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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苍蓝夜星与独舞

1.苍蓝夜星与独舞

杨天打开研究生信息网,网站的右侧显示“2024国家线已发布。”虽然以自己的分数已经稳稳进入了报考学校的复试名额,但是就是很想知道自己领先了所谓的“标准”有多少。

“妈,你猜我的分数要超过今年环境科学的国家线多少分。”扬天从后面抱住母亲,小小的惊吓了一下她。

“做饭呢做饭呢,看你这样应该是不错吧。”母亲回头笑着,将排骨汤的火候关小了一点。

“请看。”杨天把截图给她看,“工科国家线居然是250分哈哈哈。”

“呦,你这不比国家线高一百多分,挺不错呀。”杨天爸爸拿着餐盘走进厨房,“看给你能的,今天让你妈多给你煮两块骨头吃。”

“是高出一百二十二分啦。”杨天看着爸爸,“给点,晚上我要吃好吃的。”

“是饭吃不饱吗晚上还要吃别的。”爸爸说道。

“啊呀孩子喜欢吃就就吃嘛,来,微信还是支付宝。”妈妈摸摸杨天耳朵后面有点翘的头发,“不过得先吃完饭再去哈,不然我可白做了这么多好吃的肉肉。”

“我肯定会吃完的,最喜欢吃肉啦嘿嘿。”杨天打开手机,“哇,爸你得学着点,像妈妈一样大方。”

“可拉倒吧。”爸爸走出厨房,“你妈迟早得惯坏你。”

“这可怪不到我哈,天天表现好就应该有奖励,”杨天妈妈反驳道,“好啦,去帮你爸收拾收拾桌子,我去切盘冷肉。”

“好嘞。”杨天揉了一下妈妈的肩膀。

饭桌时间是这个家庭每天必不可少的时刻,也是杨天非常期待的时刻,因为妈妈总是能把很普通的东西做的很好吃,这也是他自上高中时吃食堂后才发现的真理。

“老爸,要是复试成了,你能不能带我去甘肃那边玩?”杨天啃了一大块肉。

爸爸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酿葡萄酒,“你放心去复试,你别说甘肃,出国都没问题。”

“我想你开着咱家那破车咱一家子都去呗。”杨天眼巴巴看着爸爸。

“你小子要累死我呀。”

“好吧,”杨天嚼嚼嘴里的食物,“再说吧,我说不定过两天就不想去了,也说不定咱复试不小心把人家考官骂了一顿就被刷了呢嘿嘿。”

“可不能这样啊天天,”妈妈说道,“面试就要好好的,人家问什么咱就认认真真回答就好,再说咱不是笔试第二吗,刷谁也轮不到咱呀你说对不。”

“也是,再来一碗。”杨天站起身走向锅子。

“你说你整天吃这么多也不长膘,”妈妈说道,“你看人家小刘胖胖的多壮实。”

“咦可拉倒吧,你喜欢那种胖的翻个身都费劲的吗?”杨天说道。

“也不是,那种就太胖了,我就是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多长点肉,不然特别瘦。”妈妈说道。

“你看爸年轻时不比我瘦,你看现在……”

“躺枪了哈。”老爸笑着看了母子俩一眼。

“你说我以后要是和老爸一样突然一下子,嘭!”杨天用手模拟爸爸了一下啤酒肚,“你看看你让不让我少吃点。”

“好好好,我只知道要是你呀再壮实一点就好啦,还吃吗?”妈妈问。

“我都吃了两个馒头两碗排骨了,再吃就要,嘭!”杨天开玩笑。“你们吃完了就把碗放那就行,我洗吧。”他说完离开饭桌走向自己的房间。

今天学习吗?杨天问自己,还是算了吧,毕竟出国家线这么“大”的事,让自己放松一天如何。他打开微信,回复“刘小鸣”。

-在吗在吗在吗在吗

-想打游戏

-上号!

刘小鸣立刻发消息:

-稍等吃个饭

-对了你知道最近有个事吗

杨天回到:

-啥呀

刘小鸣回复:

-就是一个人自杀了

-好像是在家里割了喉咙

杨天摇摇头,回道:

-害怕

-为啥自杀呀

对面回到:

-听说是和家里人吵架了

-那个人听说从小到大成绩就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就想不开了

杨天想了想,回道:

-现在这种事情好像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情了

-但是想一想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所以晚上要不要出来喝奶茶

对面回道:

-不了你自己去吧

-话说你和那个周学长

-停!

