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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后院,马匹早已备好。
褚羽低着头,假装专心整理马鞍,耳朵尖还是红的。
照野抱着刀站在她的马旁,嘴唇还破了一处。
几步开外,唐玉卿已经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正与他的几名唐门弟子低声吩咐着什么,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但最尴尬的莫过于雷煜。
他牵着自己的“赤焰”,离朱绛那匹黑马隔了三四匹马的距离。
“吁——”
朱绛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好整以暇地看着恨不得缩成一团的雷煜:“雷少爷,躲那么远做什么?昨夜抱着姐姐不放,还嫌姐姐身上滚烫烧着你的时候,可没见你这般生分。”
“噗——!”
雷煜刚喝了一口水囊里的水想压压惊,瞬间全喷了出来。
他发誓,若再在这姑奶奶面前喝一口水,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照野面无表情跃上马背,策马贴近褚羽,俯身,极其自然地伸手,替她将一缕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同时,冰冷的目光扫过朱绛,无声警告:适可而止。
朱绛耸耸肩,终于闭了嘴。
世界清净了。
雷煜如蒙大赦,连头都不敢抬,直接策马狂奔。
唐玉卿努力平复心中妒火,勉强对褚羽挤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阿羽姑娘,时辰不早,我们也启程吧。”
褚羽连忙点头,扬起马鞭:“嗯!”
照野同时策马,与她并辔而行,牢牢隔绝唐玉卿任何试图靠近的机会。
尘土在官道上翻滚,又被北风撕碎。
深秋的寒意如钝刀割面,刺得人生疼。
队伍里气氛诡异。褚羽和雷煜都是如坐针毡,恨不得下一秒就插翅飞到昭京。
但行到中间,一滴冰凉倏地砸下。
褚羽下意识抬头望天。
紧接着,仿佛天河决堤。
噼里啪啦。
暴雨如注,官道瞬间腾起白茫茫的水雾,能见度急剧下降。
“先找地方避雨,阿羽姑娘受不了寒。”唐玉卿的声音穿透雨幕传来。
照野早在他说话前就已经动了,披风一展,将褚羽兜头罩住,单臂箍住她的腰,轻巧一提,转瞬便将人揽到自己马前。
宽阔的胸膛贴紧她的后背,雨水再难侵近分毫。
“抓紧。”他提醒。
等褚羽稳住,马就已经飞驰出去。
“那边!”唐玉卿的喊声从后方传来,
透过雨帘,隐约可见官道旁一座孤零零的六角凉亭。
照野调转马头,踏着泥泞冲去。
他抱着褚羽翻身下马,几个箭步便冲入亭中,连一滴雨水都未让她多沾。
凉亭不大,十余人挤在里面,空气瞬间变得湿热。
褚羽被照野密实得护在怀里,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其实我没事的,不用这么麻烦。”
她知道,若不是顾及她这脆弱的身子骨,江湖人根本不需要避雨。
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照野低头,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水珠。
褚羽下意识仰起脸,果然被他突然的动作和嘴角的伤转移了注意。
而亭子另一边,一直关注着两人的唐玉卿指甲都快钳进肉里,他借着弯腰整理衣袍的动作,袖中一枚青玉扳指悄然滚落草丛,内侧符文幽光一闪,没入泥泞。
众人在小小的凉亭里呆了许久,久到天色愈发阴沉,雨也没有停的迹象,
终于,唐玉卿脸上重新挂起笑,走到褚羽面前道:“阿羽姑娘,雨势难测,恐要下到天黑了。我等先行一步,也好早些到前方驿站安排。”
“好,唐公子一路小心。” 褚羽朝他挥挥手。
唐玉卿不再多言,带着唐门弟子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凉亭内瞬间空旷了许多,气氛似乎都松弛了些。
然而,深秋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不断从亭子敞开的侧面侵袭而入。褚羽忍不住又往大氅里缩了缩,却感觉一股熟悉的热流从腿间蔓延开……
褚羽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了。
算算日子,确实是该来了,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在这荒郊野外,挤在小小的凉亭里,还有这么多人!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死死夹着腿,不知道该怎么找个理由离开去解决这要命的麻烦。
她的表情变化实在太明显,照野皱了皱眉,思索着,目光在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和捂小腹的动作上扫过,猛得明白了缘由。
他自然地侧身挡住她,同时利落伸手撕下一块自己的里衣,塞进褚羽手中,压低声音道:“垫着。”
褚羽的脸早在照野撕衣服的时候就红了。
他……他怎么知道?!还这么熟练?!
她之前例假都是在现代,都快忘了这茬,甚至暗喜过是不是有“穿越福利”自动规避了这项古代大麻烦,根本没有随身准备卫生巾的意识。可….就算有东西垫又如何,难道让她在这里换?光天化日(虽然阴雨),众目睽睽(虽然被挡着)?!
