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如青,三绝局之一,云凤竹之子,曾经的云大公子,现在的云谋士,这都不是云如青。云如青啊云如青,真的是一个很难懂的人呢……
柳堂明抱着两罐酒,坐在柳府门口的石阶上,将一罐放在地上,拍开另一罐的封泥,抬头望向站在身前的云如青。已过黄昏,天色昏暗,即将天黑。
“喝吗?”他像是想戏弄云如青:“你会喝酒吗?”
“怎么不会?”云如青弯腰拿起地上那灌酒,也坐下来。“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什么儒雅公子吧?”他一边笑,一边拍开酒的封泥。
“我以为,你就是喜怒无常的伪君子。”柳堂明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喝了一口酒。“天都要黑了,伪君子,你不回家?”
“我是伪君子?!你知不知道我跟在你后头,该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
“行行行!伪君子,你是真君子。那真君子,都要天黑了,你不回家?”
“不回去了。家里内个还不知道在搞什么呢。”
“云叔?”
“对,最近又在研究暗器。前些日子,还送了我一直簪子,一直银簪。”云如青也喝了一口酒。“哪买的?”
“城西李庄。伪君子,想喝那天我再给你带。”
“叫谁呢?!没大没小!”
“怎么,还得管你叫祖宗?”
“那磕个头吧。认个干的也行。”云如青伸手拍拍柳堂明的头。
“一边去!还想不想喝你的酒了?!这酒可是我请你的!”柳堂明一下就炸毛了。
“又不是喝不起,你之前也跟我混了好几顿饭。这次就当孝敬我的。”云如青笑道。
“伪君子,你说这话良心就不会痛吗?”
“没事,良心早喂狗了,不然怎么叫伪君子?”云如青似乎对戏弄柳堂明情有独钟。
“也对。”
的确,想要戏弄柳堂明,只有让他感觉你被戏弄,才能让其后知后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会又岔开一个话题。
天,还没彻彻底底的黑下来。宽大的门扉,并没有框住少年,也没有框柱门前的车水马龙,门后的匆匆忙碌。深邃的影子,投在地上,并不显得高大。日光晃晃悠悠的走过来,像一位不知哪里冒出来老神仙,悠哉悠哉地甩甩拂尘。光线急遽变化,不知是不是因为入了秋,不仅天短了,就连黄昏也只是顷刻。老仙人笑着,又悠哉悠哉的,消失于视线之内。四周立刻被沉郁的冰蓝色包围。目之所及,并非灯红酒绿,而是非蓝即黑。走过的人就像影子,已经瞧不清摸样了,黑压压的一片,人潮汹涌,都只剩下一个轮廓,一个十分模糊,混在一起的轮廓。
模模糊糊,似是经年一别后。
少年抬头,天上哪是浮云朵朵,分明是万里晴空。
“你说,等我们老了怎么办?”柳堂明喝的有点醉醺醺的,抱着酒罐。
“去讨粥。”云如青的脸也一片酒晕,但尚且清醒。他依然打趣道。“讨不着你就等着死吧。”
“那你呢?”
“给人算命去。”
“那要是赚不着钱呢?”
“等你给我施粥。”
“把我当苦力使啊?!”
“不敢,柳大公子这么俊俏,怎么能讨不到粥?”
“你净戏弄我!不……不理你了……”柳堂明将头埋在两只胳膊中。
“哎呀,好啦好啦。生什么气呢?”云如青拍拍他。“等我们老了,就……”
“一起去讨粥,怎么样?”柳堂明将头抬起来,直视着前方。眼神平淡,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洪波。
“好啊!”云如青的眼神缓和下来,他将怀中的酒罐子放在地上。“谁骗人,谁就灰飞烟灭。”
“……倘若,我活不到那时呢?”
云如青的手显然一顿,放下的罐子也险些摔在地上。他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瞎说什么……!”
“哎呀!别紧张嘛!”柳堂明依旧抱着罐子,但右臂突然搭在云如青的右肩上,一只手臂将云如青整个身子揽过来。“坐那么远干嘛?!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讨粥吗?现在怎么坐的那么远?”
“……就知道讨饭,这都是什么志向?!”
