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竹卿和淑妃都起了身,和众人一同向卫祯行礼:“参加陛下。”
卫祯握住温竹卿的手,将她扶起,语气有几分无奈:“朕不是说过了,不用你行礼。”
温竹卿勾唇浅笑,压低了声音抱怨道:“要是让那些大臣知道,又该骂臣妾恃宠而骄了。”
卫祯抬起的手略微顿了顿,旋即若无其事地刮了刮她的琼鼻:“他们很快就会闭嘴了。”
看着对面二人亲密的举动,淑妃掩下眼底的情绪。
“好了”太后睨了卫祯一眼,似是打趣,又似是指责:“往常不见皇帝来探望哀家这个老婆子,如今倒是越发勤快了。”
卫祯低头认错,叫裕得福把法明寺新开光的佛珠献给了太后。没办法,谁叫他的贵妃就爱往慈宁宫跑,每次卫祯都得到这来逮人。
两人离开后,淑妃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这几日,朝堂上闹得厉害,太后就不担心吗?”
太后低眉摩挲着手里的佛珠,眼里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从容:“她自己心里有数,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些风风雨雨就必须要去面对。”
这帝王的恩宠,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
金陵的天要变了,生活在皇城根下的老百姓对此毫不知情。可朝臣们看得分明,皇帝和段大都护之间的剑拔弩张,已经到了无法粉饰太平的地步。
但他们没想的是,变故来得如此之快。在一个很普通的日子,临远候奉圣命,围了博陵王府。
博陵王、王妃和世子卫荣通通被关押进了宗人府,罪名是伙同段啸,意欲谋反。那些他与段啸串通勾结的信件,由他的长子卫苏护送进京,呈于御前。
王府只有南嘉郡主幸免于难,她去宗人府探望时,博陵王只同她说了一句话:“你兄长当真是好本事。”
与此同时,段啸也在此时起兵,带兵破了金陵城门,杀了进来。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昔日繁华的街道如今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尚书府中,温彦良让儿子带着夫人和女儿躲去了密室,自己则焦急担忧地坐在前厅,心里却又很纳闷:“段啸这逆贼,那么多兵马都藏哪的?”
段啸身披铠甲,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打进了皇宫。在乾清宫,他看见了负手而立的卫祯,微微挑眉,语气带笑:“陛下。”
外面的叫喊声震天,殿内却是一派安静,卫祯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开口:“来了,坐吧。”
段啸眯起了眼,倒也真坐到了卫祯对面,像是他们当初最开始那样。
卫祯是野心勃勃的皇子,他是想要位极人臣的将军,两人在夺嫡的那场纷争里,也是患难与共,托付过真心的。
叹,人生无常,世事易变。
“陛下,我一开始没打算反的”段啸接过裕得福奉上来的茶,语气颇为感慨:“只可惜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不反,你也不会放过我。”
卫祯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他眸色沉沉,如同化不开的浓雾:“段啸,只要朕在位一日,宣朝便不会有一手遮天的权臣。”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可以给忠心的臣下权势地位,但前提是,他愿意给。
从段啸联合朝臣,意图逼迫他立段简璧为后开始,他们的君臣关系便出现了裂痕。
女儿做了皇后,就想着外戚独大,要是段简璧生了孩子,就想着要立为太子,等太子登基成了傀儡皇帝,这天下也说不准是姓卫还是姓段了。
人的野心是永无止境的。
他们二人立场不同,注定没法坐着好好谈话了。段啸大笑出声,拔出了剑来。
卫祯扬手,很快就有十几个死士从屋檐落下,朝段啸冲了过去。不多时,段啸的好几个得力属下也进了乾清宫,去支援他。
翊坤宫理皇帝所居的乾清宫很近,绿枝甚至都能听见从那儿传来的打杀声,她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吓得腿都有些发软。
岁欢到底是年长得多,还一直在宫门口守着。
温竹卿怀里抱着富贵,小狗见风就长,如今体型大上许多了。她似乎并不害怕,甚至有闲心喂富贵吃肉干。
绿枝都快急哭了,她六神无主地开口:“娘娘,这可怎么办呐?他们不会打过来吧?”
温竹卿动作一顿,眉目间染上讽意:“叛党入宫时,嘴里喊着的什么,你可听见了?”
