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提货?他们商行的规矩真奇怪。”桓喜抓抓头发,左右看看,问道,“谷兄,你要提什么货?”
谷行良温声道:“应当不是茶便是盐,手下人忙,我自己左右无事,索性亲自跑一趟。谁知来此,却没见到咏垵商行的两个伙计——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反正也不着急,他们此时偷懒不在,我白日再来问问就好。”
咏垵商行的两个伙计,却正是在拿完笔墨纸砚后,便被他们几个放了回去。桓喜暗地里吐吐舌头,想着这俩伙计怎么也没提这茬,耽误了人家事情实在颇不好意思。
谷行良未觉何处不对,想了一想,问道:“莫非这咏垵商行实际涉及什么案子,桓姑娘正是在查?若是如此,我能与你们一同吗——我在扬州算是有些人脉,说不准便能帮上你们。”如此说着,言辞间却隐隐有些羞涩,口气不太确定。
桓喜心想:他这般做派,别是在洛阳城时忙了一通,倒对查案涉险萌生出兴趣来了?于是便道:“也不是不行,谷兄,我这里正有一事相问:你知道……九刃教吗?”
说着话,桓喜已向里靠了靠,让出个位子予他。
“九刃教?我有所耳闻……喔,你们是想问,前些日子,九刃教被毁的教坛吗?”谷行良思索少顷,方才说道,“这件事情还没传开,但我听过一点,说是水匪……我不清楚九刃教是怎样的,强还是不强,但讲到水匪,毕竟我是做船运生意的,当然了解一些。”
闻言,萧商却并未做出什么反应,只静静听着,一下子竟像是忽然对此事漠不关心了。
桓喜不管他,问道:“当真?你可知道哪支水匪能干下这等事?或者……近日有没有什么传闻,譬如哪里的水匪掳来了十来个少女?”
谷行良当即皱眉,面露忧虑:“他们还掳走了人?这我未曾听说,不过能干下这等事情的水匪么……彩衣帮却应当知晓。”
“彩衣帮跟这有关?他们不是山匪……不是,他们不曾经是山匪吗?”桓喜惊道。
“他们确实是山匪没错,不是曾经是,已然又是山匪了。似乎就在江湖上传遍了相州郑家那件事时,彩衣帮收整势力,又立了个寨子,似乎是叫什么……雷景寨?雷景寨的新当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除了山匪,也染指水匪,虽然年轻,看架势却像要直接一统匪帮似的。”谷行良说得有几分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当然,他们寨子在北面,手还伸不到扬州。只是这两天里,确实听闻雷景寨里似乎有人来了此地。既然要在当地做事,联络地头蛇当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做船运生意,对这些格外关注也实属正常,谷行良又身负武功是个江湖人,打探得自然更加详细。
三言两语间将雷景寨粗略了解一番,听得桓喜对变化实在很快的江湖形势有些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短短几个月里一下子发生过这么多事。不过眼下还有更要紧的问题亟待解决,她瞥了一眼对他们所言所语毫不知情的少女,浅浅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会对水匪动向更加了解,先找他们了解情况,比直接找上水匪安全许多。嗯,多谢谷兄……”桓喜说道。
谷行良则笑:“别急着谢我撵人,话没说完。我知道这雷景寨来人正在何处,左右也是闲来无事才来此提货,不如我们这便前去?”
桓喜当然对此并无异议,她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灰尘,提起早放置一旁的宽刀,单手捉着,又拎起一只丁玲桄榔的包袱,道:“意下如何啊,萧兄?”
萧商不言不语,缓慢地一耸肩,便轻轻拉起少女的手,也站了起来,懒言道:“自无不可。”
锅里的粥还剩了个底,火在谷行良走近库房时已熄了,但他们相谈不久,此时粥还温热着。少女依依不舍地朝稀粥看了又看,脚步拖拉,于是萧商摸摸她的头发,毫不客气地向桓喜伸了伸手。
桓喜想着水匪的事,并没注意到少女状况,觉得莫名其妙:“干吗?”
