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你一定搞错了。”刚才还嚷嚷着离开的人面子有些挂不住。
君泊淮没有接着说下去，这就是他们内部人的事了。
温秽没有反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除去刚才的果决，现在她更像是个玩弄猎物的野兽，期待看着这些弱小猎物如何抉择。
人群中爆出激烈的讨论声，随着时间的增加，隐隐可以看到人群分成了几波。
其中以朱烈为代表的体修，和以千桑为代表的识灵宗选择相信君泊淮，更多的还是认为两人结盟想要坑骗他们。
其实温秽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外人主要考虑的是自身利益，可他们体修的还是要快点回去告诉宗门。
他们宗主夫人主揽下宗门大小事务，论实务还是远超那个总是在外声名远扬的宗主的。
但识灵宗——倒也是稀奇。
张相时见她不解，解释道：“识灵宗与青临宗之前交好，基本都是无条件合作的。”
有事真上吗？温秽有些吃惊。
之前都说炼器的高傲，一把神级武器可以吃一辈子。
如今青临宗的在修仙界的威望不及当初，识灵宗却愿意无条件交好。缺心眼吧。
“你凭什么说有五个人没立誓，起誓过程大家可都看到了，还是障眼法不成？”
御兽宗的范传迪早就看不惯他们在这里作威作福，他们只是不想起争执，但不是畏惧起冲突。
君泊淮只是称述一个事实，却被莫名奇妙质问一通，有可能是受了些温秽的影响，竟然感觉有些好笑。
其实这种事还是很普遍，世人只相信他们相信的，不合群就是异类，更何况还有不少人认为他连升宗师都是沾了温秽的光。
这种人也是没脑子的，如果只是和温秽长得像就能成为宗师，那所有人也别修仙，都改学易容算了。
“那五个人重新立誓。否则一个也别想走。”
温秽开口，当着她的面落她徒弟的面子，真当她没脾气吗？
“温尊主不要生气，不听话的我帮您杀了。”
那道沙哑的男音再次响起，人群中有的令牌向外窜出黑雾，扼住毫无防备的修士，似乎只是恍惚间，人群中又倒了近十余人。
“可以了。”君泊淮开口。
张相时等人将插入地中的剑拔出，阻拦阵慢慢化为光影消散。
剩余的十几人似乎想跑，但又怕他们只是口头上说说，僵持 在原地。
最终，还是一个药宗的少年顶着大家的目光走到了温秽面前，态度谦卑：“温尊主。”
刚才众人令牌的声音已经很明确了，她就是温秽。
温秽看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老头死了吗？”
并没有人说她不敬，温秽死之前和药宗的王长老是忘年交，只是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也算是一件伤心事。
少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拿出一个瓷瓶。
“这是我师父之前说要在今年烧给您的，但他前两年仙逝。如今我既然遇到了您，便直接给您了。”
温秽看着瓶口处的封印，大概明白里面装的是什么。
十九年前，她境界不稳受了重伤，问王老头要药，恰逢老头闭关误了最佳治疗时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其实当时也年轻，以为要死了吓得不行，现在来看，地府也就是换个地方吃饭睡觉。
“老头之前总是说要水葬，现在被鱼吃了吗？”
“水葬不符宗门规定，葬在宗门了。”少年说。
温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感受，多次对月饮酒后，王老头都会迷迷糊糊安排后事，说要葬在水里。
本来她是觉得王老头事多的，相比之下，她就没那么多要求。若她在秘境或是战场上死了，只希望死的体面些。
但据老头说，人间有个封建迷信，如果人死后骨灰撒入海中，葬入万千鱼腹，有可能会遇到海神引路，找到爱人地底的魂灵。
她向来对这种糟粕向来持怀疑态度，但最让她好奇的是王老头有道侣，她一直以为老头曾在无情道中呆过。
最后她也没问，毕竟听王老头这个意思爱人怕是早就去世了，又何苦再去戳人家的心窝子。
但现在看来，他也不用赌那传言几分真假，葬在宗门其实也是很好的结果。
“造化罢了。”温秽叹了口气。“你叫什么？”
“钱宁。”少年说。
“嗯。”她记住了。
见温秽态度还算良好，那群人的心态慢慢放平，趁机离开。
东西交完后钱宁也告辞了，他们药宗不善法术，这回只来了一人，选择与善刀的钟武门一起行动。
“温师叔，我们也走了。”张相时行了个礼。
温秽点点头。
等到众人都离开，君泊淮走到温秽面前问道：“真的要去捕猎神级妖兽吗？”
“不是真的，是必须。”温秽也感觉有些头疼。
她是个极端的人，又比较崇尚绝对的实力，所以她制造的所有术法的破解之法只有一个，挺过去就能活，能力不够就去死。
