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周招店里的服务员把这箱酒抱走，自己走到路灿旁边蹲着看着他：“能自己回家不？”
“不能。”路灿抬起头诚实回答，还伸出自己已经没力气的手展示给曲周看。
曲周认命给卓祺然打了个电话过去。
卓祺然那贱兮兮的声音传来：“干什么老曲，我还在学习呢。”
曲周瞄了一眼醉鬼路灿：“别学了，路灿这家伙都快学得精神崩溃了。”
卓祺然：“什么意思啊？”
曲周叹了口气给卓祺然解释。
卓祺然恍然大悟：“我就说照他那疯子似的学习，迟早会疯，你给他打个车送精神病院去。”
“别说那有的没的，赶紧来接他回家，他在我这耍酒疯呢，很耽误我做生意。”曲周按着路灿那张牙舞爪的手，来往的客人都看着呢，也不知道这小兔崽子明天想起来会不会一阵害臊。
卓祺然给他出了招：“老曲啊，你不应该跟我打电话，你应该给沈亦打电话，他们两个住在一起，我这一去一回，很耗时间。”
曲周知道路灿他们的家庭情况，他没好气说：“我要是有沈亦电话，我就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早说嘛。”电话那边卓祺然安静了一会，而后又响起：“电话发你了，我先挂了，作业没做完。”
路灿听到沈亦的名字，双手挥舞的姿势更大，先是很惊喜叫出沈亦的名字：“沈亦！”
后又自嘲一般叫出沈亦的名字：“沈亦。”
曲周松开路灿的手，拨打刚才卓祺然发给他的号码，第一遍没人接，打了第五遍才有人接。
传过来的声音是冷淡的：“你好。”
路灿在一旁闹得厉害，曲周跑到另一边接电话：“沈亦，我是老曲，路灿这兔崽子在我店门口耍酒疯呢。”
电话那头沉静了一会，曲周以为自己又要解释一遍，就听到穿衣服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我知道了，马上来。”
曲周在挂断电话那一刻说了句：“快点来啊，我客人都要被他吓跑了。”
路灿不知道为什么安静下来，曲周对他说：“沈亦马上就来，你自己一个人安静在这待着。”
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路灿，他红着眼说：“沈亦不会来，他现在在陪他女朋友呢，怎么可能会来。”
曲周被他的胡话搞得乱七八糟，什么跟什么，懒得管，有人来接他，他安心去照顾客人。
只是眼神时不时要看着店门外的路灿，以免他乱跑找不到人。
路灿安静坐在躺椅上，四季如春的黄桷树叶怎么开始变黄了，和他的心情一样，蝉鸣也没再叫了，是感受到那沉闷的心情嘛。
路灿闭着眼歇息。
曲周看着他睡着了，安心陪着他在黄桷树下坐着等沈亦。
沈亦是在一个小时后才来，他喘着气爬上石梯，还没来得及喘气走到路灿面前，轻拍着他的脸叫着：“路灿，醒醒。”
“估计睡死了。”曲周在一旁说着：“喝了□□瓶呢。”
沈亦皱眉：“喝这么多？”
曲周指了指他刚收起来的空酒瓶：“是啊，酒瓶还在那摆着呢。”
要是不收起来，路灿这小子要给他砸了。
沈亦望去，那酒瓶满满当当摆在店门口，他心疼看着路灿，路灿酒量一向不是很好，今天一次性喝这么多，是自己把他逼得太狠了嘛。
“我知道了。”沈亦弯腰将喝醉的路灿扶起，他全身软踏踏的，乖巧得不像话靠在沈亦怀里。
沈亦朝曲周说着：“我先带路灿回家了。”
“路上小心点啊。”曲周挥手。
沈亦带着路灿转身往山下走去，路灿口中的酒气在他鼻尖环绕，并不难闻。
山路陡，沈亦还扶着一个人，根本不好走，路灿还没醒过来，看来自己真是把他的学习逼得太狠了，应该适当让他休息一会。
下了山，路灿悠悠醒来，他头疼的厉害，眼前也是模糊一片，可他好像看到了沈亦，路灿挣扎着从沈亦怀里起来。
挣脱开怀抱，温暖的触感消失，路灿软绵绵的脚有些支撑不住，往后倒去，沈亦赶紧将人重新带入怀里。
温暖的触感再一次袭来，路灿不确定叫了声：“沈亦？”
沈亦低头温柔说着：“是我。”
路灿抬头眨了眨眸子，路灯在他们头顶亮着，看得不是很真切，路灿再一次喊着：“沈亦。”
沈亦：“我在。”
熟悉的声音，路灿鼻头一酸，好不容易下去的情绪再一次升起，他带着哭声说：“你怎么来了。”
沈亦：“来接你回家。”
路灿低头，已经湿润眼眶落下一颗泪砸在地面上消失不见，等他抹去眼泪，抬眼看着不远处的长江大桥：“我不想回家，我想去长江大桥上走走。”
“我陪你。”沈亦扶着路灿想往长江大桥上走。
路灿却摇头把沈亦推远：“我能自己走。”
沈亦看着路灿坚定的眼神，点头同意：“你走前面，我在你后面看着。”
路灿再一次说：“你走前面吧。”
沈亦担忧看着路灿，他酒还没醒，放任他一个人在后面，怕出意外，他拒绝这个要求：“路……”
路灿推着沈亦赶紧走，他快坚持不住了：“我能行的，你走前面吧。”
路灿坚持，沈亦拒绝不过只好走在前面，耳边集中精力听着身后的脚步声，一旦脚步声消失他就要回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长江大桥走去。
北滨路的人少，这条路上没人，只剩他们两个人，路灯映照着黄桷树，洒下斑驳的树影，也映照出少年的身影。
