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啊陈老板,总算舍得和我见面了。”
“三十岁的人了,能不能成熟点儿。”
“不能。某些人到底在和我摆什么谱,来帝都了赚了大钱了,忘了远在魔都的糟糠兄弟了是吧?”
陈肆叹着气:“我都忙成什么样了还不是天天回你消息,反倒有些人一忙起来好几天都不带回个信儿的。”
“现在能回你消息了。这两年会在帝都的研究院继续工作,你可以来找我玩。”对方纡尊降贵地道,“我允许了。”
“…允许你妹,摆谱的人到底是谁啊。”
陈肆向来拿他没办法,侧身将他介绍给自己身后的人:“大哥,这位就是之前和您说的,我同学;楚晗,这位是明荷的大哥。”
刚从魔都飞过来的人还穿着毛衣和薄款的羽绒服,闻言相当漫画式地“哈?”了一声。他要比陈肆稍微高上一点儿,但可比他瘦多了。他凑到陈肆面前,伸手比划了一个调头的手势:“您回头仔细看看,您这身后有人吗?”
“……”陈肆回头开始搜寻岳华严的身影,简直有点一个头两个大。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现岳华严这人特别擅长执行任务——他在打算完成什么事的时候眼里就只有那一件事,而且行动力极高;但只要任务结束,他就经常陷入一种神游状态,具体表现为逛超市的时候看到什么感兴趣的就直接跑了,这让陈肆这种买东西都要列清单然后迅速计算最优行走路径的人经常被他打得措手不及。现在也是一样,陈肆和楚晗互损几句的工夫,他已经站在了十几米开外的一处广告牌前,也不知道那个广告牌到底哪里吸引他了。
“你就算需要讨好岳家也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他们家又不会缺保姆照顾一个老年痴呆。”
“我真的会抽你,大哥身体好着呢。”陈肆道,“不要把我想得这么势利,自打岳明荷把我竞技场带上排名榜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一毛钱的利益关系了,她就是我唯一的姐。”
“可得了,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有够势利的。”
“你跟岳明荷真是游戏里和游戏外都对我一样刻薄。考虑一下,你惹我只会让我下赛季跟策划提议再把神射的攻击距离缩短。”
“你们这些王八蛋剑修能不能滚回山上练剑啊,别来沾我们岛民的边儿。”
两个人说着游戏里的事,朝着岳华严的方向走。楚晗拖着行李箱朝着机场大门外望了一眼:“我今天精神还挺好的,过会儿去哪玩玩吗?”
“可以啊,我开车带你去石城转一圈?”
“谁要去石城,大学去了那么一回就遇上偷我手机的。”楚晗说。他们已经来到了岳华严面前。“大哥好,我是陈肆的同学,渝州人,最近调来帝都了。”
“嗯,你好。”岳华严和他握手,“我听明荷说起过你。”
显然这两个人都对进一步的寒暄没兴趣,陈肆倒是想出了值得一去的地方:“流意新开的那家酒店送了我会员卡,从地下到二楼,体育设施是很齐全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们家那个室内篮球场修得特别漂亮。”
“可以啊。有照片吗?”
“过会上车你拿我手机看。”陈肆说,“大哥想玩玩射箭保龄球一类的东西吗?没兴趣的话地下还有个泳池。”
“我一般不去公共泳池。”岳华严说,“打球的话,可以试试你们两个打我一个。”
“……”楚晗回头看了一眼他那一身厚冬衣都遮不住的腱子肉,决定不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轻车熟路地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岳华严习惯坐后座,他们两个倒是没什么冲突。陈肆驱车带他们去玩,楚晗抓紧时间在车上睡了一会儿。
“你从魔都过来像是要倒时差一样。”陈肆倒车入库时也不忘调侃他。
“是你把座椅温度调太高了。”楚晗抱怨着,“走吧,去室内打会儿球,帝都还是有点太冷了。”
篮球这项运动在岳华严加入之后变得相当无趣,两个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实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楚晗搭着陈肆的肩膀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从罚球线起跳扣篮:“这还玩个锤子,球在他手里的时候我硬抢都抢不下来!”
