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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瞒天过海

耿仇喝得醺醺然,拍案而起,拔出背后长剑,豪情万丈道:“来得好!我这就去宰了它,下酒。”

“贫道助你一臂之力。”孙季身形飘然跟上。

荀昭受人所托,自然不能落下,宁无虞见她飞掠而去,攥紧袖子里的浮游,担忧道:“你小心点。”

奇怪的是明明仙剑浮游在他手里,荀昭的发髻上依旧插着一只相同的木簪。

潮湿微咸的雾气铺天盖地,荀昭挥袖劈开雾气,光影交错间云雾溃不成军,露出其中的罪魁祸首——人身鱼尾,尖牙利齿,但形容枯槁,肌肉萎缩,更像一具被风干的只剩皮包骨的尸体。

荀昭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竟然是一只鲛人?!”

鲛人须发皆张,全然没有某些古籍中描绘得那般貌若好女,反而青面獠牙似修罗恶鬼,咆哮道:“滚开。”

荀昭点点头:“声音确实好听!就是长得不太符合我的审美,也不香,可惜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她没忘自己的来意,询问道:“此地距海何止万里?你上岸也就算了,怎么还刨人祖坟?”

耿仇一剑刺来,角度刁钻狠辣,焦急催促:“朝暮道友,与这妖孽废话作甚?杀了便是。”

孙季从旁掠阵,拂尘搭在小臂上,单手掐诀雷霆响动,他冷声道:“它哪里是什么鲛人,不过是一只占了鲛人尸骸的女鬼,烦请剑仙护道,贫道要开天眼了!”

“好。”荀昭颔首,与耿仇左右迎上鲛尸,这东西皮糙肉厚,她一时半会竟捏不断对方的骨头。

“天眼开——”那个来自清霄山的年轻道士咬破手指,鲜血涌出,在眉心划出一抹印痕。

她没想到孙季还真有一手,天眼鉴妖魔,慑鬼神,可以说是瞪谁谁倒霉,居家旅行的绝佳神通。

只是突然间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两双纤细素白的手从地里破土而出,扣住她的脚踝。

与此同时,耿仇后撤扬手飞出一根雪白骨刺。

鲛人利爪探向荀昭心口。

血溅三尺,荀昭茫然地瞪大眼睛,重重倒在血泊之中。

酒中有毒,孙季再以天眼之光摄住仙剑,耿仇与鲛人一前一后,几乎将她的身体洞穿,那件名为千尺雪的法袍,染血千尺。

“荀昭!”原本老老实实坐在凉亭里看戏的宁无虞大惊失色噌地站起,脸庞瞬间惨白,踉跄着就要冲出去。

穆秀丹以一手漂亮的擒拿之术反剪了宁无虞的双手,一把锋利的匕首割断他脖颈上的额带,血丝渗出:“别动,再动,我就杀了你。”

宁无虞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他神情惨淡,似哭似笑,状若疯癫:“你们是同伙,你们都是同伙!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耿仇笑意轻快,抬手抹去脸上顶好的人皮面具,肤色白净,温润尔雅。

那分明是被荀昭一手穿心的……薛恨!

他不仅还活着,更是想出如此毒计报复荀昭。

“鲛人姑娘继续去刨坟吧,孙道长,快过来,咱们坐地分赃。”说着,薛恨蹲下拨开覆盖在荀昭脸上沾血的发丝。

“你们不准碰她!不准——”宁无虞疯了一般挣扎起来,“你们知道她是谁吗?谁敢碰,我就杀了谁!”

穆秀丹一脚踢在他膝盖窝里,宁无虞嘭地跪地,被她狠狠压制:“我们散修行事,杀人夺宝,管你是谁?”

宁无虞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眼眶通红,嘶声大叫:“浮游,你快救她!快救她!”

他绝望地近乎嚎啕大哭,可向来令行禁止的仙剑浮游却好像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孙季摇摇头,面色有些苍白,他在开天眼时还祭出一张从师门带出的极品困剑符,那是真能困住仙剑的好东西。

薛恨搂住荀昭软绵绵的上半身,口吻温柔得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耳语:“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结果还不是被我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这样轻而易举,难免令我心生失望。”

“贫道稍后会为你超度的。”孙季叹息一声,他捡起同样落在血泊里的木簪,倏地眉头皱起,“不对,这不是仙剑。”