杨天挠了挠脑袋。

-人家一看就不会喜欢我吧

-算了算了

-不打游戏我去喝奶茶了

刘小鸣回复:

-去吧儿子

杨天翻了个白眼,发了一个猫猫捶屏幕的表情包。

杨天按了一下手机的息屏键,戴上了自己蓝色的蓝牙耳机,换上了一双红白的板鞋,红色的鞋身和白色的鞋底和鞋带,这个天气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可以接受不穿厚厚的鞋子,然后搭配上自己深蓝色的牛仔裤,杨天感觉自己状态不错。

“碗放在水池里了。”妈妈说道。

“OK,我刷完出去走走。”杨天走向厨房。

“别忘了拿钥匙。”妈妈提醒道。杨天带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确实装着家门的钥匙。

刷碗,洗手,擦手,然后闻一下手上残留的洗洁精的味道,推开家里的门,走下楼梯,杨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乘电梯,可能是家就住在三楼但是此刻电梯在十二楼。杨天把手揣进上衣外套的口袋,里面只穿了一件毛衣还是有点点冷。

感受停在我发端的指尖

如何瞬间冻结时间

杨天很喜欢走在路上挺邓紫棋的歌,喜欢这种律动和情感都很丰富的歌曲。他推开单元楼的铁门,走到小区花园,周围是很多放学回家的学生,就像十几年前自己还在上小学或是初中那样。

春天毕竟还是到了,虽然花没有怎么开,但是此时此刻远处的西山还有略微的暮色,东边的天空显现出了珍珠与蓝相互嵌合的光景。杨天每次看着这样的天空,就觉得特别像珍珠淤泥奶茶混合后的样子。

所以决定了,今天就喝淤泥奶茶,顺便来瓶可乐,然后买个汉堡带回家当夜宵。对了,还得带点薯片,这样才快乐呢。

话说,为什么乐事的原味的薯片要比黄瓜和薄荷味的要便宜一块呢?因为买的不好吗?杨天自己思考。不过一般他遇到这种情况会都买一包然后便赋予它们同样的价值了。

“兄弟,帮个忙呗。”一旁篮球场上的人朝着杨天喊道,让他注意到自己脚边有一个篮球。

杨天后退了一下然后一脚螺旋踢回篮球,向篮球场上几个小子摆了下手。

“谢了!”那几个人以同样的摆手回礼。

杨天找了一个篮球场旁边的凳子坐下,看着这些人居然在三月初的初春就敢穿着半袖在傍晚时候打篮球,果然高中生火气旺盛就是好呀。不过他仔细看了看他们穿的篮球衣,居然有几个是LN大学,这不是自己隔壁大学的嘛,这个时候居然还不返校难道也是大四的老狗吗。杨天打开手机,切了一手袁娅维的《不同凡响》。他只是觉得篮球噼里啪啦的声音和爵士带摇滚的感觉很好。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坐在这种吵闹的地方随便刷点没营养的朋友圈,可能这是比较舒服的消磨时间的方式。

Da Da Da Da Da La Da Da La

可别怕冒险胆子要大一点

杨天随着歌曲的律动,白色的鞋底在绿色的地面打起了拍子。此时一个很高很厚的身影挡住了自己面前篮球场的等

“要喝水吗?”刚才那个向自己打招呼的兄弟向自己递了一瓶水,“多买了好多,就给你拿了一瓶。”

“谢谢谢谢,不过不用了。”杨天立刻把耳机拿下来,摇了摇手,“谢谢啊。”

“没事我就放在这里,”那个高大的人穿着LN大学的篮球队服,把矿泉水放到杨天身边,“我好像是在哪见过你,你在市区上大学吗?”

“我其实就在你隔壁LY大学了,不过我之前踢足球可能去你们学校,或许你见过我,”杨天说道,“你现在不开学吗,我记得咱俩学校很早就开始返校了。”

“我这两周没什么课,不想去,你咋没回学校。”

“我大四了,过两天得去外地复试,可能今年就回校论文答辩一下,也没什么事了。”杨天说道。

“哇你好厉害,我看今年考研比去年还难。”

“没办法,后疫情时代嘛,不过我考的学校不算太好,就还容易。”正在这时杨天注意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子走了过来。