终还是少年,果然,一撩就起了暴脾气。风风火火的刀子嘴,其实不过是想要掩盖脸上的红晕。
云如青闭眼,心道:信好喝了酒……这柳羡之还真是要命……
可是啊,云如青,你知不知道,人只会对喜欢的人脸红。
柳大公子啊,还真是要命。撩人不自知。
云如青不敢动,生怕吵醒肩头之人。柳堂明早已依着他肩膀,似睡非睡的不出声了。只有少年的喘息声还清晰可辨,胸口的一起一伏,都温热。
云如青的酒还没喝完,他本不想喝了,现在却又顺手拿起酒罐,喝了一口。
李庄家的酒很上脸,两个“醉鬼”都坐在台阶上。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柳堂明忽然直起身来,甩甩头:“你,不会真以为我醉了吧?”
“我以为你睡着了。”
“睡是睡着了,还做了梦。你猜梦到什么了?”
“猜不着。”
“我,梦到,我们一起去讨粥。人家只施给你,说你长得比我好。你就给人家算了一卦。”
“然后呢?”
“没了。然后就醒了。”
云如青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还真是……”
“是什么?”
“真是睡傻了。”
“……可能吧……”
“云锦常。”
“嗯?”
“你老不了。”
“啊?不会真喝傻了吧?”
“你年纪轻轻,就不能积点嘴德?!”
“那还是算了吧,我宁可去寺里敲钟。”
“那一起吧。”
“你看看你去当和尚,柳树弄不弄死你。”
“哈哈!那就,远走高飞!去别地当和尚去!”
“怎么去?”
“抓一片云,飞过去。”
云如青闻声大笑起来。柳堂明也笑起来。
少年的笑声,总是无比爽朗,无比轻狂。
夜幕,远比朝阳更加热烈,更加温柔。夜并没有像白日般急遽的光线,也没有平日的车水马龙。
柳堂明发了疯似得大笑。
笑声喧染的周围灯火通明,四处胜景。好像枯木逢春,旧色深景,所到之处,久旱逢甘露,万山皆是春。
真是疯了。柳公子还真是疯了。真是要了伪君子的命。
云如青笑笑。是一个很复杂的笑。像是混杂了很多,不知名的情绪。像是苦笑。
天很黑,伸手不见五指。
两个疯子在笑,一个伪君子,一个柳公子。
其实,一个疯子在哭。
没有真实。只有笑声。
疯子看不见疯子,疯子也不知道他在哭。
笑声远比形象更加清晰,那年的酒,也比往年更醉人……
云如青真的是一个很难懂的人,平时像不染风雪的翩翩君子,有时像没有口德的大家子弟。在朝廷之上,在百官之中,又是能通善变,逢人做局的三绝局之一。有君子之稳重,却又有赤子之轻狂。
云如青,到底怎样才算真正的云如青?
柳堂明感觉,这都不是云如青,这都不是“伪君子”。柳大公子认为,“伪君子”把自己藏的太深。
在柳印风眼里,云如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才;在柳堂明眼里,云如青是一个没有口德的伪君子;在云风竹眼里,云如青是一个独当一面的公子。
有人利用他,有人被他利用。
云如青也觉得,挺累的。装,他总是装,装成各种各样的云如青,装成云如青该有的样子。这样的日子,好像永无止境。他已经装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忘了,自己最初那份皮囊,是什么样子了。这不是成长,这是牢笼。
他也想过,就远走高飞。不当什么三绝局,什么大家公子。就当他云如青,当真的云如青!
这种想法,每当他换下一副皮囊时,就加重一点,就下定一点决心,就幻想一次。可是,现在,算算日子,他早该下定决心了。
可是没有。他还在装。
为什么呢?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根本没有想逃脱吧。
他要是走了,他要是不装了,他要是真的将自己展露于众人面前,那从前将半途而废。说白了,就是他肩上有责任,他离不开。或许他将一辈子就守在这。最后就叶落归根,死也死在这。
他一辈子都守着这,这关着一丝纯白的灵魂——他自己。他亲手将他自己锁起来,然后一辈子守在这,守到死。
他一直羡慕柳堂明,羡慕那个无拘无束的柳堂明,羡慕高堂之下,意气风发,不拘礼数的无礼之徒。
那是他理想中的自己。
同在一个屋檐下,门扉没框住那个无礼之辈,却框住了儒雅公子。
他想,那一天,不用装了,他就离开长安。去一切想去的地方。
他在等,在等有人不再爱上他的假面,爱上,真正的他。
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一个小疯子终于明白了。
那次,伪君子在他笑声的掩盖下,偷偷地哭……
笑死,丢搞了。
1万啊!QVQ
再写一章,刀刀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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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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