薛恨猛地仰起头,面容扭曲,痛苦到极致声音都无法发出。

“我抓到你了。”荀昭拥抱似的将头靠在他颈窝里轻轻一笑,而她的手不知何时绕到他身后,五指如钩狠狠钉进他的腰背,脊椎轰然断裂,与此同时,紫金之气疯狂灌注进他的四肢百骸,仿佛大海倒灌,冲塌河床,到处肆虐。

荀昭起身,换做薛恨躺进了血泊里,她甩掉手上的鲜血,把玩着巴掌长的雪白骨刺,不太高兴地撇撇嘴:“本来说是要踩断你脊梁的,结果是掐断的,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局势在瞬息颠倒。

“荀昭,你没死?!”宁无虞欣喜若狂,一个用力差点挣脱束缚。

“废话。”荀昭白他一眼。

于宁无虞而言,荀昭奇迹般复活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孙季等人就是走投无路。

穆秀丹几乎咬碎了银牙,巨大的恐惧笼罩在周身,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握着匕首的五指森然泛白。

头戴五岳冠,曾是清霄山无情道嫡传的年轻道士还算镇定:“你是从何时知晓我等计策的?”

“一开始。”荀昭说着提了提脚边痛晕过去的薛恨,“这家伙几个月前差点被我掏出心脏,但关键时刻我犹豫了一下,念及人命可贵,所以放了他一条生路,我知道他一定会来找我报仇,一路上就留了个心眼,就等着他出手。”

“难怪薛兄会一败涂地。”孙季笑容凄凉,他以往觉得薛恨是他见过的心思最深沉之人,没想到更狠的在这里,时时刻刻心弦紧绷,提防着暗处的敌人,不断揣摩敌人的心思……这需要何等老辣的心性?

他略懂相面之术,这位朝暮姑娘实在年轻得过分,在仙门之中分明还只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

“他的下场是要给我当牛做马,至于你们……”荀昭笑眯眯地拖长了调子,“我现在给你们十息,让你们考虑自己的死法。”

穆秀丹额头冷汗涔涔,用力押着宁无虞,欲盖弥彰似的拔高声线:“你别忘了,他还在我们手上,你最好乖乖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杀了他!”

“杀啊,我又无所谓。”荀昭满不在乎,“快杀快杀,我等着你们杀他,然后我杀你们为他报仇。”

“荀昭你个混蛋,你怎么可以刺|激她杀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杀了你!!”宁无虞暴跳如雷,亏他刚才那么伤心,觉得干脆跟她一起死掉算了。

宁无虞挣扎得厉害,穆秀丹手里的刀刃嵌入他的肌肤,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孙季强开天眼,已是强弩之末,回头虚弱地劝说:“秀丹,算了……”

穆秀丹魔怔般怒斥:“住口!”

孙季无奈又苦涩地摇了摇头,看着荀昭,轻声道:“此事是我们得罪在先,若我死在道友手中,请道友高抬贵手,放我徒儿一命。”

荀昭娥眉一扬,笑容玩味:“你真这么爱她,愿意为她去死?”

不等孙季回答,她已率先摇头:“我看不是吧。”

孙季周围露出一脸不明所以的疑惑神情,下一瞬就被荀昭一袖子扇晕过去。

眼看着那个满身鲜血,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的少女,一步一步,重重踩踏着她的心脏般,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穆秀丹心神震荡几欲失守,却依旧死死压制着救命稻草似的宁无虞,荀昭心中默念一声浮游,迄今为止都在装死的仙剑浮游嗖地掠出,撞飞穆秀丹手里的匕首。

这一下好像把她心里最后的坚强也撞得支离破碎,穆秀丹崩溃般跌坐在地,不断后退,一直退到支撑凉亭的红漆柱子:“你别过来,不要过来!”

“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要这么害怕我嘛。”荀昭蹲在她面前,眸光潋滟,“我很欣赏你,确切来说我欣赏一切有野心又狠心的人,但不能恶心,恶心的家伙就跟屎一样,形状再好就算镶了金,他还是屎,应该待在粪坑里。”

穆秀丹奇异地镇定下来,与她四目相对,半晌,艰涩开口问道:“……你想怎样?”

“我想帮你。”

闻言,一手捂着受伤脖颈,一手捏着断裂额带的宁无虞勃然大怒:“荀昭,你脑子被驴踢了?还帮她?她刚才差点杀了我!”

