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着日子,白胜也快到烟水镇了。付子倾一大早去了那日几人分别的客栈,跟店小二报了宅址,有信便可差人送到家里。
回来路过早摊街,正看见昨日撂了银子的摊子东倒西歪的摆着,也不见那位打豆浆的姑娘。
付子倾扫了一圈,走到一旁的煎饼摊,高声询问着摊饼的老妇:“婆婆,你可看到昨日在这卖豆浆的姑娘啊?”
老妇人抬眼,紧着手上的动作含糊道:“小莘啊,没出摊。”
付子倾想起昨日那几个来者不善的武生,又问道:“您知道她住哪吗?”
老妇人这档又摊好一个煎饼,熟练地折起来排好,将手里的抹子往旁处一立,开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姑娘。
付子倾也终于正脸瞧见这位妇人,天庭饱满,脸上并不见多少干瘪的痕迹,似乎比远看来要年轻一些。
估摸着这位十五六岁的姑娘不像是个歹人,老妇人的语调里放了些平和:“姑娘,你找小莘有什么事儿?”
付子倾行了一礼,应道:“晚辈付子倾,刚搬到这里。昨儿早上到小莘姑娘的摊子买了几个包子和豆浆,不想走得匆忙,落了钱袋,明早我家小妹上学便等着急用这钱。”
“都是我粗心,给您添了麻烦。若是知道小莘姑娘在哪,我便能去问问了。”
“后街,院门最矮的就是了。”
“多谢您了,晚辈明早来拜谢。”付子倾佯装如释重负的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了。
本想着买些煎饼回来,但既说丢了钱袋,便也不好“宽裕”。于是林昭便看见付子倾一大清早抢着出门又空着手回来,来人还无辜地问她:“早上吃啥?”
林昭撂下手里的书:“昨日顺带买了米面,我去下点儿素面。”说罢便起身出了屋子。
“我也去!”付子倾跟着也朝着灶房走去。
灶房不小,昨日被两人稍加整理,林昭又填了些柴米油盐,竟有些过起日子的模样了。
林昭拾起柴火打了火,付子倾舀了几瓢水送到锅里,盖上锅盖。等着水开的空挡,两人搬了凳子到灶台边上。
“昨日卖豆浆的小莘姑娘没出摊,但我瞧她摊子东倒西歪的,总有种不好的感觉。”
“会不会与那几位义博山庄的人有关?”林昭说着往灶子里填了几块碎木头。
“我问了她家住哪,我们吃完去看看吧。”付子倾瞧着锅盖上冒起了烟,便隔着粗布掀开,往里下了把伊面进去。
后街在早餐街南向隔两条街,二人收拾妥当便按着老妇人的话寻了过去,沿着街道便找到了一家院门矮小的宅子。
铁制的门环与门板锈迹斑斑,有些歪斜,院门口堆着几捆干瘪的柴火,与左右两家高耸的墙门和精致的匾额组成了极不和谐的感官。
付子倾掰开门环扣了几声,不见回应。她便接着换了几声:“请问小莘姑娘在吗?”引得邻居开了门。
“姑娘。”从隔壁的院子走出来的是一位硕高的青年人,穿着粗布短甲,肩上挑了两桶重物。“你们找人就直接进去吧,不要紧。”说罢便挑着担子离开了。
二人对视一眼,付子倾将林昭拉到身后,推开了院门。
与门外残破的景象比起来,院子里要齐整得多,两人靠近正房,便听到一阵延绵的鼾声。付子倾从半支的窗户探去。
一个中年壮汉仰倒在踏上,半边脑袋几乎要从榻沿沉下来,榻边的木桌上立着一个缺口陶杯,与四周散倒的瓷青酒瓶排在一起。
那些酒瓶太过精致,与这连帷帐和蚊纱都没有的屋子实不相干。二人闯开房门,付子倾唤了几声榻上的人,那壮汉的鼾声听了片刻又响彻了起来。
“付姑娘。”林昭将栽倒的瓷青瓶子拾起来,又探着茶杯闻了闻:“是蒙汗药。”
院子不大,只有两间住人的屋子和一间灶房,两人一对视,开始四下搜寻。
这位小莘姑娘的屋子显然更加精致齐整,榻子里侧还摆着一个小书柜,这让付子倾不由地想起了陈景飞的武堂,便多看了两眼。
“这儿有一个坠子。”林昭从房门内侧拾起一个牌子状的小刻,顺着一缕黝黑的流苏,牌子上端的牵线被扭扯开,断出不对称的痕迹。
她念着小刻上的字:“义博……掺,义博山庄的大弟子叫陈掺。”
“这屋内没有打斗扭扯的痕迹,坠子是如何折的?”付子倾接过坠子,仔细瞧了瞧,问道:“昭儿,义博山庄在何处?这位陈掺可有私宅?”
