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湿润。
桓喜与端木芷倒也并非闲逛,毕竟一般人闲逛也逛不到别人家屋顶。
他俩趴在同一处屋檐上,桓喜手中拿着块瓦片,面前屋瓦缺漏处正传出清晰的声音:“弄杯茶喝下子哦,别着燥。”
另一个人说道:“这五心烦躁的,现在不得空,钥匙不得了,我先找找!茶存量本就少了嘛,还喝?”
桓喜努力去听,也就明白了个茶跟钥匙,转头跟端木芷轻声道:“他们可算发现钥匙丢了,这也就差不多了,我们下去?”
端木芷点点头,于是二人将瓦片盖回原处,三两下下了屋子。扬州城中民居甚是密集拥挤,诸多房屋临街违建,屋子之间缝隙甚小,几乎找不到地方落脚。他们两人目标明确,向旁处一个茶摊走去,这摊子人少,一人坐于外侧,一身蓝衣,却是萧商。
桓喜坐到萧商面前,敲敲桌子,道:“他们发现钥匙丢了,然后呢?你一纸书信将我们叫来扬州也有段时日了,话说在前头,可是你说是要救人我才帮你,但你这些日子让我们……”桓喜掰掰手指,一时数不全乎,又拍拍端木芷肩膀,“你来。”
“闯入过一位船匠家中、盯了煮盐的半日、抢了三只铜器……虽然留了钱,应当算买。然后就是方才,偷去了一处商行的仓储钥匙。”端木芷便一一道出。
桓喜与端木芷二人来到扬州,是因为在洛阳城时收了萧商的一纸书信,便即刻动身。按他书信之上所写,近日九刃教位于扬州的旗下教坛失了十数名平民少女,皆是无辜之人,不知所踪。他言辞颇为恳切地请桓喜前来扬州一叙,而二人左右无事,遂而前往。
按理来说,萧商此人既是九刃教教主,手底下的人失踪了应该能有手段查清摆平,此番请他们前来说不准便是什么阴谋。但桓喜来此方发觉不是,失踪的人是当真失踪了,萧商也是独身一人,没见九刃教其他诸人,一询江湖人士,九刃教位于扬州的教坛竟在不久前叫人给毁了,为祸者似是水匪。
消息还没传开,但约莫着也快了。
他们来了也有些日子,萧商不时差遣他们干了如上事宜,却一直并未做些其他的。这十几位失踪的少女都是本地人,孑然一身,每日都是在九刃教教坛之中做事,于教坛被毁时被人掳走,其余再无线索。
如果是当日便叫桓喜去找寻她们踪迹,说不准还行得通,可这中间已过去段时间,雨都大大小小下过三五次,就算还剩下什么痕迹,也再难以发觉了。
萧商手上正把玩着空茶杯,闻言懒声道:“咦?我才找你们做过这点事情吗?”
随即,又赶在桓喜当真发火前一一解释:“闯入船匠家中是因为掳人者的船是他造的——喔,你们没见过那艘船,因为它已然被拆了,所以当然不清楚。不过就你们所见所闻而言,这位船匠人是清白的;盯煮盐的是因为这艘船曾运过盐,船板散落不少;三只铜器与今日的钥匙……却是因为我们要打开这家咏垵商行的库房,进去找找东西,因为他们在暗中贩卖私盐。”说完,又叹了口气,“得了吧,你们两个不可能全然不知,就是被差遣烦了,想让我亲口一说。”
桓喜挑挑眉并不反驳,伸手扒拉一下长长些的发尾,没有说话。事实上,如果不是萧商握着些情报没与他们明说,桓喜此刻就应当已是边查这十余名少女的行踪,边盘算着如何将萧商捉住,送进监安狱里了。
此地喧哗、吵闹,桓喜与端木芷都没接话,于是萧商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道:“我收了条消息,郑家自月前遭贼之后,便盘点了家里东西,近来发现,他们是丢了一本古籍,还有止武牌。”
“止武牌不会是你拿的吧?”桓喜随口应声。
“嗯,不过,我……拿止武牌,本是与陈绵笛有关,后来无果便已罢手。”萧商道,“这本古籍,我现在提出,却是因为据说它上面记载了许多与蛊毒秘术有关的东西,且并非出自中原。”
端木芷与桓喜互相对视一眼,还没说话,萧商便已又笑道:“我毕竟不瞎也不聋,二位有时在扬州打探蛊毒之事,我还是略知一二的。”
扬州往来船只商贾甚多,富饶、弱兵,桓喜本以为能在这里打探出点有关惑心蛊的线索,但暂时未有相关消息。她是没有气馁,只做了打探更久的准备,毕竟扬州城不小,谁也不知哪里会不会忽然冒出个奇人异士出来。
萧商此刻将这古籍一说,又是作何打算?