“呦,我女朋友来了,你先坐着哈。”这哥们立刻起身走向那个女孩。

“好。”杨天笑着点点头。

唉,是不是这年头所有人都有对象啊。杨天看了看面前这一对小情侣,摇了摇头。他把这兄弟递给自己的水的瓶盖扭开,然后放到了地上,自己悄悄的从花园的小道溜走了。

不羡慕不嫉妒,杨天踩着花园小路的地砖,每次一定要让自己的脚心精准的踩在两块地砖的交线上,他一贯喜欢这么走路。

杨天顺着小路走到了街上,这个县城好像在一些方面自始至终没变过,这些店铺,卖五金、手机、蛋糕、馅饼、鸭脖、奶茶、保健品、自行车的,还有药店、诊所、饭店、情趣用品店,感觉这条路从自己有印象就没变过。可是他一抬头,不知道从哪里延伸出来的是高层的楼房反射着夕阳最后的色彩,将其散射成紫色。

其实还是有点羡慕的,谁不想好好谈一场恋爱呢?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需求吧。杨天想着。但是他转念想了想,有这空在这里发春不如想想晚上有什么好吃的。他环顾四周,有卖馅饼和鸭脖,可是他刚吃饱已经是在不想摄入任何脂肪酸了,远处小摊上传来臭豆腐的奇异味道,着明显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去西山上逛逛吧,就两个路口走也很快就到了。

我叫梅泽栖。

我,大抵是死亡了吧。

我站在床边,眼前是黑暗。我眨了眨眼睛,努力看清楚眼前自己的“尸体”。我双手像是用力撑开一把小提琴的琴弓,在我的脖子上演奏出一曲血色的乐章。我不免回忆起片刻前的感受,温热的汹涌的液体瞬间弥漫上了我的瞳孔,我的视线被温暖覆盖,我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温度在一瞬间迸发出来,我在这一刻居然感受到了,刺激,那种疼痛与爽快交织的感觉,可惜再也不会真实的感受到了。

我始终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体验,通过普遍与不普遍的经历,感受各种各样的感受,比如爱情与性,生命诞生的喜悦与消亡的淡然。我看着床上的“我”,就仿佛一件超现实的艺术品,在身上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红花。不过我并不想要欣赏以自己为蓝本的艺术,我该离开了。

可是该往哪走呢?这个时候应该是证实传统宗教的真伪性之时,我等了好久也没等来中国传统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也没等到那些所谓的天使或恶鬼,很久很久了,只有我一个人。我的视线聚集到一个对于平时活着的我再寻常不过的物件——我的房间的——门。

难道要我自己走出去?我伸出手,想要像平常一样抓住门把手然后打开门,可是我的右手仿佛抓在一团人畜无害的棉花之上,我感受不到把手的触感,只是所谓的意识让我知道我好像是抓住了什么,但是这个物体的形状、温度、质量我都无法感受。

很尴尬,我被困在自己的房间里了,赤身**,而且似乎成了鬼魂之类的东西。我周围漆黑一片,我很想用手随便抓住一点布料或是纸之类的东西盖在身上,因为我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种仿佛活着才能感受到的——

寒冷。

可是我此刻,除了能在黑暗的房间面对自己的尸体四处抓挠,我做不到任何事情。

我蜷缩一团,缩在衣柜的小角落里,不知该做什么,想什么。

姥姥见到我的就这么死了,会干什么呢?我自己在想她应该先打120再打110,然后在我床边痛苦。不不不,应该先大叫一声,然后大哭,然后120110。

正在这时,我听见客厅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跳了起来,但是我期待的站在房间门口。

姥姥回家后,第一件事是打开了电视,我听到她对着遥控器的语音输入说这:“幸福一家人”。

我顿时感觉有点无语,而且突然的运动让我感觉很冷,我继续回到了原本蜷缩的角落。

我就这么等,等了好久,透过门缝我好像看到姥姥关了客厅的灯,好像有脚步声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亲爱的姥姥,我求求你,你今天一定要打开我的屋门,虽然里面的情况很糟糕,但是不要让我继续困在这个束缚我“灵魂”的房间了。

“睡的这么早?”姥姥推开门,但是没开灯,“睡了呀。”她只是看着黑暗中的床上有我的身影,然后轻轻关上了门。我趁着她开门的间隙,我像个幽灵一样,穿过她的身体,一下子扑了出去。

姥姥,这是我最感谢你的时刻,谢谢你把我解救了出来。我站在姥姥身后,她明显是看不到我。但是此时此刻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好像大门是锁的。

好吧。

杨天穿过一道小门,这个地方是通向诸葛亮公园环山路的一个鲜为人知的通道,穿过它可以看到许多来这里散步的行人。

“喂,陈呀,怎么了想我。”杨天抱着一杯蜜雪冰城的厚芋泥珍珠奶茶,一边走在没有路灯但是很多散步者的路上。

“是呀是呀,唉,不是今天刚看了国家线嘛,看来我是没有那种福分了。”陈笑诉苦道。

“今年国家线真的很离谱,感觉你们法学的比去年还要高五六分,真的是太难了。”