“女人说话,男人闭嘴。”荀昭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凉薄得吓人。

宁无虞悻悻然闭嘴,他可不是怕了她,只是……脖子疼。

荀昭从芥子物里取出一块玉简贴在穆秀丹眉心,解释说:“这个送给你,上面记载了一套天下无双的剑法,我给你百年时间,百年后,你如果没能在江湖上闯出点名头,我就来……”

顿了顿,荀昭思考了一下,干脆道:“杀了你,当然,你也可以先来望兴国杀我。”

穆秀丹只觉眉心一暖,而后庞大的信息流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脑海,撑得额角蹦出青筋,痛不欲生。

幸好这样的感觉只是持续了一会儿,她撑着地面,剧烈喘息,那个莫名其妙送她一场大造化的少女已然起身,瞥她一眼:“还不走?要留下陪我吃宵夜?”

穆秀丹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又是劫后余生,心有余悸,闻言便忙不迭跑出凉亭,骤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凉亭里披一身月光的清艳少女,嘭地跪地拜倒,鼓起勇气大声道:“穆秀丹愿为奴为婢,恳求上仙收留!”

她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发自肺腑,由衷地想留在这位上仙身边。仙门后辈翻阅志怪小说和传奇演义,往往推崇和仰慕那种江湖事一剑了的仙人风采,干净利落,潇洒绝伦。但在她看来,这样好当然是好,也让她这样的翻书人觉得大快人心,但她仍旧觉得不够,她在清霄山也有幸聆听过几位超凡脱俗的大能说法,依旧觉得差点意思,与最初踏入仙道时,她心中所想的法力无边、大道有成的神仙中人,犹有差距。

她觉得真正的修道者,应是对人心洞若观火,算无遗策,他们高坐云海,俯瞰众生,漠视凡人的喜怒哀乐,但是不介意来此红尘,嬉戏人间,或惩恶扬善,或作壁上观。

“你想留,我还不敢收,生怕成了地上那位,一旦被你吸干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你毫不留情地抛弃或者……杀了。”荀昭笑了笑,野心勃勃,聪明狠辣,胆子大,又敢赌,这样的心性不去混江湖,留在宗门清修实在是浪费,确切来说,穆秀丹也是天生的江湖人。

被拒绝也是意料之中,穆秀丹仍然磕了三个响头,仙门修行,虽说法侣财地,缺一不了,但“法”可是排在首位,对方随手便传她剑法,传道之恩等同活命之恩。

离去之前,她还有一问:“你到底是谁?”

荀昭抬手拨了一下额前的碎发,风轻云淡道:“一个平平无奇的大善人。”

穆秀丹:“……”

得到答案,她扭头就走,身影很快便没入漆黑的夜色。

荀昭纳闷了,难道她刚才装得不够有高人风范?明明表情站位都完美无缺。

穆秀丹一走,荀昭给宁无虞的嫩脖子草草上完药,撕掉他一截袖口包扎好。

“我说你也太没用了,生死一线都不能爆发一下,白瞎了你的体质。”

“你故意让我身陷险境是想把那东西引出来?!”宁无虞惊怒交加,转瞬泫然欲泣,“你知不知道我会死的?”

“那玩意儿说白了也是你身体的一股力量,既然是力量那就去掌控它,让它为你所用。”

荀昭难得这样平静又正经地跟他说话,宁无虞愣了愣,飞快垂下眼眸,闷闷道:“你说得容易。”

“本来就很容易。”荀昭施施然走到孙季身边,对准他的头,抬起脚——

“你敢!”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稚嫩凶戾的呵斥如春雷乍起。

顷刻间,一个与孙季穿戴相似的小道童扑到孙季身边使劲摇晃:“师兄,师兄,你醒醒啊!”

“还真有护道人啊。”荀昭眨了眨眼看着相距不远处的一个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红袍老修士,他神情略微无奈。

在清霄山,着红色法衣的道士不少,但修为至少是第七的三合境,清霄山号称有三千道统,眼前这位估计就是无情道一脉的掌教——守中真人宋闻。

荀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脚踩下,当着两师徒的面踩塌了孙季的胸膛,胸骨断折凹陷,鲜血四溅。

老真人一脸和蔼可亲,他都没叱责,那个小道童倒是先气势汹汹地呵斥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区区散修出身的小娘皮,居然敢以下犯上,不知死活,道爷今日便扒了你的皮……”

“承宣。”守中真人及时打断小道童愈发难以入耳的谩骂。

小道童抹掉眼泪,委屈道:“师傅,徒儿只是气不过他将师兄打成这样。”

荀昭冷笑道:“打成怎样?我没杀他就是给你们无情道天大的面子了。”

小道童怒喝:“你放肆!”

