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雨势大了,带着一个不会武功的少女,他们暂时走不脱。桓喜索性坐下,将事情大致与司水说了,只将楚汝士等事与萧商身份略过没提。
司水表情没什么变化,点着头将情况听了,却问道:“这么说,此事牵扯了十一条……嗯,不算被你们找到的这位姑娘,那便是十条人命?虽是如此,桓姑娘却不像着急模样。”
“急有什么用?万一因为急躁而漏下线索,或办砸了事情,反而更糟。”桓喜呼出一口气,也不是不急。实际上自从来到扬州,她一直觉得这事情有些无从下手,心底又急又燥,一直压着,并未表现。
扬州势力最大的水匪头子,原来是“拦水截江”凭闻,一说出这个名头,桓喜便清楚了等下要与谁打上交道。凭闻此人但就行事而言算不得恶人,纯粹地收钱办事,认钱不认人,除此外不会额外结仇也不会随意杀人,劫掠船只没有必要便不害命。
如果是凭闻,事情却一下子好办了。他只认钱,只要给够了钱,就不难找出,究竟是谁带走了九刃教的这些少女。
桓喜想着,摸出钱袋清点一番身上财物,觉得也不算少,却也说不准够不够格,便又将之收起,把装着三只铜炉的包袱又拎起,甩到肩上。保险起见,她向谷行良问道:“谷兄,你买那些‘卡拉’,说是重金,具体是花了多少?”
谷行良怔了怔,抬手比出个数字,桓喜点头心说还成,万一要用之后也还得起。她看看外面天色,雨势依然不小,又瞧瞧安静坐着的少女,说道:“不如我先去找凭闻的水寨,你们等我回来。”
“我与你一起。”端木芷便蓦地起身,站到了桓喜身旁。
桓喜瞧了瞧司水、谷行良、萧商三人,低声向端木芷道:“你觉得他们三人中,有哪一个像是真正在意这位楚姑娘和其他姑娘们死活的吗?”
司水是山匪,虽此前见过几面,但多是在打斗之中,也不知他们此行又是所为何事;谷行良是商人,虽主动帮忙,却像是只对他们的调查本身感兴趣,半句也没问起过被掳走的十来位少女;萧商是九刃教教主,却总不将话说全,遮遮掩掩,暗地里还盘算着什么也说不一定。端木芷怔了怔,缓缓摇头。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只能这样了。”桓喜道。说话间,又忍不住暗想:倘若知道监安司巡铺方位,倒是可以直接将楚姑娘寄放于此,可惜这些巡铺及下辖人员都很隐秘……嗯,与其说是巡铺中人,倒不如说更似“暗桩”。
谷行良见她起身要走,却倏忽开口:“桓姑娘,外面雨大,下得急,稍等一会便歇了。你方才说急也无用,此刻却很是焦躁,不如坐下歇歇,喝两口水,稍作冷静。”
端木芷缓缓将手搭上她的肩膀,把她引至桌边矮凳,也不想她独自前去水匪老巢。
好在,雨的确没多大一会便停了。客舍近处有卖伞的,萧商随手购置两把备用,司水向他们道出详细地点,五人还是一同前去。
下了雨,闷热之间又添潮湿,却没有丝毫凉爽。桓喜不适应这样的天气,扯着衣领,心里还是觉得憋闷,似乎总有哪里不对,然而自己却无从发觉。
是因为可能步温平也来了此地吗?他这人神神秘秘,来无影去无踪,上次说自己在找什么水湍族的秘术残页,这等从未听说过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搪塞……桓喜叹了口气,探头去看水寨之内有无亮光。
事实上,水寨里灯火通明,几乎每屋都燃着烛光。凭闻是有钱的,也不吝啬,寨子修建得很好,并不隐蔽,任何一个知晓大致位置的人,都能顺藤摸瓜地找来。