林昭思索了半响,应道:“陈掺的母家在平阳县是有私邸的,不知他会不会落脚……”
“那便是了。”付子倾说罢收起坠子,拉着林昭往院外走去。
走在街上,付子倾才低声道:“你瞧这坠子是出自义博山庄吗?”
“武道初盛之时,时任盟主担心与邪派武帮混杂不清,便着旧家产业,用上好的木料统一刻撰的,武林每兴一家,都需择一颜色作为小牌的苏样,交由天家的染坊精染着色。若为仿制,怕是要追溯根源。”
摸着自己腰间的那块破木头,付子倾叹道:“一个小小刻牌竟要用到如此工序和技艺,不亏是商阀皇宗之依傍,感佩感佩。”
两人运着步子,走了小半个县,终于找到了陈掺母家的私邸。时正当午,摸清了位置,付子倾带着林昭折回就近的一家茶铺,就着茶饮吃了点儿素点心。
“经理小哥。”上茶点时,林昭轻声叫住茶铺的伙计。“陈大公子可回来了?”
被叫经理的伙计有些提了神气,合着盘子欠身到:“姑娘是问静安府黎夫人家的公子吧?昨儿回的,好像是从外面带了个姑娘,静安府的更生白日里常来我们这儿喝茶。”
“姑娘?”付子倾接着问道:“您可知道那位姑娘是如何进到府里的?”
伙计忆道:“自是乘着轿子,领进去的。”
付子倾从袖子里搜出几两银子撂给伙计。“多谢。”
“昭儿,我们夜里去。”待伙计走远,付子倾低声道。
月黑风高,静安府的更生出来插门,便歪在墙头打了会儿盹。离大门五丈远院墙边上,立着一棵高出院墙的杨树。付子倾摸到大树近前便开始半哈着腰掀起衣裙系在腰上。
林昭怔愣地看着。终于等付子倾顾上看她,撸起袖子拍了拍树干,轻声道:“可会爬树?”
夜深人静,一个掌事模样的女子对着几个小侍命道:“你们将这几个送到莘姑娘房里,夜里大公子可要使的,紧着你们的手脚。”小侍们齐着行了一礼,便碎着步子往院子深处走。
藏在暗处的二人跟着几个小侍摸到了一个点着虚烛的屋子,待小侍走后,便掩门走了进去。
屋内,付子倾理好行头,晾着屋里人的惊讶,毫不迟疑地从袖里拿出那枚被扯坏牵线的刻牌,问道:”小莘姑娘,你记得这个坠子吗?”
付子倾穿着与自己那日出摊时极像的衣服,小莘姑娘发愣了好一会儿,惊道:“你们是那日吃早点的两位姑娘?”
她仔细看了看坠子,“这坠子那个武生似也有一个,是挂在佩剑上的。就是那日在你们后脚来包子摊的那个领头的,就是他带我来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这坠子,是什么时候?”付子倾环视四周,发现这屋子倒没多少静安府的华丽,小侍们送来的是一些衣物和饰品,还有一副卷起来的字画,她刚想碰碰却被林昭给拦了下来。
“我今日还瞧见了。”小莘姑娘毫不迟疑地答道。
“他们迷倒了我父亲,可是我父亲醒来找你们寻我?”
付子倾没有回答,若说是因为被欠了两碗豆浆寻到这里,着实是有些笑话。她思揣着来龙去脉,转而问道:“那位……武生,带你来做什么?他平日几时来?”
小莘姑娘张了张嘴,有些迟疑道:“他有些奇怪,好似把我当成了他认识的什么人。每日子时来,让我按着字画上的样子扮人,然后又说什么‘不像’、‘不是’,便又走了。”
“他每日都来,每日的字画都是同一个人,但是场景和穿着这些却不同。”说罢便打开台子上的画像。
“我想着他应许是迷上了哪个名伶,这才集了这么多人家的画册。也不知他何时能放我走,我那包子摊就撂在街上,也不知会不会被官役们没了。”
林昭看着房里的香烛,道:“还有半个时辰到子时。”
付子倾搭过画册,细着看了看画像,道:“小莘姑娘,我们是来带你回家的。”说着她不动声色地给了林昭二两银子。
“哦,姑娘可会翻墙?”付子倾问道。
刘莘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回道:“小时候翻过,许久没翻了。”
付子倾听罢微微一笑,从腰间抽出一盘粗麻绳,熟练地在两端系上活结,对林昭便演示便说道:“昭儿,你出去后将这个绳结系在树上,要这样系……”
“我知道怎么弄的。”林昭点点头,将绳子收好。她看着那字画上的人,心中隐隐不安,正声道:“我们在客栈等你。”
“那你呢?”小莘姑娘看着付子倾拿起台子上的衣裳,便问道。
“我要会会他,晚些与你们会合。”
小莘(shen)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端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