“你还放屁呢!臭不可闻。”荀昭反唇相讥,“仙门中人总是骂冷晋那家伙臭不要脸,我看你们才是,一个老臭不要脸,两个小臭不要脸。”

难得看到荀昭这么明显地对人流露出厌恶之情,宁无虞好奇问道:“什么意思?”

“你爹或者你姐难道没有告诉你清霄山无情道的龌龊事?”

“没有。”

“那我来告诉你吧。”荀昭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他们清霄山有三千道统,这其中之一的无情道,讲究一个断情绝爱,最喜欢干的就是先找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然后一刀咔嚓掉那个人,叫堪破情关,也叫证道。”

“难道他和她……”宁无虞目瞪口呆,随即恍然大悟,惊呼,“他是装的,他不爱那个姓穆的姑娘!”

末了,他狠狠唾弃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人?!”

“你面前就有三个。”荀昭挨个指过去,话锋一转,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不过地上躺的那个比较倒霉,找上了一个心如铁石的女子,尝不到情爱的真正滋味,自然也无法堪破情关。”

“那怎么办?”

“办法不就在这儿吗?这两位就是来杀穆姑娘的,然后让孙季重新找一个人,重新爱,重新杀。”

“这……这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可以,人家无情道的秘法,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这两个年纪人一唱一和,把无情道贬得一文不值,小道童气得脸色发青,老真人也忍不住开口:“小友……”

“闭嘴。”荀昭冷冷一眼撇过去。

老真人悚然一惊,竟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头莽荒妖兽盯上般不寒而栗。

清霄山的雷法是三千道统的必修课,但不同道统间又略有差异,昨晚孙季一出手,荀昭就看出他的根脚是师傅跟她说过的无情道,她今晚的本意其实是想试试两人之间的感情,没想到穆秀丹直接弃人而去,以至于荀昭后面还有大把的表演没能施展出来,但单凭这一点荀昭就敢断言——此女不死,必成大器!

仙剑浮游骤然间光芒大盛,在荀昭入江湖后第一次露出本来面目。

“仙剑浮游,长三尺七寸,状极古雅,刃上常若霜月,持者,剑道独绝,世无其二。”——《天下评·仙兵谱》

荀昭并指在月色如水的剑身上一抹而过,最终握住剑柄,直指清霄无情,目光与剑,皆锋芒毕露:“穆秀丹我保下了,千年之内,你们清霄山无情道如果敢去找她的麻烦,就是对我剑宗宣战。”

她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百花齐放,精彩纷呈的江湖才称得上是江湖,她更不介意给自己的江湖多养几尾漂亮又凶狠的食人鱼,她也不怕被会被反噬,她很早之前就明白——行走江湖,生死自负。

“你一个黄毛小丫头哪来的资格代剑宗宣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还是说你们剑宗已经衰败——啊!!!”小道童骇到极致目眦欲裂,反而恶向胆边生似的尖声叫嚣,下一瞬,他整个人嘭地趴在地面,五体投地,而地面轰然碎裂,好像有一座大山从天而降,确切来说是一方放大无数倍的印玺。

荀昭这可不算以大欺小,对方的真实年纪起码是她的两倍,就和离华山的吕鸿朗一样,只是选择保持孩童样貌罢了。

“不服?”

浮游插入地面,荀昭双手按住剑柄,轻笑道:“来打我呀。”

宁无虞嘴角一抽,他不知道无情道的龌龊,但他知道把人揍趴下还这么嚣张地挑衅……据说是剑宗的传统了。

仙剑浮游现出原形时老真人便心头狂跳不已,他也是顾明月那个时代的人,见识过真正的“月色满天下,独占八分白。”那是后人无法想像的风光,一人举世皆敌,一剑天下无双。

朝游北海暮苍梧,弹指一剑斩长鲸,初出茅庐,便名动江湖。后来,绝代崖悟道飞升,一剑开天,去而复返,震惊天下。

前人今人学剑之人,谁不羡慕那一袭白衣踏月的无双风采。

可江湖群星璀璨,怎及那一轮明月高悬?

仙剑浮游,剑宗印玺。

老真人总算知道躺地上那位是真踢上铁板了,他捞起两个瘫软成泥的弟子,笑容诚恳道:“既是剑宗宗主当面,贫道应下便是,告辞。”

人都走老远了,荀昭还是气不顺,尤其为了装那么一下,握住仙剑原形的浮游,把她整个手掌烫得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荀昭骂骂咧咧:“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在别人身上证的道算个屁,屁都算不上,还好意思传承下去,误人子弟!”

