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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雨滂沱

“孽畜——”

威严的呵斥像一把锋利的剑,劈开浓重如实质的黑暗。

荀昭扛着昏睡过去的宁无虞,循着她之前在小松鼠身上做下的标记,火速赶来现场。

但她好像还是来迟了一步。

地面密密麻麻的蝙蝠群轰然散开,露出底下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的小妖怪,漂亮鲜艳的皮毛破损不堪,蓬松的大尾巴病恹恹地拖在黏腻的地上。

荀昭抬眸看向黑黢黢的洞窟深处,目光冰冷:“我看中的妹你也敢啃,我宰了你。”

高耸入云的空中楼阁内,唐胖子噌地站起来,带翻了一桌子美味佳肴,他噗噗地喷着食物残渣,手指悬浮的水境观天,嚷嚷道:“小顾徒弟怎么这样啊???轻点轻点!褚云安,你还管不管了?”

原来是荀昭突发奇想,把昏迷不醒的宁无虞手脚后折像个不伦不类的球,然后她手臂抡圆出好几个圈,猛地投掷出去。

褚云安风轻云淡地一挥手,把食物残渣尽数吹回唐胖子那边,温文尔雅道:“活、该。”

肉包子打狗的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哦,有去无回。

然而荀昭丝毫不觉得可惜,左手大拇指食指一搓,便长出一株娉婷摇曳的紫金莲,被她甩向小松花残损的肉身,紫金莲瞬间扎根蔓延,保住它如风中残烛的魂魄。

洞窟内一阵地动山摇,巨大的脚步声轰然炸响。

荀昭脚尖点地,身形翩然地倒飞出去,在一处空地上稳稳站定。

蝙蝠群躁动不安,拼命往外逃窜,紧接着一头庞大的黑色妖物从洞中挤了出来,那对挂满蝙蝠尸体的血色翼膜,舒展开来,仿佛足以遮蔽天日。

荀昭:“…………”

她愣住了,她竟然愣住了?!

一阵风卷着落叶在她面前滴溜溜打了个转,她回过神来,揉揉眼睛:“长翅膀的野猪?野猪长翅膀了?”

竟然被认成是猪,那妖物气急败坏地大叫道:“没见过世面的的人族小娃娃,你看清楚了,本王是蝙蝠!天底下最伟大的吸血蝙蝠!”

荀昭迟钝地偏了偏头,上下左右全方位再次打量了一圈这坨肥腻到令她作呕的黑色肉山,嫌恶地捂住口鼻:“还是头不爱干净的猪!”

“本王不是猪——”吃得整片山脉少有活口的蝙蝠王嘶声大吼,无形的音波像大海上高达百丈的巨浪,狠狠拍向荀昭。

荀昭架起双臂抵挡,竟是没能挡住,头颅仿佛被重拳打砸,脑仁都痛得麻木了,体内运转如意的气机也被震荡散开,一身招式根本施展不出。

“我今天打不死你,算我输!”

她摇摇晃晃地站稳,用力一拍脑袋,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弓步后撤便是疾冲而上。

一道白虹砸向黑色肉山。

蝙蝠王果断闪避,登山而掠,它看似臃肿肥胖,但那宽大的血色翼膜一振,倒是身轻如燕得很。

那座藏污纳垢的蝙蝠洞窟所在山峰被荀昭拦腰撞断,乱石滚落,好似重现了神话中有共工触不周山的恐怖场景。

蝙蝠王张开翼膜悬停在高空之上,一双铜铃大的血红眼睛警惕地盯着弥天烟幕,已经做好了那个人族从尘霾中冲杀出来的准备。

一股冰冷的杀机悄然笼罩后背,心脏狂跳的蝙蝠王就要振翅再往上飞,却已经给背后那个神出鬼没的人族按住头颅。

她五指如钩,居然比它的更加锋利,硬生生地钉进了它厚实的皮肤,直到扣碎本就坚硬无力的颅骨。

荀昭冷笑一声:“会飞你就很了不起吗?下去吧!”

