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秦舟声线发沉，一时身体僵得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程锦极轻地笑了一声，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往前走。温热的身体离开，秦舟怀中一空，他愣了片刻才打开车门跟上去。
程锦家离公路有段距离，是石子铺成的小路，前面的人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转身问他：“你会踩影子吗？”
秦舟正皱眉不知在思索什么，被他神来一笔弄得发懵，就见他眉毛一扬，月光下灵动无比：“我会，踩给你看哦。”
说着他背转身，左脚抬起踩在自己影子上，右脚跟上，循环往复，像一只在月光下追着尾巴跑的狸花猫。
秦舟正自出神，不知何时程锦已经停了下来，歪着头问他：“学会了吗？”
似是对他的走神不太满意。
秦舟顺毛撸：“学会了。”
谁知程锦眉毛一挑，蹬蹬蹬几步跑到他面前，将“没收”的手机递到他面前：“别以为外婆好骗，你都没录下，一点也不认真！”
秦舟：“……你确定真要录？”
程锦点头：“嗯。”
说着他往前走几步，开始给秦舟演示如何“踩影子”，边踩边追问录下了吗，秦舟配合地举着手机答应录下了，心里琢磨怎么才能让他拿出钥匙乖乖走进家门。
这时附近一户人家的灯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一见是程锦连忙跑了过去：“哎哟我刚还在想不会是你回来了吧，喝得可真够多的，一身酒气，林爽那孩子呢，你们不是一起去那同学聚会了吗？你说这没爹没娘的，家里也没人等……”
胖婶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扶着程锦往家里走。秦舟适时收了手机，叫了声婶婶，胖婶回头打量了他一眼，借着月色总算认清了人，她与秦舟只能算面熟，便客气地打了招呼，各回各家。
*
“我说了别管我别管我，就算养的宠物狗也有放风的时候，秦舟我过得连狗都不如你知道吗？”
豪华的酒店套房内，程锦一身戏服坐在沙发上，刚从剧组下戏，连妆都没来得及卸就被秦舟派的车接来了这里，秦舟包下了这座酒店的整一层楼，每个出口都有保镖值守，彻底隔绝了和剧组其他人员交流的机会。
秦舟站在沙发前，相比二十多岁时他的五官轮廓显而易见更凌厉深刻，发梢有些乱，眼底泛着淡青，但这都被盛怒中的程锦忽略了。
“老板他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你先出去。”
秦舟打断助理的话，后者识相地闭嘴退了出去。
这是他和程锦签下包养合约的第七年，有了他的支撑，程锦一路扶摇直上，已经成了国内顶流年轻演员，现在拍的是一部很有希望拿奖的文艺片，剧组聚齐了很多早就封神的前辈，程锦并不愿错过这个学习机会。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程锦撑了撑额头，说话也不再避着：“秦舟，你的控制欲太强了，吃饭要管，穿衣要管，选戏要管，连我跟谁交往不跟谁交往都要管，再没脾气的人都会受不了的。”
秦舟面沉如水：“你要离开我？”
又来了，每次想和他谈都要绕到这个话题。
程锦额角青筋直跳，他深吸口气压住心底的火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我没有要和你吵架的意思，你就不能坐下来谈谈吗，还是你觉得我只是你包养的一个小玩意儿，连和你谈的资格都没有？”
话音刚落嘴巴就被捂上了，秦舟揽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深沉发黑，里头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你知道你不是，不准说自轻自贱的话。”
他总是这样，说着最珍惜的话，却将他像个物件似的牢牢栓在身边，半点自由都不给。
程锦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也不想懂，事实上他们的开始就是个错误，他当初就不应该爬上这个年轻总裁的床，给自己讨来一副锁链，困住整个下半生。
他推开秦舟的手，神色衰颓：“我什么都不想说了，今天你要么让我竖着出去，要么让我横着出去。”
秦舟身体一震，望向程锦，只见他垂着眼，指间不知何时夹了一块薄薄的刀片，正抵在手掌上，仿佛下一秒就要划破肌肤。
“相处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性格的。”程锦低声说。
秦舟单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空气中似乎能听见骨节摩擦的声音，程锦全身紧绷，屏住呼吸等一个结果。