“好难呀啊啊啊,你说这社会是不是不给学文科的活路了,法学这样,文史啊教育学什么的更是卷出天际了,还有你知道吗我报的那大学非本校、非本地专业课压分可严重了,我真的要被气死了,一门专业课给我压到92分,那帮老头怎么不去死。”陈笑说道。

“真的我觉得中国的学术界要是那帮老头早点死掉可能真的更好,不是说南方有个学校研究生好像是学医的,全体患癌了。”

“啊那真的想想就可怕,你说好不容易考上研究生,然后不知怎么的得了癌症,结果学校还把这件事压下来了。”

“太黑暗了,”杨天喝了一口奶茶,“希望我要是读了研究生,可别有什么变态老头让我去摸铋呀铊呀的,怕死。”

“话说你运气也是真好,好像咱宿舍就你一个人过线了。”

“没办法,我没大家这么高的志向,我就报了一个末流211,可卷不过你们,而且你们一个跨考法学,一个跨考计算机的,一个保研材料学了,就我一个坚守阵地了,这找谁说理去。”杨天仰头看了看,一个白色的映着惨白月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他定睛看了看。

“我准备后天回学校了,你啥时候?”陈笑说道。

“我起码得复试完,真的有病那破学校三月底复试,而且我和刘胖子不和你还有张哥一样,我还有刘胖子家就是这的,回学校坐着城际公交四十分钟就到了,倒是你们可以来我家玩,我就论文答辩时候回去和你们喝个小酒吃个烧烤,然后各奔东西吧。”杨天确定自己没看错,有一个,人?在自己前面有点距离,好像……

“啧啧啧,‘我家就是这的’,你们LY人真的是,刚评上二线城市一个个都开始飘了。”

“啊,哈哈哈。”杨天笑笑,“我在外面呢,回家再打给你。”

“还有,你不是说你喜欢那个姓周的学长吗,你还记得你那天在宿舍里喝醉了差点把学长的手握起来……”

“不知道,不记得,没发生过,挂了。”杨天想起那件事就觉得头晕目眩,一把子挂掉了电话。可他一抬头,刚才那个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死亡是快乐的吗?

我发现人死了之后,反而变得比活着快乐了。不只是我觉得我变得更加轻盈,仿佛把原来的那些悲伤、痛苦以及自我附加的伤害全都抛到脑后了。我此时此刻坐在这个所谓“家”的沙发上,看着钟表一秒一秒一刻一刻走过,发现原来不用思考任凭时间流逝是一种纯粹的快乐。

之后要去做点什么吗?或许我什么也不知道,或许我要这么走着,走到许多我不曾见过的地方,见到许多人尽管他们看不到我,前提是没有什么阴间政权管理人把我抓走。就算抓走我,也不是不行,我一定不要再成为人了,最好让我就此消散,成为风或是空气。

感觉人活着总是被束缚着,比如亲情、金钱、面子,我们被困在名为“人际关系”的大网之中,我们自以为自己这张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实际上我们是这张蛛网所捕获的猎物。我摸了摸脖子,一道道凹凸不平的深深伤口混杂着湿润的触感是我这个虎口脱险的猎物此刻唯一能体会到的感受。

姥姥每天晚上都说自己睡不着觉,可是此刻早上五点,她的呼噜声还和凌晨时分一样响亮。她不知道的是我每天能隔着墙听到她整夜的呼噜声。

我真的迫不及待,我好想看到所有人知道我死亡时的表情,可是我没办法知道所有人第一时间的表情,尤其“妈妈”。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妈妈”这个名词,我的心就像是抹上了葡萄汁,但是在此时此刻我的心脏不再跳动,可它为何在疼痛?

我死了,为什么还会有心呢?

我等啊等,等到太阳的光刺破深蓝的天,等到所有的星星被更明亮的存在掩盖了光辉,等到老人已经起床,她像平常一样,打开门拿着音响,我一直觉得她比我还要有劲。我没有随着她一起出门,我只是想再看看这个地方,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也是我被“抛弃”之处。我习惯了住院子,也或是没怎么住过楼房,看着清晨的阳光穿过无花果树新生的叶片和桂花的枝桠,看着阳光就这样穿过我的身体,不留下窗框和身形混合的影子,这一切让我觉得宁静。我看着挂在木质墙上红色的钟表,七点五十六,不,这个表一直比实际时间要晚五分钟,我无论怎么调都是会晚,所以实际应该是八点了吧。

好久没有这么早起过了,我不知道自己以后是否还需要睡眠,或许一直醒着。

整个客厅被阳光照亮,因为平房朝南有一面墙基本上是玻璃窗户,我感受不到阳光给予我的温暖,这些能给大地带来温度的东西此刻对于我的意义是什么呢?