“大哥是真的很厉害。”陈肆见怪不怪地鼓掌,“我这个体重他都能把我扔来扔去的,很难说他的身体素质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他刚才碰我一下都要把我撞散架了。”楚晗揉着肩膀龇牙咧嘴,“换点文雅运动吧,我刚看到他们这里有琴房。”
“好久没跟你合奏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我都快忘了高中那会儿咱俩写的歌了。”
楚晗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有些人都要被铜臭腌入味儿了,他能记得就有鬼了。”
“人都是要吃饭的嘛。”
“少来。是谁答应我继续读博然后一起去魔都的?硕士读到一半退学了,真有你的啊陈老四,为了那点钱你是啥也不顾了。”
“什么叫‘那点钱’,那是哥们家里攒了三代的基业啊!即使放到现在有点不够看,那也是哥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啊!”
楚晗看了他一眼。
“你如果和我实话实说,告诉我是你哥出事了,我为什么要和你吵架?”
“因为不想让那个小白眼狼管家只能算是我动机的一半,很难有人会完全不受金钱诱惑;如果有,也只是不够多。”陈肆说,“这件事无论怎么解释,都是我为了钱失约。”
“经典的半真半假骗人法。”楚晗哼了一声,“你为你那个妹妹做了多少就完全不提了?她爸妈除了每个月给钱之外是一点也不管啊。”
“那只是我作为一个还略有道德底线的哥哥应该做的,而且完全可以当作是解决掉小白眼狼之后的附带。现在看来,我去争家产是对的,不然《御剑》系列怎么能做这么快啊,是不是?”
“你还是先加强一下山海宗神射的远狙伤害吧,近身打不过轩辕神射那帮霰弹流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拉开距离远狙爆头,幽默水枪开着爆发打了六千血。”
“你是打俺们天宿的盾上了吧?”
“谁要打你们,上次野外瞄一个天宿长刀,他走两步一个擎刀,我怕被弹反跟了他一路,最后等他准备爬山的时候给他一炮,谁知道他爬山都要爬几步跳一下然后擎刀!”
“然后你就一炮把自己秒了?”
“闭嘴。”
“你这……那你打我不还是很轻易嘛,天宿教长刀流都是□□和长柄刀,他们弹反伤害是百分百。”陈肆拍着他的肩,“但我是万剑流啊,兵器大小不一样,我格挡只能弹反百分之三十,还会被你打得后退摔倒,去追你还得被你推开。”
“滚啊,搓炸药推你的时候我都要被烦死了!我上天了你要把我揪下来,开爆发你又凑到我面前了,能不能滚远点啊!”
“你拿着这个游戏攻击距离最远的职业说什么呢,我也不能站在八百米开外等着被你射死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游戏,岳华严已经喝空一瓶水回来了。陈肆过去跟他说要一起去琴房的事,岳华严看着他笑起来:“累了?”
“那必然是累了,谁让大哥这么欺负人的。”陈肆装模作样地抱怨着,“大哥你们冲完澡就先过去吧,我去跟流意打个招呼。”
“好。”
于是,两个没什么客套习惯的人在冲完澡后同路而行。楚晗其人,从小到大特立独行,和谁关系都不错,但跟谁关系都不太近,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都不给,唯一的例外就是陈肆。是以,和岳华严坐在同一间琴房,他难得很给人面子地主动搭话。他在想要和谁打好关系时效率极高,就连岳华严也不免对他侧目:“你很聪明。”
“比陈老四聪明。”楚晗微微偏头,相叠的两圈银耳环碰撞到了一起,“陈老四可能还没他幺妹儿廿廿聪明,但他可太适应人类社会了。”
“我以前的外甥也叫念念。”岳华严说。
“以前的?”