绿枝自然是听见了,可她嗫嚅着嘴唇,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清君侧,斩妖妃。
就在这时,岁欢匆匆地跑了过来,平日的稳重荡然无存,语气急促:“娘娘,叛军打过来了,看方向,就是冲着翊坤宫来的。”
绿枝大惊,红着眼眶劝道:“娘娘,你先离开吧,这太危险了。”
温竹卿却是动也不动,还出言安抚在场的宫人:“放心,他们打不进来的。”
果不其然,当叛军距离翊坤宫宫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早就蹲守在附近的禁军拿着刀剑,严密地护住了四周。
绿枝听着外头的动静,大着胆子走过去看了眼,然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娘娘知道陛下有派人暗中保护吗?”绿枝的语气轻快不少,拍着胸脯缓解方才的情绪。
温竹卿垂眸,对上小狗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声音低得都快听不清了:“知道?不过就是一场豪赌罢了。”
温竹卿又不傻,真正宠爱一个人,会把她放到风口浪尖上吗?
是啊,她不过是会承担一点骂名罢了。可对卫祯来说,却是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
孰轻孰重,那还用多说吗?
乾清宫内战况焦灼,而其他地方,叛党都被清理得差不多了。虽然人数相差无几,边疆血战过的将士还比禁军多了几分狠劲。但他们的兵器十分不趁手,刀刃相接时,竟然就从中间断掉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禁军统领姚临前来复命,声洪如雷:“陛下,叛党已尽数诛灭。”
段啸手上动作稍慢,一把利剑就刺穿他的肩膀,猛然吐出口血来。
其他几人见状,也心知大势已去,都被死士给擒住了。
“杀了”卫祯淡淡吩咐道,他此刻的神情很冷漠,踱步走到了段啸面前:“看在你曾经的功劳上,朕允你自裁。”
段啸笑了起来,他抬手随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技不如人,我认了。临死前,不知陛下可否为我解答一个疑惑?”
“说吧”卫祯挑眉,应了下来。段啸再怎么样,也是效忠过他的。这点面子,卫祯还是愿意给的。
“陛下恐怕早就知道我私下调兵回京了吧?”虽是问话,他的语气却很笃定。
卫祯唇角微勾,眼神是独属于胜利者的倨傲:“朕可一直都在看着你。”
段啸终于明白,他输得不冤。卫祯明明知道他的动作,却隐忍不发,故意露出破绽,等着他来逼宫。
此等心性,非他所能及啊。
段啸目光一厉,拾起地上的剑,却是朝卫祯刺去。
“扑通”战功赫赫的段大都护倒了下去,结束了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他眼底有不甘,更有解脱。
段啸自负生来不凡,野心并不比卫祯少。他没想过能杀得了卫祯,只是想要宣朝的皇帝亲手了结自己而已。
这一天,注定会载入史册。整座皇宫像是被血水给洗刷了一遍,到处都是穿着盔甲的尸体。
温竹卿好几日没踏出过翊坤宫的大门,直到那股血气渐渐消散。
卫祯忙着清理段氏余党,抄家的吵架,流放的流放,一时之间,朝堂之上人人自危,使出全身解数证明自己和段家没关系。
卫祯即便再忙,每日都要回翊坤宫。他也没精力做其他事了,只是抱着温竹卿说说话:“等你弟弟去军营历练一番,朕便升他做卫将军。只有上过战场,才有资格成为一名将领。”
不少武将家的子孙都会靠着家族荫蔽,谋个一官半职。但纸上谈兵,可能一辈子就那样了。
卫祯对温曜的期望,还是比较高的。温彦良再过几年就要致仕,他立起来了,才能成为温竹卿的助力。
温竹卿当然不会有意见,在樊蒙正如今接替了大都护一职,不日便要前往并州驻守。温曜在他手底下做事,危险是有的,但学到的东西也多。
“臣妾知道陛下的心意,您待臣妾可真好”温竹卿柔柔地笑了,看向卫祯的眼神满是依赖。
许是气氛太好,又许是憋在心里太久,卫祯到底提起了那件两人都心照不宣的事情:“卿卿,叛党所找的名头,确实是朕有意放任,但朕不会真的让你受到”
伤害二字还没吐出口,一只冷白纤长的手指就抵在他的薄唇之上,温竹卿的眉眼在暖黄灯光下格外柔和:“臣妾相信陛下,不会让臣妾有事的。”
卫祯的手臂缓缓收紧,心下有几分愧疚。自己虽做好了万全之策,但终究是让她受了委屈。
“你的衣服太素了些,新上贡的云锦光丽灿烂,正衬卿卿”卫祯心有亏欠,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所爱的女人面前。往年都是按位份所赏的云锦,如今却全都给了一人。
温竹卿没有拒绝,她付出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既然被认作妖妃,那她也不能白白担了这骂名。
温竹卿清楚,卫祯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抱怨和吵闹,除了撒口气,改变不了什么。
以退为进,表现得善解人意一点,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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