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炼器堂，莫水柔每日的任务就是守在炉火旁，按照言柢的指示控制火候。他话极少，除了必要的指令外，几乎不与她交谈。莫水柔心知肚明，这已经是炼器堂里最轻松的差事了。
——锻打组其他弟子个个汗流浃背地抡着铁锤，而她只需要照看炉火，显然是言柢有意照顾。
第二日，她终于见到了众人口中的大师姐——张静秋。
张静秋身形挺拔，五尺有余，一身利落的黑衣，衬得她肤色微深，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她走路时步伐沉稳，仿佛脚下有千钧之力，可偏偏又步步生风，气势逼人。对待其他师弟，她语气冷硬，毫不留情，可莫水柔敏锐地发现，每当张静秋的目光扫过言柢时，眼神里便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柔软。
两人第一次碰面时，张静秋毫不客气地瞪了莫水柔一眼，目光如刀，似在警告她别妄想接近言柢。莫水柔不恼，反而冲她甜甜一笑。张静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回应，愣了一瞬才别过脸去，心里暗恼："这丫头，竟险些被她蛊惑了去！"
她忍不住又瞥向言柢，见他正全神贯注地锻打一柄烧红的铁剑，汗水顺着他的脊背滑落，肌肉线条在火光映照下愈发分明。张静秋看得耳根微热，连忙收回视线，却正好撞上莫水柔意味深长的目光。
莫水柔眨了眨眼，微微点头，像是在说："我懂。"
张静秋眉头一皱，警告似的瞪回去，随后大步离开。
莫水柔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想笑。这位大师姐，心思倒是直白得很。她偷偷瞄了言柢一眼，不料他正好抬头，两人视线相撞。
"安心看火，莫要分心。"他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哦。"莫水柔乖乖应声，低头继续照看炉火。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白日里烧火，夜间修炼，虽然枯燥，却意外地让她感到踏实。至少在这里，她不必再提防那些暗处的算计。
姜彻在风火院的书房里来回踱步，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七日了，整整七日，莫水柔竟毫无动静。他原以为炼器堂的苦日子会让她熬不过三天，就会哭喊着求他。可如今，她竟似扎根在那里一般，连个消息都没传回来。
"该死！"姜彻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他阴沉着脸，朝门外喝道："来人，去把梁静叫来！"
此时的梁静正在自己的洞府中打坐修炼。自从上次见过莫水柔后，她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修炼起来比往日更加疯狂。她感觉自己的瓶颈已经松动，第七层境界近在咫尺。正沉浸在灵力运转中，忽然听到侍女的通报。
"姜长老召见？"梁静睁开眼，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这个时辰召她，想必是又要"指点"她修炼了。她迅速梳妆打扮，换上一袭轻薄的纱衣披上黑色罩衣，脚步轻盈地朝姜彻的寝殿走去。
推开门的瞬间，梁静愣住了。没有往日的温香软玉相迎，殿内只点着一盏昏黄的烛火，姜彻独自坐在阴影里，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阴晴不定，显得格外森冷。
"师、师傅？"梁静心头莫名一颤，轻声唤道。
姜彻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到来，猛地伸手将她拽到身前："想我了吧？"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手指轻佻地刮过她的鼻尖，"不过在那之前，为师得先问问你，莫水柔在炼器堂到底在做什么？你该不会是......怜香惜玉了吧？"
说话间，他的手掌已经不安分地滑入梁静的衣襟。梁静刚想发作，却被他的手法撩拨得浑身发软，只能喘息着辩解："我这不是...嗯...怕伤了她的脸嘛...就安排她在锻打处..."
