便已书信回绝此事。”
“斯人已逝,言犹在耳。莫非前辈觉得,先父的话可以不作数了吗?”
“不曾不曾。”张捷安连忙摆手,称辩道:“那时你尚年幼,许多事情不好自己做主的嘛。如今我再来说亲,唯恐错过了好姻缘呐。”
付子倾在一旁搭一耳朵听着,这时不禁噗笑出一声,惹得众人抬眼看她。白衣姑娘只好点点头,感叹道:“张庄主真是用心良苦,此心可鉴,此为可叹啊!”
这一番漂亮话说得满,却是言之无物,张捷安没味地嚼着,不知如何接茬。
林昭接着道:“谢过张前辈,不过,如今我已拜师,立身之外,应唯师命。此事,昭全凭家师做主。”说罢向身旁的付子倾行一礼。
“啊哈。”被点到的付子倾站直身子,心里转了个个儿,倒是含糊道:“张庄主,此事众大,何不待我徒儿的母亲张夫人回来,再做打算呢?”
没等人反应,付子倾接着道:“我看此事先放一放。不若请诸公说说,今日为何齐聚于此呢?”
武道众人也并非对林家的事情悉数知晓。方才听林昭言语,张氏冕今日不在武庄,又听张捷安这一番说辞,一些收到请帖而来的武修便觉出不对来。
务刖山庄的庄主江温华连忙从褡裢里取出林家的请帖,递给付子倾,道:“我等此番前来,是收到了林家的请帖。”
付子倾接过来便转手递给林昭辨认。林少主看了眼内容,对众人道:“这上面的印章是武道盟主之印,不过这请帖上的字并非我母亲所书。”
“不可能不可能。”张捷安摆手,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示给众人,道:“这是林夫人旧时写与我的信件,与此请帖上的字迹是相同的。怎么会不是她写的呢?”
付子倾听罢挑了挑眉,走到张捷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张庄主,你们这手里少说有七八张请帖。张夫人代掌武盟,日理万机,抄请帖这小事,不必躬亲吧?”
“我徒儿不过随口说上一句,您怎么还急了呢?”付子倾顺手接过张捷安手中展开的书信看了看,接着道:“诶呀,这不是张夫人写的绝亲信嘛!”
众人小声嘀咕起来,付子倾不顾这些,向张捷安高调地拜了一礼:“张庄主高义呀,如此武道之圣物,竟随身携带,时刻勉警自身。”
张吔无奈地摇摇头,心道这场面如此热闹,张捷安可不好收场。
不想这时,他身侧一言未发的遮面少女开了口,嗓音出奇地轻透,直抵人心:“我才是道机山弟子付生付子倾,你是何人假扮?”
白衣姑娘被这没由来的话打了一个心惊,看向姬灵,示意她接着说,不想面纱女子并未做出解释,只是通过那双桃花眼看着她。
张吔反应过来,作势对着付子倾道:“既如此,这位姑娘可有证据,作证你的身份呢?”
白衣姑娘挑眉看向张吔,心中悔恨自己买他那两套锦缎料子还真是便宜他了。
说来她付子倾的身份,本也是好证明的。道机山每位弟子的名字均由静渊决道法刻制在他们的令牌上,只要稍加施以仙道道法,便可展现。
付子倾的那枚,早已丢入道机山上的静渊,她再想捡拾也需劳烦掌门间路原。
便在此时,只见姬灵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张吔会意,对着那木牌小施道法,一行金字便显现出来——“付生”二字,正是付子倾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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