她骂完还觉得不解气,逮着宁无虞当做师妹师弟的替身,教训道:“所以啊,你要记住通过欺压弱者来证明自己的强大那更是脑子被驴踢了,要自己跟自己较劲儿,只有胜过了自己,才有资格与别人与天地大道掰腕子,顺序不能搞混,明白吗?”

宁无虞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不是害怕,只是觉得没必要跟一个正在气头上人硬碰硬,这叫战术迂回。

荀昭又撕掉宁无虞一截袖口把自己受伤的左手绑了起来,浮游缩回木簪的模样在她周身飞来飞去,像是在不停地道歉,又像是在安慰她。

荀昭一巴掌把它拍出老远,它屁颠屁颠地飞回来,这才消停下来替她绾好长发。

其实她这般厌恶无情道之人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原因,她师傅顾明月曾经喜欢过一个虽非清宵山弟子但也修持无情道的男修,叫沈清浊,在千年前即便剑宗七绝如日中天,他也没有逊色多少。

鲜少有人知道顾明月悟道飞升之前,曾问过沈清浊喜不喜欢她,沈清浊答从未。

于是,顾明月一剑开天,白日飞升,留下一座拔地而起的山峰,后世取名为绝代崖。

重点来了,这个叫沈清浊的狗男人嘴上说不喜欢她师傅,现在又霸占了绝代崖三分之一的土地当起了“山大王”,一副顾明月铁杆拥护者的嘴脸。

又当又立,快恶心死荀昭了!

冷晋算是他的徒弟,所以荀昭这些年变着法折腾冷晋,很难说没有迁怒的意思。

**********

守中真人带着小道童和孙季御风飞行,一瞬千里,突然间,老真人化作一道虹光坠落至一处山巅。

小道童浑身筋骨被剑宗的宗主印玺压断,仍旧昏迷不醒,甚至伤及大道根本,已经彻底废了。

而遭此劫难也让小道童错过了自己敬仰的师傅向师兄行晚辈礼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弟子宋闻见过老祖。”

“起来。”孙季醒过来,盘坐调息,塌陷的胸膛奇迹般鼓胀起来恢复如初,旋即他咬牙切齿道:“剑宗当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

荀昭自诩心眼成精,也没想到孙季不是孙季,而是一位比如今的无情道掌教守中真人还要地位尊崇的谪仙人,清霄山屈指可数能服黄紫法衣的不世出大能,他真实姓名已经丢失在滚滚光阴长河之中,只留下一个道号——空心。

谪仙人是飞升历劫失败后的修士,终究不能长生不死,也并非全知全能,此番他几经转折藏身在孙季体内,平日里漠观众生,由孙季主导一切,就是想避开卜天境的耳目,等待东宁京顾明月留下的法宝出世,出其不意,一举得手。

那好像是一件自天外而来的法宝,这件事极为隐秘,他也是机缘巧合之下从某位卜天境灵官口中得知一些蛛丝马迹。

顾明月,那是真正飞升过的仙人,也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再度回到人间的仙人,五洲修士嘴上说她已经身死道消,实际上打心眼里觉得她是再次飞升了。

她留下的一座绝代崖被无数修士奉为圣地,不远千里地赶过来就是为了吸一口仙气,那她偷偷留在东宁京的东西,必是更为珍稀贵重,指不定就藏着成仙的契机,或者其它什么绝密。

老真人恭敬请示道:“老祖,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再回东宁京便是,我夺得宝物,你就启动阵法接引宝物速速遁走,待我褪去孙季皮囊,便足以瞒天过海……”空心话音未落,突然不顾礼仪地往地上一滚,而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土石崩裂,化为齑粉。

老真人怔愣无言,不知何故。

只见极其遥远处,一粒微光缩地成寸跨越万里,蓦然来到身前,化作一名戴着纯白面具的白衣女子,嗓音带笑,盈盈道:“好一个瞒天过海,我还真差点被你骗过去了。”

白衣白面走红尘,是非因果不沾身。

卜天境灵官。

灵官之首,湘官。

柳家墓园在城外,众灵官奉命守在东宁京附近,便是天塌下来也不得擅离职守,这也是为什么老真人和小道童敢现身的原因。

好吧,主要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道童护师兄心切率先跳了出来。

空心当时就气得不行,无情道收取弟子怎么收了个没脑子的?不对,这师徒俩都没脑子!

“你想如何?”

“小女子不才,只会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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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瞒天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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