“你食量不是很大吗,料想身上该带些零嘴?”萧商说道。
桓喜小小地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摸出一块油纸裹着的巴掌大油饼,拍在了萧商手中。这饼很软,少女单手捧住,小口咬着,吃得却很慢。
库房里依然很暗,只有谷行良手中的灯笼能照亮周身一片。桓喜等人虽是无妨,这少女却走得磕磕绊绊,于是桓喜便略退几步,正好与更慢半拍的端木芷走在一处。
她好奇道:“你怎么忽然像是有点犹豫?在想什么?”
“嗯。”端木芷温声道,“谷兄夜半提货,不可能连货是什么自己都不清楚,那便只能是不想与我们说了。”
走在最前面的谷行良闻言苦笑:“不是不想……说实在的,我是不好意思说。”
萧商不嫌事大,懒懒撺掇两句:“说说呗,还是谷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这些桓喜也不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找到水匪将事情解决更要紧些,加之拿货也是人家私事,便没有提。但她好奇心素来是重的,闻言也忍不住道:“谷兄,方便一说吗?”
“三只铜炉。”谷行良说着,声音中似乎有些羞赧,“嗯……但实际里面装的却是几块‘卡拉’,在洛阳时……从监安司听了这东西,我有些好奇,便找路子高价买下了几块……不过伙计不在,我也不好直接取走。”
这三只铜炉和里面用作伪装的盐,以及底下的三块“卡拉”,正在桓喜单手提着摇晃的包袱里叮当作响。桓喜眨眨眼,没说这个,只道:“喔……那,我二兄对你还蛮特别的。”
几人从咏垵商行的库房鱼贯而出,不忘帮忙把门锁好。在库房里时没什么感觉,一出门却忽而发觉,天空阴沉沉的,似乎将要落雨。
这个月似乎总在下雨,几乎可说阴雨连绵。桓喜抬头望望天空,心想还是抓紧些将事情办完的好,此事再耽搁下去实在易拖出意外。
所幸,雷景寨来人就住在罗城客舍,离咏垵商行的库房也算不了太远。途中仍下起了雨,几人索性运起轻功,速度便更快些。
在扬州这样往来商贾众多,人员密集,极其繁华的城中,如果某一间客舍,只有两间屋子有人居住,当然是极其奇怪的。这两间房挨着,都点着灯烛,桓喜挑了一间,敲响房门。
“请进。”屋里有人缓声道。
桓喜将门推开一条缝隙,见无异常,方才走入,却忽地一愣。
司水正坐于矮凳,面对着屋门。见是桓喜,虽也微怔,却不讶异。他手中捧着一只烤羊腿,正吃得满嘴流油,此刻放下,将油手往身上一抹,说道:“啊,桓姑娘,好久不见,有何贵干?”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往桓喜身后看看,也不慌张,只摊了摊手,示意手中没有兵器。见端木芷进来,又道:“端木兄也在?你们这是又卷入了什么麻烦事件里吗?”
“听说你们已成了雷景寨,且有意收拢水匪?”桓喜并不废话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知,最近有哪支水匪击毁了九刃教教坛,并从中掳走了十来个少女?”
“喔。”司水叹了口气,说道,“是此地势力最大的一支,他们在衙城里有人,与几个势力最大的富商互利互惠,据点就在运河附近。他们抓了十一人,但已然转手,而我知道这些,是因为刚来此地,我便与寨主一同联系了他们,要做生意。甚至,现在我们阮蒙阮寨主就在他们那里……留宿。”
说到此,司水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桓喜一边奇怪他怎么一口气将缘由一并说了,解释得如此详细,一边疑惑问道。
司水说:“我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有一位绿眼睛的大理寺司直,也来了这里,问出了上述事情。他可没你这么客气。”
这个描述桓喜再熟悉不过,她再度一怔,忍不住摸了摸下巴,思忖着:难道是步温平?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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