“你转过去……”她小声要求。
照野挑眉,觉得这要求实在多余,他连小衣都帮她洗过了,再者有大氅挡着,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但感受到褚羽推他,还满脸羞愤欲死的表情,照野犹豫后还是顺从地转了身。
褚羽紧紧贴在照野身后,慌乱地将衣料叠好系紧,飞速撩起裙子。而她没看见,就在照野转身之后,一只小虫爬上了她的裙摆。
凉亭另一角,凉亭另一角,雷煜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察觉到照野奇怪的动作,下意识探头去。
“啪!”
一声清脆的轻响,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你?!”他怒瞪不知何时贴近的朱绛,不明白她又发什么疯。
“看什么看,女子来月事你也要看?要不要凑近点,看得更清楚些?”朱绛嘲讽。
雷煜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明白过来,闹了个大脸红,尴尬地往远处,也就是朱绛那边挪。
这一挪,前胸几乎贴上了朱绛的后背。
温软的触感和那若有似无的幽香让他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弹开,结果动作太大,反而撞到了亭柱,引来朱绛一声调笑。
“小少爷好奇了?还是觉得女人麻烦?”她顿了顿,看着雷煜瞬间涨红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声音却依旧带着笑。
“怎么会?!我也有姐姐的,怎么可能觉得她们麻烦?!”雷煜拔高了声音保证。
苍天可鉴!
他雷煜敢拍着胸脯发誓,自己绝对比这天下九成九的男儿都更尊重女子。毕竟,他要是敢对家中女眷流露出半分轻视或觉得“麻烦”的意思,别说当少堂主了,他能不能平安长到这么大都是个问题!
只是……只是面对朱绛这种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麻烦”,他的尊重方式有点……力不从心。
似是还嫌不够,他急吼吼保证:“你放心!下次你若是需要,我、我也绝对能替你挡着!”
他这番急切的剖白,配上那副羞愤欲绝又无比认真的表情,显得格外可爱。
但朱绛的脸却转瞬冷了下来:“我?我可没那个‘福分’。”
雷煜下意识“啊?”了一声。
朱绛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他,投向凉亭外无边的雨幕,投向那片血色深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暗天盟的女人,想活,就得先把自己变成‘不是女人’。冰水泡足两月,若还不行……就剜掉。干净。”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小腹,竟觉得曾经的痛已经记不得了。
怀孕、月事……这些属于寻常女子的功能于他们而言却是黄泉路上的催命符。没有这些“麻烦”,暗天盟的女杀手才能在男人堆里踩着骨头爬上来,才能在被围杀时不因为突如其来的虚弱送命。
凉亭里只剩下哗哗的雨声,沉重得压人。
雷煜脸上的红晕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窒息的苍白。他怎么想不到生生剜掉是如何能做到的,但光是想想就只觉得眼前发黑。
他看着朱绛,看着那张美艳却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漠然,仿佛她口中那被活剜掉的血肉不是她自己的。
“你……”雷煜喉咙发紧,声音哑在嗓子里。他下意识朝她挪了一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只能僵在原地。
朱绛清晰捕捉到了他眼中的心疼,比那个时候替她求药时更甚。
她别过脸,避开那灼热的视线。
褚羽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紧紧攥着照野的衣角。
同为女子,她虽厌烦痛经,却从未想过,有人要靠泡冰水、甚至被生生剜掉身体器官,才能在暗天盟活下来。那得多疼?光是想想,就觉得小腹一阵抽痛。
凉亭里四人再没说话。
而这场深秋的冷雨终于在暮色四合时耗尽力气,渐渐停歇。
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清冷的残月,洒下惨淡的银辉,照亮泥泞的官道。
“上路。”照野打破沉默。
夜路虽险,但此地不宜久留。
褚羽被照野抱上马,安置在他身前。
她心绪复杂,对暗天盟的厌恶更甚。她望着四周被夜色吞噬的荒野,听着风吹过光秃秃树枝发出的呜咽,心底还是会不由自主升起寒意。
“想帮她们?”
“嗯。”褚羽重重点头。
“等离开京城,带你去无间崖。”
他记着褚羽要瓦解暗天盟的“天真”计划,也算着她下次穿越的日子——等她归来,他定能稳固宗师境界,纵是无间崖那龙潭虎穴,也能为她闯一闯。
褚羽“嗯”了一声,胸中郁结的愤懑被这承诺稍微缓和了些。
一行四人沉默疾驰,但刚行出不到十里,官道两侧的密林中,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敌袭——!”