如果可以,踢到铁板的蝙蝠王愿意跪地求饶。

但是这个明显比妖兽凶残百倍的人族完全不给它机会,蝙蝠王臃肿庞大的身体被高高抡起,然后随手狠狠丢掷向远处的一片竹林。

趁你病要你命。

荀昭和蝙蝠王同时落入竹林,她悍然一脚直接将它的头颅踩进地面,郁郁葱葱的清秀竹林以此为圆心,山塌地陷,纷纷折断。

蝙蝠王仿佛被一根钉子钉死在了地上。

紧接着,这起伏连绵的千山万壑间开始回荡起平地惊雷般的沉闷巨响。

水境观天中的场景血腥又暴力,那头蝙蝠王从头到尾,骨头尽碎,遗言都没来得及说就死得不能再死。

唐胖子目瞪口呆,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喃喃道:“褚、褚云安,我有点害怕……”

日常承受荀昭暴击的褚云安面色不改,从容淡定,拍了拍唐胖子的肩头,和颜悦色地安慰道:“朝朝性子还是极好的,只要你不惹到她,她一般不会随意出手。”

唐胖子白面馒头似的脸一下子就全垮了,指了指半空中褚云安推脱后,由他亲手施展的水境,期期艾艾地问:“那我,这算吗?”

褚云安长身玉立,恍如天人,在唐胖子满怀期望的眼神中,他不动声色,缓缓摇……冷不丁地一点头。

唐胖子仰天哀嚎:“天要亡我啊!”

顿了顿,他灵机一动:“我现在把儿子送给她还来得及吗?”

出乎意料的是护犊子到极致的褚云安只是笑而不语。

笑得唐胖子心里毛毛的。

**********

身体似乎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手脚无力,眼皮子也重得像灌了铅,怎么也睁不开。

迷迷糊糊之间,松花好像听到了大仙的声音,跟教她背诗一样,温柔又耐心:“松花,醒醒,快醒醒,小松鼠,快醒过来……”

说过多少了,它是大松鼠!大松鼠!!!

遍体鳞伤,身上没块好肉的松鼠精骤然睁开双眼,脑子还没清醒,撕心裂肺的疼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嘶,好疼啊!怎么回事?”眼泪水不值钱啪嗒啪嗒地往外流,小松鼠茫然地看着四周,紫金光芒氤氲流转,汇成一丝丝细线,线的尽头就是它的身体,好像源源不断地在为它输送至精至纯的天地灵力。

头上别着簪子的大仙就盘腿坐在旁边,见它醒来,松了一口气,满脸惊喜。

还有那个病恹恹的小白脸。

咦!?它好像没死诶!!!

可它压根儿没功夫开心,因为太疼了,浑身上下像是被大石头翻来覆去地碾过,然后被泼上辣椒水,再用带刺儿的鞭子使劲抽……总之,书上怎么写的,它就是怎么疼的!

“大仙,好痛苦啊,你快放开我。”

“放了你就没命了。”荀昭脸色不太好,她双手掐诀,使得在小妖怪松花身下层层绽放的紫金莲花开不败。

“可我真的好疼!啊——”筋肉重塑的痛苦的确非常人所能承受,小松鼠痛得打滚,一发狠差点冲出紫金结界。

幸好荀昭眼疾手快把它死死压制住,她没好气地一笑:“小松鼠,力气还挺大。”

就跟那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一样,小松鼠痛得嗷嗷哭叫,还不忘抽空补上一句:“呜呜呜,是大松鼠……”

看着涟漪微漾的水境中,荀昭脸上的血色逐渐消退,显出前所未有的虚弱灰败,褚云安低声呢喃:“以生机强行催生紫金莲,朝朝就是记不住量力而行四个字。”

他眼神恍惚,脸上却有些笑意,低语呢喃:“心生善念,如此也好。”

唐胖子在一边抓耳挠腮,使劲揉了把眼睛,大惊失色:“这真是卜天境的紫金莲?!你哪来的?抢的。”

紫金莲不稀奇,但来自卜天境就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是前些年有一位灵官造访剑宗,代天尊送给朝朝的一份礼物。”

“这闺女厉害啊!”唐胖子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

顿了顿,他忍不住小声埋怨:“但你对她是不是也太恶毒了?别以为我眼睛小就看不出那件法衣虽名千尺雪,实则是一件作茧自缚的囚衣,穿久了对修行而言百害无一利。”

“还有那把浮游仙剑,尚未认主,每驱使一次,那反噬得多痛苦?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仙剑有灵,荀昭极有可能被浮游控制沦为一具傀儡!”