这样夜晚里也灯火通明的地方,里面没有任何响动,却很奇怪。
几人各开了几扇屋门,然而里面却都无人,仅有油灯点着,也已将熄。唯有寨中大屋没有点灯,桓喜将门轻轻打开,吹亮火折子,就着光线看清七横八竖躺了一地的人。谷行良跟着进屋,接过桓喜手里的火折子,将墙边油灯一一点亮。
这间屋内的人着实不少,或趴或躺或坐,都面色发青,没有声息。但如果说这偌大的水寨里只有这一屋子的人,那么这屋子里的人却又算少了。桓喜见过凭闻的画像,在人群之中将他认出,凭闻面前放着一只烛台,上面仅剩早已凝固的蜡油。
她再转头看看没有声息的水匪们,叹了口气,道:“好吧,我猜这应该是一种名为‘安歇’的毒……呃,迷药。”
“你见过?在洛阳时,张儒家中的家丁们——那间点了迷香的屋子中,他们也是这副模样,面色发青,没有声息。”端木芷说道。
“他们也是?”桓喜一怔。当时她只顾着遮掩口鼻,将门关上,倒是当真没有瞧清,只以为家丁睡熟。她嘶了一声,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这‘安歇’,正是出自你大师兄之手啊。只是小事我便没提过,先前在河中府时……”
她将在蒲州府学的事情简略说了,便看端木芷摇摇头,表示对安歇此毒当真不知。他略一沉吟,也轻声道:“不过,大师兄的确就在扬州城里,不久前他找到过我,想让我们别再对九刃教的事情查下去。”
端木芷刚刚说完,谷行良忽然咦了一声,伸手从人堆里拽出两个一高一矮的人来,桓喜转头去看,发现竟是咏垵商行的两个伙计。
谷行良道:“他们二人我知道,便是咏垵商行守库房的两个伙计,怎么……会在这里?”
秉烛的事情可以稍后再说,这二位伙计忽然出现在这里却是当真奇怪。桓喜走去两步,便见这伙计二人显然也是吸入了“安歇”,面色发青,正昏厥着。此毒虽然不害人性命,却也需些时间才可自行缓解。
在蒲州城时,僦柜老板夜里吸入,日上三竿才醒。这里烛台尚有余温,想必蜡烛刚刚燃尽不久,要等他们醒少说也得等个一夜。桓喜犹豫一下,将手伸进二人所佩钱袋,看看能否从中找出些什么。
矮个子伙计的钱袋中只有几枚铜板,空荡荡的,高个子伙计的钱袋中却有一张折叠好的薄纸。端木芷凑到旁边,桓喜将薄纸展开一看,上面字迹松散,大意便是让这两个伙计去水寨质问凭闻,为何原本说好将寄存于商行库房的十来个少女暗中取走处理掉,却独独漏下一个。
她怔了怔,将纸条拿给了萧商看。
萧商接过,却忽而懒懒一笑,说道:“嗯,这么来看,我们接下来倒应该去找这咏垵商行的老板要个说法了?不过这夜也深了……楚姑娘身无武功,不知能否扛得住与我们一同寻找这商行老板。”
桓喜探头瞧向虽躲在萧商身后,却显然很是精神的少女,一时不知萧商何出此言。
“如果无处安置,不如让楚姑娘暂跟我来?”谷行良像是考虑了一下,随后主动说道,“水坞商行安置位少女还是绰绰有余的,待你们将事情查明,再来接她,怎样?”
“这可真是再好不过了。”萧商便笑,在楚姑娘身后轻轻一推,令她上前两步,走到谷行良身边。她不明所以,回头去看萧商,惴惴不安,于是谷行良便自怀中取出薄纸与碳粉笔,在上面写下潇洒字迹,给楚姑娘解释情况。
“嗯……这倒是好主意……”桓喜本已回身要与端木芷说秉烛的事情,却又倏然回首,“咦,谷兄,你怎么知道楚姑娘听不见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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