我伸出左手,触碰玻璃窗有裂纹的那一面,阳光斜照在裂纹上会明晃晃的反光,穿过我的眼睛在地上留下一道金色的痕迹,我依旧觉得刺眼。我站在沙发上,伸出右手举起头顶,想触摸这间屋子最高处的阳光。

“这支舞,先给今天的太阳与我。”我右手抚着胸口,想象赤身**的自己穿上漂亮的礼服,耳边回想起自己曾写下的旋律。

……

不要再害怕

在阳光照耀的地方

我化作逸散的光

穿过走廊和暖房,在你的眼里流淌

……

我放声歌唱着,不会担心吵到谁,也不用担心此刻的舞姿笨拙,我闭着眼睛,感受着身体旋转时没有温度的眼光穿过我虚假的瞳孔。

……

生活像迷茫

在混乱的舞台歌唱

喑哑的齿轮

吵闹的喧嚣

谁能?

为我祈祷

……

我听到破门而入的声音,然后是尖叫,拨打120与110的求助声,然后是嘈杂的声音。

我放声歌唱着,不用担心没有伴奏。我尽情随着自己的歌声舞蹈,仿佛这些都是我的观众,只不过他们不看我,仿佛无聊剧目中耍手机的台下看客。

这个地方要是能用摇滚的唱法唱出来就好了,我以后自己试一试吧。

咳咳!

我在孤独未来踏着月光独自寻找前方

可谁能给我指引一个方向?

背影,向前方

迷茫,不知道

我想我的灵魂应放在

苍蓝 星空之上

……

我想,我该走了。

我看着我的尸体盖上了一层白布,此刻家里的门大开着,来来往往的医生、警察做着他们的事。好乱,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我感受不到热闹,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再见了,这个我生活了16年的地方,可我始终都说不出一个最最确切的字形容这个地方。

“家”?

我,梅泽栖,于2024年3月12日,12,点13分,离开了。

杨天确定,他看到了一个赤身**的人走在路上,但是,周围的人好像根本没在意。只不过,杨天一不留神,那个身影就突然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了。

“奇了怪了,是我眼花了吗?”杨天心想,“大晚上的去找一个不穿衣服的人也挺奇怪的。”他拿出手机,想要切换最近听的一首很好听的日语歌。可谁知自己的蓝牙耳机发出“嘟嘟”两声,他看了看手机右上角显示蓝牙的电量。好吧,没电了,早知道出门留个心眼充好电。

杨天把耳机放回盒,再将其放回口袋,继续走在行人愈来愈多的路上。他大口喝了一杯快见底的奶茶,感叹到底是谁能拿着奶茶走一路,明明自己才走五分之一的路就暴风吸入完毕了。

啊,好不想学习呀,为什么复试要考英语口语呀,真的太为难自己这个高考英语只有92分四级考了三次六级至今没过的英语学渣了。得亏考研的时候多花了点钱找了一个比较牛的辅导班,不然就凭自己这个看不懂主谓宾定状补的渣渣估计要过不了线了。

奶茶喝多了就容易想上厕所,杨天思索这条道路上距离最近的卫生间好像得再走个二百米左右,不远不近的。

摘下耳机后,杨天揉了揉被挤得有点发酸的耳朵,听着自己的脚步声,继续往前走着。

歌声?好像是幻听,或是山下广场上的声音吗?杨天转头看向一条林间的小路,他听见了一个男声在唱歌,好奇心让他偏离了大路。

……

背影,向前方

迷茫,不知道

我想我的灵魂应该放在……

歌声越来越近,杨天也越来越听清楚这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但是走过小路上落下的树枝,越发感觉这个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天空由湛蓝变成了深蓝,看着山下的灯光逐渐点燃着片城市。站在无光的山间小道上,向山下看就仿佛看着一场火灾,火从不知名的地方开始点燃,橙色的白色的,逐渐蔓延,逐渐壮大,整座城市仿佛燃烧在灯火之中。