萧商忽而诚实坦白:“我是追着这本遗失的古籍,方才来到扬州,这才发现扬州教坛被毁。我自己一人分身乏术,方才向桓姑娘递信,现下你们已帮了我许多,今夜我们探过咏垵商行库房之后,你们可还请再接再厉,这本古籍与这十来位少女,说不准便是一人劫走的呢。”
“你该不会手里拿着古籍,打算等我们找到你的人,当做谢礼吧。”桓喜略眯着眼睛干笑,忽又正色,“说真的,你究竟还有什么没说的消息,既然这么想找到你的人,为何不全告诉我们?万一我们晚了怎么办?”
“我可不想虽然把人找到,却又将自己搭进监安狱里去。”萧商简单说道。
拿走库房钥匙时已在下午,萧商依然如此行事,桓喜便只能与端木芷一起找人将钥匙另造了一个,将原本的钥匙又原样放归,打消了借机给萧商设个陷阱的想法。
晚间,扬州依然灯火通明。
水畔杨柳被微风拂过,轻轻摆荡,桓喜与端木芷在此等着萧商,无言久了,桓喜忍不住道:“你觉得,白日里萧商所言古籍,可能会有惑心蛊的线索吗?”
“不清楚。”端木芷摇摇头,“但他忽然提及此事确实有些奇怪,毕竟就算他不说,我们也不会放置此事不管不顾。”
“嗯,涉及十来个人呢。”桓喜喃喃,兀自点头,心想:这十来个人据萧商所言都是不通武艺的,孑然一身,除了九刃教和我们没人会再去寻找……就算想要报官,他们作为九刃教的一员,却都是黑户流民,不大可行。
“我们来扬州这些时日,倒还没找过谷行良。”端木芷忽然说道。
“不是都说水坞商行的老板暂时不在?为了拿咏垵商行的库房钥匙,我们跟了他们伙计一会,不已听到了吗?不过我还真未想到,原来谷行良的商行居然开得这么大……还很有名气。”桓喜道。
三言两语之间,萧商终于到了。
已经拿了钥匙,打开咏垵商行的库房简直是半点力气也不费,但扬州的夜晚总是更为热闹,所以三人仍需小心些避开来往人群。将库房大门掩上,桓喜吹亮火折子照明,被琳琅满目的宝石与各样器皿晃了下眼。她小心地在货架中穿行,从中找寻到了放置铜器的架子。
铜器的架子在相当里面,样式不少,但桓喜清楚记得这三个昂贵三足炉的模样,轻而易举便将其找到。
里面不出所料,果然装满了盐巴,奇怪的是,有一只炉子中的盐少了些许。结合这库房中轻微的茶香,不难猜测,桓喜循着味道走至一处角落,却只见到了一处货架组成的死胡同。
她仗着力大,干脆将货架勉力移开,便见有一个衣着简陋、身材娇小的少女,正茫然又惊恐地看了过来。
“嗨。”桓喜道,“你是九刃教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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