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画室比往常静些。白软曦推开窗，石板路上的脚印被露水浸得发深，从第二十三块一直延伸到门口，却在离门尺许的地方断了——像有人走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脚步。
任星羽抱着个纸箱子进来，里面是些画纸。“省队那边说柒夏今天要做检查，”他把箱子放在地上，“让我们别等他，说检查完就来。”沈旭辉跟在后面，手里捏着张字条，是陌柒夏的笔迹：“红绳放好，等我。”
白软曦走到画架前，那根没系完的红绳还缠在架上，绳头垂着，被晨风吹得轻轻扫过画纸，在“未系完的结”旁蹭出淡淡的痕。她拿起炭笔，在全景图的石板尽头补了个小小的圆点，像在标记脚印中断的位置。
林杰瑞拎着个袋子进来，里面是刚买的桂花酥。“阿姨烤的，”他往桌上摆，“说柒夏最爱吃这个，让留几块给他。”袋子上沾着点红绳的纤维，像是从陌柒夏的口袋里蹭下来的。
白软曦拿起块桂花酥，咬了口，甜香漫开时，突然想起他鞋面上的桂花绣——针脚歪歪扭扭，却把花瓣的弧度绣得很准。她把酥饼的碎屑倒在窗台上，几只蚂蚁爬过来，沿着碎屑的痕迹往画室里走，像在追寻什么。
十点整，省队的通讯员匆匆赶来，手里捏着个药盒。“陌柒夏让把这个送来，”姑娘的语气有点急，“他说检查时不小心碰掉了药，让你先替他收着。”药盒上贴着标签，字迹被汗水洇得有点模糊，只能看清“每日一次”几个字。
白软曦把药盒放在玻璃罐旁，和二十三颗糖并排。任星羽凑过来看了看：“之前没见他吃过药啊。”沈旭辉摇摇头：“可能是检查后开的，别多想。”
风渐渐大了，星绳上的星星撞得更响。白软曦把红绳从画架上解下来，两端对齐，试着打了个结，却总觉得不对——绳头的位置，比两人上次碰在一起时偏了半寸，像少了点什么。
中午的太阳晒得石板发烫。任星羽往窗外望了望：“检查该结束了吧？”沈旭辉拿出手机：“我问问。”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的声音很嘈杂，隐约能听见任星羽说“……还在忙……晚些……”
挂了电话，沈旭辉说：“省队那边事多，让我们先吃午饭，他说不定下午就到。”白软曦把桂花酥重新装回袋里，袋口用红绳系了个结，和画架上的结一模一样。
下午的画室渐渐暗下来。白软曦整理画夹时，发现那片从陌柒夏纸包里夹来的桂花有点蔫了，她赶紧把它放进玻璃罐，和糖纸放在一起。罐子里的二十三颗糖，糖纸的数字在阴影里若隐隐现，像一排没说出口的话。
任星羽和沈旭辉要回去时，天色已经擦黑。“我们明天一早再来，”沈旭辉把桂花酥往她面前推了推，“他要是来了，让他给我们打电话。”任星羽指着红绳：“结别系，等我们回来一起看。”
画室只剩白软曦一个人时，她把红绳重新缠在画架上，绳头对着门口的方向。风从窗外钻进来，吹得绳头左右摆，却总也碰不到门框——像在努力够什么，又总差一点。
她走到门口，顺着石板路往省队的方向望。远处的路灯亮了，把石板的影子拉得很长，第二十三块石板的位置，有个模糊的黑影，像有人在那里站着，却看不清是谁。
白软曦回画室拿了手电筒，往石板路走去。走到第二十三块石板时，黑影突然动了动，往省队的方向移了移，很快消失在拐角。她蹲下身，用手电筒照石板，发现上面有个新的刻痕——是个没系完的结，和画架上的红绳结一模一样。
回到画室时，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结明天系。”白软曦盯着短信看了很久，手指在屏幕上碰了碰，没回。她把手机放在红绳旁，绳头被风吹得碰了碰屏幕，像在替她回应。
夜深时，白软曦把那根红绳解下来，系在画架的栏杆上，一端缠在左手腕，另一端垂着。这样一来，只要她动一动，绳头就会跟着晃，像在替那个没来的人，轻轻碰着画室的空气。
窗外的桂花枝在风里摇，一片花瓣落在红绳上，被绳头带着晃了晃，最终还是掉在了地上——像个没被接住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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