若是抬头看向天空,会发现有三分之一的深蓝天空被灯火所燃出的“灰”所侵染,那不是真正的灰,是光,是人造的灯光,它们随着夜的到来越发肆无忌惮的污染天空,就在我们的头顶仿佛经历了一场战火,一场没有硝烟和纷争的战火。可惜此时此刻也只有我这个没有了□□的,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才会愿意俯视这座小小的城市。

我走在这条小路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沉默着交流着张望着思考着,各式各样的人经过我,我穿过他们,我感受不到他们的情感,他们也感受不到我的存在。或许人与人就是无法互相理解的,就如如今的我,连生命都消亡又何谈理解陌生的生命。

我的视力很好,差一点成为了飞行员。我用着样的眼睛看着山下的世界,离山最近的是一条很热闹的街,KTV和各种饭店遍布两旁。我向来不喜欢去这种地方,因为害怕,害怕曾经在这些地方经历过的事情,害怕自己变得和很多人一样“灯红酒绿”。

我开始奔跑,因为我想起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姥姥曾带我来过的,鲜为人知但是像一个舞台,周围的松树和天上的一轮皎月是我的观众。

我伸出右手,对着月亮鞠躬,对着周围的松树鞠躬,我想邀请它们和我一起跳舞。

当看到一个人赤身**,作为一个普通人会怎么想?杨天问自己:是闭着眼睛走开,亦或是带着偷窥的谨慎前去一探究竟。

但此时此刻,杨天的感受不是令人羞耻的逃离,也不是令人作呕地反感,而是——美。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事物,或是说,一个人。以往见到的赤身**的男人,大多是在学校浴室的澡堂内,那种地方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不能算干净的地方,更谈不上美。而此时此刻,杨天看着前面的人,觉得仿佛面对着一件来自博物馆或是私人珍藏的宝物。

月光是他的车辙,夜风是他的衣袖,他翩翩起舞,哼着独属于美丽的歌曲。

他伸出双臂,头顶残月光辉清冷,照在他洁白的脸庞和胸膛,却没留下阴影,仿佛他与月光融为一体。这分明就是一个少年,身体单薄,腰肢没有一丝赘肉。他举起手,仿佛将无形的酒杯献给头顶的月亮,献给这场舞会最最忠实的观众。转眼,他旋转身姿,露出修长的脊背,以及顺着脊梁向下看去的并不丰满的臀部。虽然有些不齿,但此时此刻这场独舞的另一名隐藏起来的观众控制不住的将视线移至面前这个少年的腰部及以下,这不免让他有点羞涩。

舞台上的人仿佛敬酒完成,他收回双手,仿佛将盛满美酒的酒杯一抛,眼神凌厉的朝向周围的观众——松树,像乐团的指挥开启新的进行曲,他的双脚开始在地上画出一道崭新的弧线,看来是一段激昂舞步。他用力踩着脚下满是泥土和砂石的舞台,没有任何舞鞋保护的双脚仿佛感受不到摩擦带来的疼痛。哒哒踏踏哒哒踏,脚步是最好的节拍,冷冽的山野间居然奏响了欢快的弗朗明哥。

杨天看着面前的人,不,舞者,纵情起舞着,此刻呼吸声仿佛都是杂音,心跳带来的节拍都是杂乱无章且混乱,他生怕出一点声音,害怕自己的失礼闯入破坏了这美丽。可是他控制不知的身体颤抖着,因为紧张,或许因为胸膛中的声音让他不知所措。

舞者左手抚起自己额头上的头发,热烈的舞蹈也没让他的发变得蓬松,甚至没有汗液从发梢滴下,这让他依旧如此完美无瑕。他双腿依旧不停舞动着,交叉变换着,和纤细的上身不同的是他的小腿强健有力,能让他在如此高强度的舞蹈下依旧保持稳定,而大腿和他所有的皮肤一样,在旋转与月光的映照下光滑无暇。

杨天不自觉的,会将视线偶尔看向某个私密的部位,但视线很快就不自觉被这具身体的其他部位吸引,因为真正的美是可以超越原始的**。

这曲舞罢,舞者轻轻弯腰鞠躬,像周围的树林抛出飞吻。此刻,杨天才注意到这个少年一直紧闭着双眼。

直到此刻,他睁开了那双眼睛。

杨天和他距离很远,但是在如此的距离,他的灵魂仿佛被那双明亮又澄澈的眸子夺走。

“这首歌,叫苍蓝夜星,是我送给大家的最后一首歌曲,希望大家喜欢。”少年用柔和的声音说着,他清了清嗓子,再次合上了那双比夜空还要璀璨的眼眸。

……

此刻我记不起天空的颜色

不愿在回忆里感叹生命

叹息自我

请让我化作新生的苍蓝星

……

我在星空之上告别月亮

我或许迷失了方向

背影,向前方

迷茫,不知道

我想我的灵魂应放在

苍蓝 星空之上

……

唱歌的人转身,他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可是他并不惊讶。

“希望各位喜欢我的歌而今夜的演员即将谢幕演出了,各位再见。”舞者向周围鞠躬,然后径直朝着面前的那个人走过去。

杨天看着面前的人仿佛看不到自己一样,躲也不躲的即将撞上自己,可是此时他喉咙仿佛被堵塞一样,有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一句。