雷煜怒吼一声,赤焰马人立而起,险险避过数支毒箭。他翻身下马,腰间火药包“哗啦”散开,抬手就将两枚霹雳弹掷向林中,爆炸声瞬间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找死!”朱绛眼中寒光大盛,那点因回忆带来的死寂瞬间被冲天的杀意取代。
她抽刀,不挡反攻,迎着箭雨悍然冲向敌群。
这是**裸的消耗战。
自离开江南起,一波又一波的袭击接踵而至,目的明确,就是耗尽他们的体力与内力。宗师难撼,但只要是人,总有松懈力竭之时。而几大势力联合,最不缺的就是人,数十波前赴后继的埋伏,只为抓住那致命的一瞬破绽。
这一次,除了金玉楼、阎摩邪宗和江湖客,连暗天盟都派出了部分杀手。
朱绛的目标就是他们,专挑着同门打。
她放弃了所有防御,身法诡谲到了极致。打法狠辣决绝,只攻不守,以伤换命,以血还血!
那些素以冷血著称的暗天盟杀手,面对如今的第一席,握刀的手也不由一颤。
虽说他们本就知道这行必死,但死在照野手里还是绛煞手里那可是天大的区别!
“绛煞!背叛暗天盟,勾结外人!盟主令,格杀勿论!”林中,一个阴鸷声音咆哮着。
朱绛格开劈向褚羽方向的一刀,反手将一个偷袭的暗天盟杀手割喉。
温热的鲜血喷溅在脸上,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环顾周围人。
“‘格杀勿论’?听见了吗?我乃如今第一席,你们这群渣滓,在盟主眼里也不过是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刀锋割裂空气,带起凄厉的尖啸。
“暗天盟的!噬心蛊的滋味,蚀骨钻心,还没受够?每月像狗一样等那点解药吊命,值吗?!”
没有人停滞,只有更疯狂的刀光和沉默的杀意。数十年的驯化早已将“服从盟主”刻进骨髓。动摇?对这群行走在黑暗中的兵器而言,是致命的。他们眼里只有目标,但凡心志不坚定者皆死在了向上爬的路上。
另一边,照野一直护在褚羽身边,一人便挡住了其余所有偷袭者。
褚羽咬着下唇,对着敌人挥鞭。
“唰——!”
长鞭破空,如灵蛇出洞,带着尖锐呼啸,精准抽向一个企图从照野刀缝中钻过的金玉楼死士。这一鞭虽不如武林高手有力,却是她跟着照野练了无数次的成果——准头极稳,抽在对方脸上,瞬间留下一道血痕。
那死士闷哼一声,攻势顿泄。
这一鞭仿佛点燃了褚羽骨子里的某种东西,手上动作越来越果决。这可跟抽照野那纹丝不动的石头不一样,让她一下子找到了习武的成就感。
“右边。”照野提醒,
褚羽本能反应,手腕一抖,鞭梢便精准缠住一名邪宗弟子,之后迅速发力回扯。
那弟子重心不稳,瞬间被照野的刀光扫中,惨叫着倒下。
褚羽心头振奋,渐渐摸到了些门道,不再执着于硬碰硬,而是借着照野的掩护游走。长鞭时而如柔韧的绸带缠住敌人兵器,时而如锋利的钢刃抽向对方手腕、关节。
“再快些,力灌辫梢。”
照野一边格挡数人的围攻,一边指点,“遇强则绕,寻其弱处一击即退。”
褚羽立刻领会,瞅准一名杀手挥刀的空档,长鞭如闪电般窜出,精准抽在他肘弯。
“啪!”
那人手臂一麻,刀势微滞。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照野的刀已没入他胸膛。
“不错。”照野抽刀,血珠溅落草叶。
褚羽唇角无声一扬,攻势愈疾,开始更主动地寻找敌人的破绽,与照野的配合也愈发默契。
血腥弥漫,刺激着在场每一人的神经。
另一侧的雷煜愈打愈躁。火药接连炸开,火光灼亮他赤红的眼。拳风刚暴,裹着怒意砸向敌群,仿佛要将这夜色也撕碎。
“来!都来送死!爷爷我今天送你们统统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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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绛一刀斩落暗天盟督战的头,带着满身鲜红,挑飞又一同僚的刀。
“暗天盟的,杀了这些督战的狗,跟我走。褚姑娘有解药,能根除!能让你们彻底摆脱那老鬼!是继续当拴着链子的狗,还是搏一条生路?!自己选!”
围攻的暗天盟杀手动作明显一滞。
他们并非照野和绛煞那等高手,每人都受过噬心蛊的折磨。
而现在,能解?
“妖言惑众!”另一督战企图稳住阵脚。
但怀疑已生,几个杀手眼神闪烁,刀慢了几分。
人心浮动之际,褚羽的声音穿透战场。
“她说的没错!我有解药!”