“更别说那破葫芦,中看不中用,装酒都嫌小!”

越说越激动,好好的一个姑娘都被折腾成什么样?唐胖子由衷替小顾徒弟感到不值,愠怒道:“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养闺女?不会你给我,我养过,有经验!”

褚云安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

唐胖子赶紧告饶:“我错了我错了,把剑放下,我们有话好好说。”

安静了一会儿,唐胖子实在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以及隐隐的不安:“天尊为啥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一个孩子?”

“朝朝十六岁生辰那日,不小心喝醉了,然后站在扶摇台上说了一句话。”褚云安垂下眼眸,语气愈是平静,愈是让唐珩感受到山雨欲来的肃杀。

“天地生我为首恶,诸邪见我尽磕头。”

唐胖子捧场地一拍大腿:“鸿鹄之雏,羽翼未丰,已有四海之志。好!好得很!”

他话锋一转,斟酌着言辞提议道:“不过首恶什么的,的确不太正,你回头跟那闺女商量一下,改成剑仙怎么样?”

褚云安定定地看了一眼没什么异样的唐胖子,摇摇头:“罢了,我这道香炉生烟的术法是真要散了,就此别过,告辞。”

“只是一缕烟?!靠,老子以为好歹是一具身外化身。”

“后辈各有各的缘法,你也别跟着了。”褚云安大袖一挥,身形烟消云散。

剑光乍现,唐胖子的身外化身嘭地炸裂。

燕然城,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窜上脑门,唐胖子狠狠打了一个摆子,脸上的肥肉颤颤巍巍。

他的道行在青玄神洲不算顶尖,但仍是屈指可数的一方巨擘,身外化身至少有本尊六成实力,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褚云安的一道烟雾所凝的化身劈死,倘若姓褚的真要杀他,他恐怕到死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的亲娘哟,到底哪个傻货说褚云安心境受损,境界大跌的?老子马上就去甩他两个大耳巴子!”

唐胖子火烧火燎地奔向那座凌驾于燕然之上的城主府,远远看去,活像一颗滴溜溜滚动的汤圆。

巍峨矗立在云海中的城主府,金光万道,瑞气千条,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明黄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出耀目的光彩,处处玲珑剔透,层层龙凤翱翔。

唐胖子一路风驰电掣,掠至那座闻名遐迩的乐坊,水晶珠帘逶迤飘舞,放眼望去,一水儿的漂亮男人,有人轻击编钟,有人披纱抚琴,有人舞姿翩翩,恍若置身于离恨长乐的忘忧仙境。

不愧是自古多出美人的燕然地界。

与此同时也不难看出燕然城大小姐宁湘君确实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闺女——”唐胖子直奔那居中饮酒的女子,一瞬间,歌舞升平的乐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伶人们噤若寒蝉,匍匐在地。

“怎么办怎么办?小顾那徒弟忒凶残了,无虞跟在她身边我担心啊!”唐胖子急得原地打转,哀嚎连天。

宁湘君自顾自斟酒一杯,脸若银盘,眼似水杏,顾盼间温婉柔美,某一刻的目光又十分锐利:“住口,我说过的叫你别去插手宁无虞的事,倘若荀昭对此心生警惕,他兴许就真的没救了。”

唐胖子捏了捏下巴上的肥肉,还想说些什么。

宁湘君抿了一口酒,头也不抬地下了逐客令:“出去,别妨碍我寻欢作乐。”

“闺女,你这都要大婚了,要不收敛一点?”唐胖子腆着脸呵呵直笑,掐着一小截指尖强调,“一点点就行。”

虽然城主在大小姐面前向来如此,但额头贴地的伶人们仍旧控制不住地心生惧意,恨不得钻进白玉地板里。

褚云安之流当然可以不把这胖子放在眼里,可他在燕然地界却是地位崇高如九天神祇。

宁湘君放下酒杯,一言不发地看着唐珩。

后者悻悻然一摆手:“好好好,爹这就走,这就走。”

体态庞大的燕然城主一离开,乌压压跪一地的优伶乐人们无形间齐齐松了一口气。

宁湘君向后倚靠在金丝软枕上,轻轻挥手:“继续。”

丝竹管弦,歌舞再起。

“荀昭,我不想伤害你,但那件天外来物你必须交出来。”

**********

随着紫金莲光华大盛,荀昭的精气神肉眼可见地衰败下去,宁无虞不禁担忧道:“荀昭,你怎么样了?”