嘭!舞者的肩膀撞上了杨天的肩膀,他被弹了一下。可是面前的舞者并没有察觉异样,反而绕过了自己,从自己的身侧走下山。

等一下!杨天差一点就说出这句话,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举在半空中的手还是放了下来。

难道他看不到我吗?

我走在路上,虽然感受不到风的吹拂,但是依然感觉到冷,于是我尝试让自己的身体尽量挪动起来。

刚才那个人真奇怪,居然也知道这个小平台,难道他能看得到我?还是别这么想了,我现在的样子,要是真的被人看到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此时此刻,我除了冷,还有一个最最真实的感受。

为什么我都死了,还会感受到饿?

杨天走在路上,月光在他的头顶,照亮着脚下的方向。他本想追上去,好好问一问他的名字,并且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他的身上,问他冷不冷。可是等他回过神来时,那个人,仿佛消失了一样。

他是谁?

这世界上为何有这么美丽的人?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把他拉回现实的思绪,他拿出手机,是妈妈发的消息。

-啥时候回来

杨天回道:

-晚点

-你们先睡就锁门就行

过了一小会,妈妈回道:

-别太晚了注意安全

杨天把手机放回口袋,此时仿佛麻醉后的神经和血管重新留进血液,刚喝完的奶茶让他觉得涨涨的,手里拿着的空奶茶瓶子还找不到属于它的垃圾桶。所以是当务之急是找到垃圾桶和卫生间,或是找到一个有垃圾桶的卫生间。虽然周围无人,但是杨天向来鄙视四处随地抛掷垃圾和生理废物的人。

他穿过来时的小道,回到了人来人往的公园。寻找卫生间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是难事,但是一旦你非常想去且急于寻找,那么这个寻找的过程将无比煎熬和漫长。

路牌指向东一百米是卫生间,杨天恨不得直接发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

卫生间的人不多,且很干净,门口有个垃圾桶。杨天找了男厕最里面的便池,松了腰带,让压力释放。可是,此时此刻他感受到了一丝罪恶感,是在看到如此美丽之后,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小便,感觉自己仿佛在玷污一些东西。但是转念一想,这不是正常的生理活动吗?又不是在厕所行自淫之事,又何必自我道德绑架呢?

难道真的不想吗?

杨天被解放的右手狠狠的删了自己一个耳光,掌心和脸颊的疼痛让他不去想那个人的腰与肩膀。

他整理好衣服,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有这么美丽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甚至脸色有点泛黄,头发有点卷,是因为大二时被宿舍楼下理发店骗了三百块染发结果变成了个红毛狮子,至今发质还没恢复过来。杨天用手捧了一点水放在手心,将水涂在右耳耳边有点翘起来的头发上。

“操,为什么出门不洗个头呢。”杨天无比想骂自己。他拿出手机,现在的时间显示八点十分,要是这个时候回家不早也不晚,但是还是晚点回家更符合他现在的想法。

但是该去哪里呢?杨天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无法独立思考,他原本想去超市买薯片和可乐,然后去常去的快餐店买两个汉堡当夜宵。可是他现在大脑乱乱的,似乎无论干什么都在想那个荒野中的舞台,以及舞台上的月光和月光中的人。

要是再不去超市,可能就要关门了。他对自己说,仿佛是想找个借口给自己一份方向。

晚上的超市人比想象中的多,一般这个时候各种蔬菜和水果会低价出售,一般年轻人和老年人会集中出现在这个时间段。杨天很少去蔬菜区,因为他总觉得很多蔬菜有种奇怪的味道,尤其是在北方一年四季都会卖芹菜,他觉得这个味道就像是汽油一样十分难闻。但是水果区的味道就很让他觉得舒服,那种香香的各种各样得到醇的化合物让人精神舒畅。所以他门磁都会逛一圈水果区,然后在这里什么都不买,因为之前妈妈让杨天买西瓜回家结果都是没有熟的,这让他从此被扣上了“毫无生活经验”的帽子,所以也就不买什么水果了。