她高举锦囊,如执明灯:
“不是压制,是能彻底根除、让你们重获自由之身的解药!愿离暗天盟者,我予你们解蛊之法,予你们活路——一条不再为奴为傀、真正属于自己的路!”
“活路……”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面罩下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娇小身影猛然反手,长刀没入督战后心。她抬眼时,眸中燃烧半生积怨。
“噗———”
血光迸现。
这一刀如同点燃引信,数名暗天盟杀手在极致的压抑后爆发出骇人的戾气,刀锋悍然转向,砍向昔日同僚。
沉默的反叛,比嘶吼更骇人。
战局顷刻倒转。反水者熟知旧部手段,每一击都狠辣致命。
朱绛压力骤减,疯狂绞杀顽抗之敌。
直至最后一名督战同时被数刃钉死在地,厮杀方歇。
———
月光如水,冰冷泼洒在尸横遍野的官道上。最后几名反戈者静立血泊中,粗重喘息,目光如兽,齐齐望向褚羽。
朱绛收刀拭血,走至褚羽马前,单膝跪地。
那几个杀手对视一眼,学着朱绛的样子跪了下去,等待着新主给予的那渺茫的“生路”。
褚羽端坐马上,虽染血污,脸庞却异常沉静。
她压下心头悸动,从怀里掏出余下锦囊。
“一日一服,五次蛊除。”
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将解药抛给朱绛。
杀手们依旧沉默,他们眼神复杂,有怀疑,有渴望,有麻木,唯独没有陌生的情绪——感激。
褚羽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冰冷的眼,声音陡然转厉:“解药我给了,不需要效忠。但以后,若是有人再滥杀无辜,以武凌弱,屠戮妇孺……记住,无论天涯海角,我定会派人追杀到底!不死不休!
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不是威胁,是宣告,是以她之名、之力立下的血誓。
照野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
不妥。
他太了解这些人了。噬心蛊是锁链,也是驯化的鞭子。一旦解开,很可能是比以往更凶残、更无所顾忌的野兽。
他们骨子里就浸透了杀戮。
善良?约束?对他们而言如同笑话。
给解药已是冒险,还放虎归山?隐患无穷。
就在他心中疑虑翻腾之际,朱绛站起,转身看向那群杀手,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若谁敢解了蛊再干下三滥的勾当,我朱绛发誓——定满江湖找你,让你尝遍我所有花样。”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刀身血迹,“我要你清醒着感受,每一寸骨头被敲碎,每一块肉被片下来喂狗。要你后悔生在这世上,后悔今日拿了解药!”
死寂。
只有风吹过染血枯草的呜咽。
终于,跪在最前面的女杀手动了,她伸手,几乎是用抢的夺过朱绛手里一个锦囊。
她深深看了褚羽一眼,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紧接着,又有两道身影如法炮制,夺药,遁走,消失在密林深处。
解药到手,束缚已去。
他们本就是孤狼,江湖之大,何处不可去?
凉亭外,还剩四个杀手。
他们拿了药却没有走,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眼神透出一种与方才杀戮时截然不同的茫然。
该去哪?
暗天盟是回不去的死路。
江湖?不能杀人,不能接单,入不了门派,他们靠什么活?锄头?算盘?还是行乞?
家?从未有过,连想都无从想。
像普通人一样吃饭、睡觉、劳作……太可笑了,那些画面,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褚羽看着他们。那茫然,比刚才的杀戮更让她难受。
“不忍了?”朱绛的声音响起,又一次看穿了她的心思。
褚羽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照野环在她腰间的手,示意他放下自己。
她跳下马背,踩着泥水走到那四人面前。
“解药,现在吃,或者寻个安稳的地方再吃,随你们。”
她顿了顿,迎着他们眼中更深的困惑,继续说:“如果….如果你们无处可去,不知道以后该做什么,可以暂时跟着我们,去昭京。”
她侧身,指了指身后的朱绛和照野:
“像她,像他一样,不是效忠,是同行一段。等你们看过了不同的风景,想好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再走也不迟。”
那四个杀手愣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在血雨中依旧干净耀眼的女子,听着她给出的、完全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活路”,这简直比让他们来刺杀宗师还要荒谬!
可那笼罩半生的浓黑,却因这荒谬的提议,裂开了一丝微光。
他们握着锦囊,却如握着炭火,既不舍丢,又不知如何安放。
褚羽望着他们僵立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诗——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可眼前这些人,何止十年?
他们半生都被磨成了刀,却从未有人问过,他们愿不愿意做那把刀。
良久,褚羽抬手,先指了指他们染血的刀,又指了指他们自己的心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从今往后,你们的刀,为谁而挥——”
“由你们自己决定。”
夜风拂过,吹动她的发,也拂动杀手们面罩下微颤的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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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出自唐代诗人贾岛的《剑客》,本意是剑客的锋芒与抱负,此处相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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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收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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