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没散，石板路被浸得发潮。白软曦踩着露水往第二十三块石板走，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昨晚那个没系完的结刻痕旁，多了串新的脚印——步子比之前浅，像没敢用力踩，一直延伸到省队的方向。
任星羽和沈旭辉来得早，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阿姨熬了桂花粥，”沈旭辉把桶放在画室桌上，“说柒夏今天肯定来，让我们多带点。”任星羽指着窗外：“雾太大了，他说不定在等雾散。”
白软曦把石板上的刻痕描了描，炭笔在潮湿的石面上留下深色的印，像给那个没系完的结添了点力气。她起身往回走时，发现脚印旁有圈淡淡的水渍，像有人在那里站了很久，鞋尖一直对着画室的方向。
林杰瑞抱着捆画材进来，里面有卷新的画纸。“省队通讯员说的，”他把画纸放在画架上，“柒夏让带的，说你的全景图该换张新纸了。”画纸边缘沾着点泥土，和第二十三块石板上的土色一模一样。
白软曦铺开新画纸，把旧图上的内容一点点拓过去。拓到那个没系完的结时，炭笔顿了顿——旧图上的结歪歪扭扭，新纸上的却被她描得稳了些，像在替谁把没完成的事做完整。
九点多，雾渐渐散了。任星羽往省队的方向望了又望：“该来了吧？”沈旭辉拿出手机，昨晚那个陌生号码发来了新短信：“雾散就到。”白软曦凑过去看了看，短信的发送时间是凌晨四点，像怕她等急了。
白软曦把短信界面截了图，设成手机壁纸，图片边缘刚好能框住画架上的红绳。她拿起块桂花酥，掰了半块放在窗台上，正对着第二十三块石板——那里的露水已经干了，刻痕在阳光下看得更清，结的两端像在往中间凑。
省队的通讯员来了趟，送来个布包。“陌柒夏说这个让你收着，”姑娘放下包就走，语气比昨天缓和些，“他说雾大不好走，让别催。”布包里是双干净的鞋垫，上面绣着的桂花比之前那双整齐，针脚里还卡着点雾水的痕迹。
白软曦把鞋垫放进那双绣桂花的帆布鞋里，鞋跟处的磨损比上次见时重了些，像最近走了不少路。她把鞋放在画架旁，鞋尖对着门口，和石板上的脚印方向正好对上。
中午的太阳把雾晒没了，石板路泛出干燥的白。任星羽啃着桂花酥说：“雾散俩小时了，怎么还没来？”沈旭辉刚要打电话，手机先响了，是省队的号码，接起来听了几句，他的眉头慢慢皱起来。
挂了电话，沈旭辉说：“柒夏临时加了项检查，说可能要到下午。”任星羽啧了声：“怎么这么多事？”白软曦没说话，拿起炭笔在新画纸上补了片桂花，花瓣朝着省队的方向飘，刚好落在那个刻痕的位置。
下午的风有点凉，吹得画室的窗纸沙沙响。白软曦往第二十三块石板望了望，那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白衬衫，手里捏着什么东西，被风吹得轻轻晃。她刚要起身，人影突然转身往省队走，步子比早上的脚印稳些，却还是透着点急。
任星羽也看见了：“是他吧？怎么又回去了？”沈旭辉摇摇头：“说不定是想起什么事，别瞎猜。”白软曦把窗台上的半块桂花酥收起来，用红绳系好，放进玻璃罐——和二十三颗糖并排，像又多了个等待的记号。
傍晚整理画具时，白软曦在画纸夹层里发现张字条，是陌柒夏的笔迹：“刻痕里的结，等我亲手描完。”字条边缘有点皱，像被攥了很久，背面还沾着点药粉，和昨天那个药盒里的粉末颜色一样。
她把字条夹进画夹，正好在那片蔫了的桂花旁边。风从窗外吹进来，画纸被掀起个角，露出新画的全景图——第二十三块石板上的刻痕旁，多了个小小的箭头，一直连到画室门口，箭头尽头画着半块桂花酥，像在标记没吃完的甜。
任星羽和沈旭辉要走时，把保温桶里剩下的粥倒在花坛里。“给桂花浇点甜的，”沈旭辉笑着说，“说不定柒夏明天来，花能开得更旺。”白软曦看着粥水渗进土里，突然想起他鞋面上的桂花绣，针脚歪歪扭扭，却把花心的甜绣得很真。
夜深时，白软曦又往第二十三块石板走。手电筒的光扫过刻痕，发现有人用指尖把结的两端往中间推了推，石面上留下淡淡的指印，像没忍住想把它补完整。她蹲下身，用指尖碰了碰那些印子，凉丝丝的，像还留着谁的温度。
回到画室，手机屏幕亮了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明天一定到。”白软曦把手机放在玻璃罐旁，二十三颗糖的糖纸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和字条上的刻痕、鞋里的鞋垫一起，在画室里守着没说出口的盼。
窗外的桂花落了片花瓣，刚好落在新画纸的箭头旁，像给那段没走完的路，添了点甜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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