酸奶,可乐,薯片。这是杨天自已一个人去超市必买的三大件,是曾经他备考期末、四六级、考研,也以及接下来肝论文的必备燃料。想到论文杨天感觉浑身难受,因为自己的指导老师已经催了两次了,虽然接下来有复试但是架不住复试结束后必须要开始写了。

可是自己的论文,好像就新建了个文件夹还有word文件,论文题目是啥来着?浅谈高分子聚合物在农村森林地区污染现状?这好像还是考研那会自己瞎编了个题目报了上去。

到底是谁能一泻千里的将五六千字哗啦一下写出来交上去呀……杨天有时候真的感叹班里那帮卷王,也确实佩服能保研的人是有点水平的。自己的学术水平就好像在做数学题时就和写个解,然后把费力九牛二虎之力背下来的公式誊到卷子上,然后看着监考老师干瞪眼。

所以,到底谁能把薯片的价格打下来?杨天拿了黄瓜味和柠檬味的大包装薯片,他很希望中国的薯片行业可以像大学生一样卷起来,各种打价格战,打品质战,打服务战,让人民群众吃上健康实惠的薯片。杨天推着装满酸奶可乐和薯片的小推车走向收银台。

“会员卡有吗?”收银员问。

“183xxxxxx。”杨天说。

“要不要袋。”

“来个。”杨天和收银员一起将这些零食装进塑料袋,临了说了一声,“辛苦了姐。”收银员没理他继续给后面的顾客点货收银。

走出超市,杨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八点五十八,手里的钱还很多,可以去吃个塔斯汀汉堡。正好超市离塔斯汀很近走几步就到了。

他拿出口袋里的蓝牙耳机,幸好自己的耳机盒有充电功能,盒里没多少电了,但起码再回家之前还可以听一会音乐。蓝牙连接手机,打开音乐软件,播放邓紫棋的歌《11》。

就把我爱意都掩埋

但你能清楚的明白

靠近我,然后别离开

……

好想去邓紫棋的演唱会看看,尽管杨天从来没去过演唱会,不过听说现在各种各样演唱会的票都被炒的好贵,原价几百的票能被炒到五位数,这年头到底什么是不贵的呢?

“Cause you know,爱就像大雨落下怎么能让人不牵挂,”杨天随着耳机的音乐哼着,“过的好吗想说的话你能听到吗。”他推门走进这家常去的快餐店,先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扫桌子上的二维码点单。

“965号在吗?”前台的服务生女孩用扬声器说着。

“来了来了,”杨天从位子上小跑到前台,“两个藤椒带走是吧。”

“没错,刚下班?”她问道。

“没有没有,我才大四,话说你们什么时候下班?”杨天来了小小的兴趣。

“到十一点呢,这个点还有很多外卖的。”

“辛苦你们了,我先走了。”

“用餐愉快哦。”服务员说着。

杨天告别服务员,推开店门,左手提着拿着装着可乐薯片酸奶的塑料袋,右手抱着装着热乎乎的汉堡的纸袋。走出门,他的实现右面坐着一个人,快餐店明亮的灯光没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反而是清冷的月光让他仿佛闪亮在杨天面前。那个人就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双臂环抱着膝,脸埋在纤细的手臂上,柔软的头发轻轻垂下,随着夜晚的风慢慢摇动着。

杨天感到惊讶,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他了,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惊吓了他。

“你好,你需要帮助吗?”杨天用左手轻轻触碰了他的肩膀,剧烈的冰凉触感让他条件反射地收回左手食指。面前的人好像感受到了自己被触碰,慢慢地抬起头来,那双一尘不染的眼睛睁开,如同无暇的玛瑙的黑色瞳孔颤抖着,仿佛一行清泪就从那双如玉的眼睛中流出。

杨天此时此刻如此靠近他,才发现他骨骼分明的肩膀上有不少伤口,在肩膀之上的脖颈处,在少年突出的喉结下有复数道深刻的红色的,仿佛看得到肌肉和血管深红组织结构的伤痕,甚至有一些皮肤被残忍地撕裂出来,在他脖子上半掉不掉的挂着。这些伤痕鲜红的触目惊心,却没流出渗人的血液,反而衬托出少年白净的皮肤上页拥有不完美的美感。

少年收了收下巴,不是很想让面前的人看到自己脖颈处难看的伤口。

“请问你在,和我说话吗?”

杨天点点头,向少年伸出了手。

(2024.3.23,1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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