路灿踩着沈亦的影子，他不想让沈亦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他像个小偷一样，偷取着属于别人的幸福，就让他在贪心一会，走完那座长江大桥，他会忘了，他会封闭这段不该出现的情感。
北滨路很长，可路灿感觉今天的路很短，他看着面前的长江大桥，以前怎么就死活走不到这呢。
沈亦站在桥上看着他。
路灿抬脚走上长江大桥，桥上风很大，吹得他刚醒得酒再一次袭来。
路灿侧头去看江面，江面被晚风吹起涟漪并不平静，和他内心一样。
心脏像是被人握着，喘不过气，路灿停了下来，酒精开始上头，视线里的东西都成了模糊一片，看不清东西。
前面的沈亦没有听见脚步声，他转身看着路灿，路灿摇摇晃晃站在那，下一秒就要跌倒，抬脚朝路灿走去。
路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身影朝他走来看不清脸。
那个身影越走越近，他看清了脸，是他梦中的那个人，又是梦啊，只有在梦中，那个人才会朝他走近。
醉的分不清现实的路灿，将这一切归入自己在梦。
晚风在耳边吹着，他听到梦里的那个人对他说：“路灿，累了我们就休息一会。”
他是挺累的，所以等这个梦结束，他会休息。
既然是梦，那他可以在梦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嘛？路灿不知道，他是个胆小鬼，在梦里他也不敢去问。
可酒精的挥发，让他勇敢说出来：“沈亦，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因为他们都再说沈亦有一个他很喜欢的人，可路灿只想听到沈亦亲口说。
沈亦认真说：“有。”
沈亦不会撒谎，所以这是真的，路灿在心里自嘲着，他为什么非要得到这个答案，那个字如石刻一样雕刻在他心上，挥之不去。
脑子里一团浆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自己快要熄灭的心跳，他想让那颗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眼里的泪水争先恐后跑出，止不住。
他在哭什么，他在哭自己这卑微的爱意嘛，他在哭自己连喜欢这个词都不敢嘛。
沈亦伸手替路灿擦掉眼泪，他心疼看着他，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路灿看着沈亦低头替他擦掉眼泪，沈亦人太好了，他能这么对待自己这个“别人”，他能更温柔对待他喜欢的那个人。
酒精让大脑变得不正常，路灿贪恋着沈亦的温柔，他缓缓抬起头，让他在最后贪心一次，反正这是梦不是嘛，只要梦醒了，他不说没人知道不是嘛？
沈亦眼里泛着心疼给路灿擦掉眼泪，他错了，他不应该这么逼着路灿，即使路灿在山城，自己也可以从中都回来看他不是嘛。
他没注意到路灿缓缓靠近的身影，他满是愧疚想着。
直到…
路灿温润的唇贴在他唇上，一向冷静的沈亦在这一刻慌了神，脑中空白一瞬，酒气在唇间游荡，呼吸交错着，沈亦睁大眼睛看着紧闭双眼的路灿。
少年终于在黄桷树深处发现一个秘密。
他发现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他。
沈亦轻笑着，用手捧着路灿的脑袋加深这个吻。
在这个无人的桥上，车辆只有零星几辆，少年站在黄昏的路灯下动情亲吻着对方。
路灿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果然是梦啊。
他们没走完长江大桥，只走了一半，因为路灿已经困得倒在沈亦怀里。
沈亦无奈抱着他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回家。
出租车上，沈亦低头温柔看着倒在自己腿上的路灿，手指一直路灿唇上轻柔摩挲着，反复按压，路灿轻微偏了头，沈亦指尖一不小心擦过他嘴唇上的伤口。
换来一声痛苦的嘶声。
沈亦轻笑着，他不太会接吻，确认面前人的心意自己到显得有些猴急。
下了车，沈亦将路灿抱回房间，给他脱了鞋再开了空调，路灿很怕热，晚上必须开一整天的空调才能睡着。
路灿身上满是酒气，沈亦知道他会难受，但他们还没到那个地步给他换一件衣服，沈亦坐在路灿的床边静静叹着气。
他摸着路灿的脸，最后还是俯身贪恋在路灿唇边印了一个吻：“晚安。”
希望明天路灿不要记起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就好。
沈亦起身离开房间，他将路灿房间的灯关上，只剩下一盏床前灯。
沈亦下楼洗了澡，看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摸着自己的唇，他也当这个就是一场梦好了。
一场关于夏天带有遗憾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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