空气陷入凝滞。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憋死时，秦舟终于开口：“长本事了！”
程锦微不可察抖了抖，只见黑色皮鞋从眼前走过，门口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他手中的刀片瞬间落地，虚脱一般仰靠在沙发上，抬手遮住了眼睛。
半晌，眼角处缓缓滑落一滴水珠，没入鬓发消失不见。
……
阳光爬上眉梢的那一刻，程锦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回了好半天的神。
这还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梦到秦舟，居然是印象最深刻的那次吵架。
老实说作为金主秦舟对他没得挑，多金大方体贴忍让，除了那让他强得受不了的控制欲，比男友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自己贪得无厌多一点。
既然一开始就是合约关系，后来又何必认真，顺着他来不就好了。
程锦揉揉鼻梁，觉得重生前的自己真能钻死胡同，也不知道自己死后秦舟会怎么发疯，以后没人再陪着他了。
仔细算算距离秦家公布秦舟为继承人还有快一年的时间，现在作为私生子的秦舟应该在这个世界某处过着普通人的生活吧。
也好，这辈子再也不见。
程锦愣了会神，拿起手机才发现没电了，连忙充电开机，一连跳出十几条消息，微信电话都有，全是林爽的。
他回拨过去，那边等了很久才接，貌似还在睡觉，一听到程锦的声音就激灵了。
林爽：“可算通了，昨晚我还以为你丢了呢。”
程锦一怔：“不是你送我回来的吗？”
林爽：“我送你啥呀，撒个尿的工夫就没影了，不是，你现在在家？自己走回去的？”
深夜镇上早没车了，程锦又没开车，虽说只有七八里路，那也要一顿好走。
被他一问程锦自己也迷糊了，隐约记得是有人送回来的，细想又想不起，便含糊两句转移了话题。
“对了，我给你拉了个群，你记得上微信看看，回头聊。”叮嘱完最后一句话，林爽便挂了电话，补他的回笼觉去了。
程锦点进微信，果不其然看到被拉进群的提示，群名叫“狗富贵勿相忘”，显示十一个人，都是昨天参加了聚会的。
群里已经聊过一波，看时间是昨晚凌晨，程锦上去冒了个泡，果不其然没收到回应，估计都在补眠呢。
他放下手机，从冰箱里抬出一大锅昨天就煮好的凉茶放到电动三轮车上，直接往荒山那边开去。
继小电驴后，这辆电三轮成了他第二辆购置的爱宠。
南方三月的日头已经有些热了，远远地就能看到荒山上的杂草已经被清理干净，十几个人影正在忙活，路口停着好几辆大吊车，一株株缀着花骨朵的桃树被卸下，栽进荒山的坑里。
程锦把车停在附近的树荫下，站在路边监工的程益波朝他招了招手。
“大家辛苦了，让他们过来喝点凉茶歇会吧。”程锦走近说道。
土地确权那会他就动了栽桃花树的心思，便委托了村支书帮忙，程益波人热心，当即就搞来了树苗，雇了村里十几号人种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能赚点钱补贴家里，何乐而不为。
大家听了招呼都围过来喝凉茶，抽烟的抽烟，聊天的聊天，程锦绕着荒山走了一圈，见已经初具雏形，便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也给程益波说了。
“什么，你要做民宿？”程益波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手下意识去摸烟盒，目光扫到程锦又犹豫了。
程锦颔首：“我没事儿，您抽。”
程益波这才点烟狠狠吸了一口，脸色却没能缓和多少：“你这想法不太好搞，前期投入太大了，而且市政府这几年一直想把槿城做成旅游小镇，他们都没搞起来，更别说你了。”
说着他拍了拍程锦的肩膀：“说实话叔要知道你种桃树是为了做这个，肯定早劝你了，你在外打拼挣钱也不容易，别打了水漂。”
程锦心中一暖，笑着说道：“我明白您的好意，我也是试试，就算没人来我也能摘桃子卖不是，总不会亏。”
程益波一想也是，遂不再劝，只心里暗暗打算多照拂他就是。
竹林与荒山挨着不远，程锦想起那片遍地是鸡的林子和年老的四爷爷，脚步一转便往竹林的方向而去。
程锦：远离娱乐圈，这辈子都不用再遇到秦舟了哈哈哈哈！
隔壁村的秦舟：仿佛听到有人在叫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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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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