她心里却暗恨不已。原本计划让莫水柔在锻打组吃尽苦头，谁知言柢那个冷面郎君居然把她安排在炉火旁，连张静秋那个莽妇都没能给她使绊子。
"师傅..."梁静娇嗔着攀上姜彻的脖颈，"静儿这都是为您考虑呀。万一坏了您的计划，静儿岂不是罪过？"
姜彻眯起眼睛，审视着怀中人。炼器堂的武亦向来不给他面子，他只能通过梁静了解情况。想到莫水柔可能正在那里过得逍遥，他心头火起，故意沉下脸道："让你小施惩戒，你倒好，怜香惜玉起来了。为师还以为你吃醋了呢，看来是想错了。"
说完，他一把抱起梁静向床榻走去。梁静借机施展浑身解数，心中却暗暗发誓：定要让莫水柔在炼器堂生不如死。那炉火再旺些，火星再多些，她倒要看看，那张脸能完好到几时！
梁静踏入炼器堂的瞬间，灼热的气浪夹杂着汗臭与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地捏住鼻子，精致的绣鞋在滚烫的石板上急促地踏过。时值巳时，堂内却如同正午的熔炉，连空气都在热浪中扭曲。
"这鬼地方..."她暗自腹诽，眼角余光扫过那些赤膊劳作的弟子们。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肌肤上流淌，在炉火映照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想到莫水柔竟能忍受这样的环境，梁静心中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
原想去锻打区一探究竟，但远处通红的炉火与刺鼻的焦炭味让她望而却步。"何必亲自过去？"她转念一想，"随便找个人盯着便是。"
成品武器库的阴凉让她长舒一口气。眼前景象却令她呼吸一滞——数十排兵器架上寒光凛冽，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陈列有序，更有许多她叫不出名字的奇异兵刃。这些武器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锋芒毕露，昭示着炼器堂非凡的锻造技艺。
"师姐？"清朗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武左捧着一柄铁剑走来，年轻的面庞上沾着炭灰，裸露的手臂肌肉线条分明。梁静眼波一转，突然扶额轻晃。
"小心！"武左急忙上前搀扶。隔着轻薄的纱衣，梁静能清晰感受到少年掌心的茧子。她故作虚弱地倚靠过去："近日修炼过勤，被这些兵器晃了眼..."
武左不疑有他，自豪地介绍起来："这些可都是师傅带着师兄们亲手打造的。就说这柄'寒鸦'，用的是玄铁，淬火时..."少年眼中闪烁着纯粹的热情，完全没注意到怀中人若有所思的神情。
梁静趁机试探："听说...新来了个女弟子？"
"水柔师姐啊！"武左眼睛一亮，"她可厉害了，从不怕苦怕累..."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从莫水柔虚心请教，并帮大家调配解暑汤药，语气中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梁静的笑容渐渐僵硬。她不动声色地挣脱少年的搀扶，接过铁剑匆匆告辞。走出炼器堂时，炽热的阳光照得她眼前发黑——不知是暑气所致，还是被那个在炼器堂如鱼得水的女子气的。
"莫水柔..."她攥紧剑鞘，指甲在皮革上留下深深的月牙痕，"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
梁静踏着细碎的步子回到风火院，裙摆上的尘土都来不及拂去，便径直来到姜彻的静室。她刻意将呼吸调整得略显急促，额角还挂着几滴未干的汗珠。
"师傅..."她轻唤一声，欲言又止的模样成功引起了姜彻的注意。
姜彻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问道："取到剑了？"
"取是取到了..."梁静咬着下唇，将铁剑双手奉上，"只是...弟子在炼器堂听到些风言风语..."
姜彻的指尖在剑身上轻轻摩挲，眼神却渐渐阴沉："说。"
"那看门的武左说..."梁静偷瞄着姜彻的脸色，"说莫师叔温柔贴心，在炼器堂很受欢迎。特别是言柢，每日都亲自指点她控火之术，两人..."
"砰！"
白玉茶盏在姜彻掌中碎裂，锋利的瓷片深深扎进皮肉，混合着茶水的鲜血顺着桌案滴落。梁静惊呼一声，慌忙取出绣帕为他擦拭。
"师傅您这是何苦..."她眼中噙着泪，动作却轻柔得如同对待珍宝，"为了个不知好歹的人伤着自己..."
姜彻任由她摆弄伤口，目光阴鸷地盯着窗外。梁静的眼泪恰到好处地落下，正好滴在他手背的伤口上。
"还是静儿最得我心。"姜彻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柔荑，语气温柔得可怕，"待时机成熟，为师定将她交到你手上处置。只要...不死就好。"
梁静故作惊慌地睁大眼睛："师傅在说什么？弟子听不懂..."
姜彻轻笑一声，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发顶："你突破在即，今夜为师再指点你一二。"
"多谢师傅教诲。"梁静低头掩饰眼中的得色，声音却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弟子铭感五内。"
她感受着头顶传来的温度，心中暗喜。只要莫水柔多在炼器堂待些时日，她就能借机突破至大圆满境界。到那时，太一宗女修中除了常轻云、姜象芷那两位，就属她梁静...
姜彻的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她的发丝，思绪却飘向炼器堂的方向。那个总也得不到的人儿，如今正在别人眼前展露笑颜...想到这里，他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直到梁静吃痛地轻呼才回过神来。
"去准备吧。"他松开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从容，"为师先去处理些事务。"
待梁静退下后，姜彻凝视着染血的手帕，忽然冷笑出声。修为才是根本，待他突破瓶颈...到时候，整个太一宗都将是他们姜家的囊中之物，何况区区一个莫水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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