正因为如此，令牌中说的保护阵她是一点不带信的。她的阵法最多也是改成攻击阵，极大可能还是献祭阵。
“你在这照顾好这个姑娘，我去处理一下，很快的。”
温秽将怀里的宋卿归递给君泊淮，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这是一件神级法器，别嘎嘣一下死这了。”
君泊淮接过那个泛着银白光晕的发簪：“我在这等着你。”
等温秽离开后，原本握在手中的发簪突然开始变得灼红，君泊淮下意识松手，却发现发簪又恢复成了银白色。
定制法器？
与本命法器不同，定制法器不需要经过什么机缘际遇来达到绑定，只需要有钱便可以通过一定手段定制，且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达到绑定效果。
这个理念的提出人是识灵宗的池晚春，同时她也是唯一一个能制造出接近本命神器的人。
世面上的其他仿照者采取的都是神识寄存,神识若被取出则无效。
唯有她，采取的是血液感应。
许是材料难得且难度较高的原因，池晚春几乎没有什么定制法器传世。
君泊淮看着地上的发簪，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鬼使神差地划破手指，一滴血滴在了簪子上，很快蒸发不见。
血液感应。
他并不感觉很惊奇，甚至认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天底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巧合，十六年前两个宗门同时发生了件大事，识灵宗之后又与青临宗无条件交好。
似乎在所有人都没有发觉中，两人已经到了深交的地步，而证据就是温秽身上的神级法器。
冥冥中君泊淮有一种感觉，似乎温秽根本就没有本命法器，有的只是池晚春制作的定制法器。
对别人来说定制法器似乎远比不上本命法器，但对于池晚春来说差别并不大。
她突破了一人最多一件本命法器的局限，血液感应程度的绑定加上神级法器的成器率，几乎与多了几条命没什么区别。
这种罕见的创造与天赋，也是二十年前她一介女子跻身四大宗主主要原因。
他突然想到传言中温秽与池晚春处于敌对关系，互相怀疑，彼此陷害，最后落了个一死一伤的结局，不禁感到可笑非常。
若是他没猜错，除了身上的武器，温秽首饰都应该是神级定制法器，身上的衣服装饰几乎接近天级。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敌对，那世间众人大部分关系都应该是不死不休。
昏迷的宋卿归还靠着树昏迷，君泊淮想了想，丢下件神级法器掩盖宋卿归与簪子的气息，迈步走进瘴林。
这次进来明显与上次不同，地上残留着阵法痕迹，周围一只神级妖兽都没有，也不见温秽的影子。
他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却发现周围的景致被慢慢替代，逐渐变成了青临山的模样。
君泊淮脚步一顿，昏黄的烛光下，各种牌位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逐渐与阴影处重合，没有风，空气却很凉。
这是宗门峰祠，存放着所有对宗门做过巨大贡献的人的画像和牌位。
君泊淮看向东南角第二个位置，这是唯一存放温秽画像的地方，也是他之前对温秽的所有具象化认识的源头。
不得不说温秽一生都把体面两个字贯彻到底，与其他长老带了些苍老稳重的画像相比，温秽莫名死后天雷降下，尸骨无存，她的画像便是相识人回忆而作。
那是一张执棋画，温秽身着藏蓝色修仙服，满头青丝用红发带束了起来，放置黑子后向对面人露出了个温婉又自信的浅笑。
只能说人对过去的时光存在深厚的滤镜，如果不是这幅画，恐怕君泊淮也不会将关于温秽的件件传言信的这么离谱。
他甚至觉得当时温秽心里想的应该是菜就多练，或是下一秒摊出手，得意地开口：“你输了，三十块一品灵石。”
而此时，这个本该放置画像的位置空了，峰祠中间传来了熟悉的女声。
“师尊，我必须去承台湖。”
君泊淮脑中的弦一下子被暴力扯断，他看到温秽站在掌门对面。
温秽背对着他看的不太明显，但掌门的面容明显年轻一些。
偌大的空间中，他听见掌门开口：“你有自己的主见，我也阻止不了，但你若是活着回来，我就在峰祠中添上你的名字。”
一阵风从承台湖畔吹来，吹灭了峰祠中的蜡烛，一只修长冰凉的手遮住了君泊淮的眼睛。
他下意识准备拔出吟泉，却听到了与刚才类似却成熟些的女声出现在他的耳畔，声音轻而严肃。
“别出声，他们发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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