他下意识伸出手想帮她擦擦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可还没有碰到她,紫金莲骤然合拢,气机震荡,荀昭吐出一口鲜血,晕厥过去。

“荀昭——”无法形容看着她倒下时那一刹那的感受,仿佛沉溺在漫无边际的冰河之中。

直到他紧紧抱住荀昭的身体,好像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低头将脸埋进她的颈窝,行为如同兽类,感知她的呼吸和心跳。

还好还好,她没有死,没有死。

紧绷的肩膀缓缓垮下,他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好像全然忘记了在出事前她还跟他针尖对芒麦似的互呛,甚至更久远的喊打喊杀。

百里之外,捧着檀木剑匣的絮影急切道:“公子,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现在还不是最佳时机。”浮着冰雪的眼底暗潮涌动,神色挣扎,薛恨喃喃低语,“再等等,再等等……”

为了挽回小松鼠一条命,荀昭真的是掏空了身体,虚脱昏迷过去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宁无虞只知道日落月升,漫天星辰,荀昭依然沉睡不醒,平日里红润娇艳的唇宛如枯萎凋零的花瓣,不见丝毫血色。

一场滂泼大雨,不告而来。

他背着她寻到一处不大的山洞,周围没有可供燃起篝火的干柴,他便只能紧紧地拥着她,像两只可怜兮兮相拥取暖的小动物。

呼啸而过的风声雨声,在他耳朵里不亚于鬼哭狼嚎。

荀昭在昏睡中眉头也是皱着,她似乎很难受,呼吸并不绵长,很短很急。

宁无虞摸了摸她的鬓发,他还从没见过她睡觉的样子,往往是他入睡前她在练功,一睁眼她仍是如此。

“荀昭,你快醒过来啊!”

宁无虞已经喂过她一枚造化丹,可号称能夺天地造化的仙丹对她并未起到任何作用,他彻底慌张起来,身躯和声音都在轻轻地发着颤,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少年浑身充满了矛盾,既有暴躁阴郁的性情,又有细腻敏感的内心,既有不顾一切的疯狂,又有对死亡深沉的恐惧,而正是这种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令他草木皆兵,提心吊胆。

时至今日,他已经无法分清自己对荀昭的看法,他嫉妒她的生龙活虎,嫌恶她的神采飞扬,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追随她,因为这一点他又更讨厌她……他仿佛陷入了一个无法解脱的轮回,其中的痛苦无法对外人言说,日复一日地折磨着他的灵魂。

外面传来一点不属于风雨的细碎声响,宁无虞像一头被惊动的受伤的野兽,即便他根本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仍然阴沉沉地盯着前方:“谁?”

小松鼠精脆生生的嗓音有些不好意思地响起:“是我,松花。”

它不久前刚从一朵紫金莲花苞里钻出来,迫不及待地想找救它一命的恩人道谢报答。

宁无虞此刻疑神疑鬼,看什么都觉得危险,厉声呵斥道:“你别过来。”

“哦。”松花无措地停在黑漆漆的洞口,浑身皮毛湿|漉漉的,可怜极了。

一直这么僵持着也没办法,松花抱着脑袋挠了挠,笨拙地挑起话头:“恩人大仙的朋友,之前我只听大王说你很好吃,现在才发现你好像……真的很好吃。”

那只肥得不像蝙蝠的蝙蝠王最想吃的其实是宁无虞,但松花行动前暗中观察了一下,觉得还是那个头上别簪子的姐姐更亲切,它也没真打算把两人骗去给蝙蝠王打牙祭,这深山老林人迹罕至,就想逗她们玩玩,结果是它被逮住拾掇了一顿。

对上宁无虞凶狠阴郁的目光,松花使劲摇头,掷地有声道:“我说说而已,我绝对不会吃人的。”

“我不是人。”

“啊?!难道你是鬼?”

