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主人是不可能叫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卫兰歇自诩男儿铮铮铁骨，磨到最后，只勉强同意叫一声“少爷”。
少爷也不错，算是敲定了主仆身份，宣星冶接受良好，也没有再逼逼。
繁华的五延镇就在眼前，适逢集市开，摊贩们纷纷布置迎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公子，过来看看啊！新染的布匹花样！轻盈御风，防雷防火，现在买立刻就送免费的量体裁衣嘞！”
“公子！文房四宝不嫌多，出来一趟不得添置添置？咱家这墨研了玄龟壳粉，用来画符绝对威力超群啊！”
“刚出炉的果子烤饼！全都是上好的药材！咱家独门调味，香甜可口，吃了也不耽误辟谷！还能增益修为呢！”
......
宣星冶袖手慢行，虽说经年未曾离开乌衣峰，但面对这些新奇玩意儿，他也不以为奇，高冷沉静的气质在身周形成了某种结界，令商贩们充满了煽动性的吆喝无法入侵分毫。
行至一发饰铺子跟前，宣星冶驻足，他在琳琅满目的流苏钗冠里随意寻了根檀木簪子挽起散发，然后抛下一把灵石。
“不用找了。”他说。
“公子大气！家宅祥和事事如意啊！”掌柜的喜笑颜开。
身后不知何时空了，宣星冶回头，就见卫兰歇在老远的地方被三四个商贩当街拦住。为首的那个手持银盏，里面装了些脂粉样物，拽着卫兰歇的手就往里戳。
“公子，试试咱家独门秘制的焕颜露！细腻，芬芳，能叫东施变西施，能叫柴鸡变凤凰！公子您貌胜潘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这容貌不得保养保养！”
“素啊素啊！小店开张买卖不容易，瞧着与您有缘，作为咱们的第一个客人，我们卖您个便宜，原价一百块灵石！屯三瓶现在只要六十六！”
“我们亏本只为跟公子攀个交情！公子！您看着给百八十两意思意思，小的们感恩了您内！！”
贩子们舌灿莲花，唾沫星子乱飞，话茬连接紧密，根本不给人置喙的机会，卫兰歇冠玉般的容颜上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想拒绝又不好意思拒绝，他本就生的芝兰玉树，被调戏到红脸的模样竟比黄花大闺女还要勾人几分，惹路人纷纷围观，男女老少皆有，这便叫卫兰歇愈发手足无措了。
宣星冶颦起长眉，沉沉然开口道：“卫兰歇！”
“少爷救命！”卫兰歇道。
宣星冶：“......”
“公子！公子！咱还没聊完呐！！你打算买几瓶哪——”那贩子还扯着卫兰歇的衣袖不撒手。
宣星冶折返了回去。
他劈手擒住对方的动作，连带着那些个不值钱的瓶瓶罐罐一并拨开。
“卖东西也得挑客人吧，首先，要看对方付不付得起，其次——”他露出没什么温度的微笑，举手拍了拍卫兰歇的脸蛋，“这样一张脸掷果盈车，世间少有，你还想让他焕成什么样？怎么看都是桩赔本买卖，你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宣星冶说话的声调并不怎么用力，可每字吐音都透着一股寒凉感，宛若从千年玄冰上凿下的冰屑，一粒一粒，棱角分明，分量不重，却能剐的人皮疼。
那贩子煞时说不出话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昂扬的热情像被浇灭冒烟的隔夜火堆。
他僵在原地，围观的路人们却三三两两散开——众人虽聚的快，但此刻都心照不宣的远离了这家铺面，毕竟没有谁会傻到当街承认自己的长相“需要焕新颜”。
宣星冶松开卫兰歇的手，肃着面孔转身前行，重获自由的少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如释重负般的长舒一口气。
“你这头汗出的怎一个窝囊了得。”宣星冶讥讽道。
“你说的轻松，敢情被拦的不是你！”卫兰歇嘟囔道。
“拒绝他很难？”
“难啊！”卫兰歇愁眉苦脸：“他们那么热情，一直说跟我有缘有缘，要给我打折，拒绝的话就显得我好像很冷酷似的，总要给人留点情面吧！”
“你给他们留情面，他们却只想掏空你的钱袋，利用你当街哗众取宠，”宣星冶道。
“你也不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嘛，说到底大家都是混口饭吃，努力生活的人也没什么不对。”卫兰歇挠了挠头，“立场不同罢了。”
“好软的心肠。”宣星冶冷笑一声道：“为难我时怎不见留半点情面？”
卫兰歇：“？”
卫兰歇：“？？？我几时为难你了？”
“你失忆了？”宣星冶古怪道。
“我没有啊......”卫兰歇茫然道。
“想不起来算了。”宣星冶冷笑一声，拂袖前行。
卫兰歇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属于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他生气的点，但莫名觉得宣二少爷气鼓鼓的背影竟透着一丝诡异的娇俏，遂疾步上前道：“别生气嘛！！我以后不为难你就是了，笑一笑嘛！”
宣星冶不搭理他，卫兰歇也不觉腻烦，没话找话道：“哎？你几时买了根簪子？”
“刚才。”宣星冶惜字如金。
“喔。”卫兰歇兴致盎然道：“还怪好看的，和你很配，多少钱？”
男人不看他，立起两根手指。
“二十块灵石？”卫兰歇叫。
“你说少了一位。”宣星冶道。
“二百块？！”
卫兰歇瞳孔地震。
他被宣星冶的财大气粗砸的头晕目眩，颤巍巍道：“这么细细一根簪子，要二百块上等灵石？”
“荼蘼香檀，塞外大荒上的最后一株，那里曾经是绿洲，可横遭变故，被黄沙淹没，族人都死了，它苟延残喘等到了一位中原的旅人，才被带回，几经辗转出现在这里。”宣星冶举手轻轻抚过簪身，眸光变得渺远，“如此坎坷的一生，值得这个价。”
“你说的这些经历......当真是属于一根簪子的么？”卫兰歇听得一头雾水，疑惑道。
“檀木有灵，我心里清楚。”宣星冶道。
“不知道还以为你能跟一块儿木头对话呢。”卫兰歇说：“你确定这些不是商贩编来哄抬市价的逸闻？白宿在全瑶执海选迎剑使不过才给二十块灵石，你买一根簪子就砸了二百块，宣星冶，你还说我被小贩的推销策略拿捏，我看也没好到哪里去吧。”
他叭叭的说着，忽的被一道锐利的视线击中，卫兰歇僵硬的转头，就见宣星冶皮笑肉不笑道：“我花自己的钱，值不值当我说了算，你算哪块小酥饼，管的倒宽。”
卫兰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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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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