“你才是鬼!”

察觉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松花臊眉耷眼地垂下脑袋:“我也不是啊……”

荀昭冰冷下去的身体在他怀中有了回暖的迹象,呼吸也舒缓起来,宁无虞高高悬起的心稍微落下一些,他看着黑暗中松鼠精模糊的矮小轮廓。

就是因为这么个小妖怪才害得荀昭虚弱至此。

异常凶戾的幽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宁无虞突然开口,语气生硬:“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恩人大仙为了救你快死了。”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相信他漏洞百出的鬼话,偏偏这是一只脑仁只有松子大的小妖怪,它一下子慌乱惊呼:“什么?怎么办?我能做什么?”

宁无虞慢慢给它下套:“山下药铺里有卖一种灵药,可以起死回生,但能救命的灵药卖得很贵很贵,你买得起吗?”

“我没钱。”小松鼠记得抱头乱挠,突然灵机一动,“我可以求药铺老板,给他磕头。”

说完就要转身往密集的雨幕里钻。

宁无虞高声道:“药铺老板还要靠卖灵药挣钱养家,而且你又不是药铺老板的谁,他凭什么把价值万金的灵药白白送给你。”

“那、那……可以赊账吗?”

“药铺从不赊账。”

“那怎么办?”

小松鼠慢慢蹲下身,抱着脑袋挠了半天仍是无计可施,恩人大仙就要死了,越想越伤心,老天在嚎啕大哭,它也在嚎啕大哭。

荀昭就纳闷了,自己上辈子是不是跟哭包有仇,这辈子一个二个都找她讨债来了。

“你消停点吧,它的心智与孩童无异,欺负一个三岁小孩,你不觉得过分了吗?”她睁开眼的同时,掰开了宁无虞箍在她腰上的双手。

世界真是参差不齐,好骗的被骗得团团转,不好骗的死活不入坑。

“这么怂的吗?”她懊恼地嘀咕了一句,还是怪她先前打蝙蝠猪的时候太过生猛,当时她就应该受点伤吐两口血,之后再体力不济地晕过去,一环扣一环这才完美。

风声雨声,杂乱无序,宁无虞没听清她的话,但明显感到她语气不善,便以为她是在嫌弃他,顿时怒火蹭蹭往上冒,嗤笑道:“不觉得,在世间诸多恶意面前,谁管你是孩童还是大人。”

荀昭一头雾水,这人刚刚还跟她搂搂抱抱,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宁无虞走到洞口,借着微弱的天光找到那只凄惨小妖怪的身影,冷声道:“你回答得很好,比很多人都好。”

谁料那思绪陷入混乱的小松鼠压根不理它,几步跑到荀昭面前,抽着鼻子,哽咽问道:“恩人大仙,我该怎么办?”

荀昭蹲下,看着她好不容易救回来一转眼又被宁无虞几句话折腾得狼狈不堪的小松鼠,屈指往它眉心一弹,又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道:“你忘了你还是一只小妖怪吗?你可以先偷药。”

小松鼠捂着一点也不疼的额头,却好像更伤心了:“送我胭脂盒的漂亮姐姐跟我说过,在人间偷东西是会被打死的。”

“你是妖,普通人打不死你的。”

“偷东西也不对啊。”

荀昭觉得好笑,一个靠着几册话本和过路行人的只言片语勾勒人间的妖怪,竟活得比人更像个人,还是个好人,可惜好人往往没好报,更何况它只是一只松鼠精。

人妖殊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她几乎可以预见它入世后的凄惨际遇。

荀昭掌心运气,一点点烘干小松鼠湿哒哒的皮毛,它只是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个一点儿也不像书里说的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仙,听她放轻了声音,温柔又郑重:“你听我说,如果以后真遇到急事,走投无路,在不危极他人性命的情况下,可以动用一些非人的手段。”

紧接着她高高举起傻不愣登的小妖怪,眉眼带笑地哄道:“别哭了别哭了,你看你一下子都比我还高了。”

六千六的大章,算二合一了,因为明天预约了去拔智齿,我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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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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