“嗯。是我妹妹小棠的孩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妹妹,但楚晗还是意思意思捧了下场:“噢噢,那你应该和他们家关系不错吧?”
“小棠是妹妹,也是战友。”岳华严说,“他们一家人都死了。”
楚晗:“……”
这有点突兀,他可一点都不会安慰人。幸好,陈肆总算是和周流意扯完了,后者也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在楚晗看来还是那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陈肆刚冲完澡,发梢还是湿的,笑着问他们在聊什么。
“在聊家里人的事。”岳华严说。
“有什么事给楚晗说不给我说啊?”陈肆到他们旁边坐下,“大哥怎么还偏心上了。”
“之后和你说。”
陈肆笑着应了,径自去柜子前挑乐器。他平时更偏好管乐,笛箫唢呐都吹得很漂亮,显然周流意投其所好,给他准备了一柜子,但他兴致缺缺,反而伸手去拨一把小巧的尤克里里。
岳华严实在有些魁梧过了头,往那儿一站把楚晗的控诉目光挡得严严实实。后者在尝试几次后终于放弃了,转身到钢琴前坐下,开始弹一首相当激烈的曲子。
陈肆向来喜欢挨着人坐,这会儿也就不纠结乐器,直接蹭到了琴凳上,看着楚晗细长漂亮的手指在钢琴上翻飞。楚晗那双手像女孩的一样秀气,高中时就被陈肆频繁调侃。陈肆看着他弹琴的动作,不免有些好奇这人的情绪怎么能变这么快,刚才大哥到底和他说什么了?
转念想到岳华严偶尔开口噎人的架势,他不免也有些头痛,在心里做作地叹息:怎么认识的朋友一个两个都有些让人烦恼的小个性,真是的,能不能像朕一样成熟点儿。
另一边,岳华严拿起萨克斯盯了一会儿,又放下了,转而拎起手风琴强行加入演奏。楚晗本来就带了点即兴发挥的意味,差点被他带跑偏,泄愤似的狠狠按键。陈肆看着觉得好玩,站起身跟着乐曲的节奏拿鞋跟敲着地板,踢踢踏踏地拎了把小提琴出来,开始在两种本来就不太和谐的音调之间锯木头,硬是将乐曲带出了一种新的味道。
“好听。”岳华严在三个人的演奏终于磨合成一股绳后说,“有海浪和太阳。”
陈肆的小提琴拉得相当狂放。他控制得很精准,在这种激烈的即兴发挥下也几乎没什么杂音。三个人将乐曲带向**,作了一个相当热烈的收尾。陈肆率先放下琴弓鼓起了掌:“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大哥会拉手风琴!楚晗你是一点都没退步啊,不如说比你当初得奖的时候弹得更好了。”
“弹钢琴能让人情绪稳定一些。”楚晗说,“小时候觉得练琴生不如死,长大了之后觉得还是和弱智共事更生不如死一点,琴反而因为相处太久变成兄弟了……倒是你,什么时候把小提琴练这么好了?”
“最近在教廿廿,又跟着上了一遍小提琴课。”陈肆无奈道,“谁再上一遍课都这样。”
楚晗瞪了他一眼,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他不受控制地站起了身。
“怎么了?”陈肆问他。
“我去趟洗手间。”他说着出了门。
“我说真的,那些有点本事的男的都像是没被家里教过要怎么正常对待他人一样。”闻安说,“我觉得柿子哥很好啊,情绪稳定脑子聪明,虽然穷了点,但这种也比较好拿捏嘛。反正这年头能让我当新朋友结交的男性很少,他算是第一个,跟他相处说话完全不用担心性别问题的。”
“……”岳明荷扶着额头,“首先,我说过很多次我和他属于互相看不上;不是他不好也不是我不好,就是我们两个都不属于对方喜欢的类型。做朋友还好,一想到要和这种性格恶劣的家伙共度一生我连毛孔都在排斥。其次,如果搁在往常我的解释会到此结束,但我现在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我和他有可能会成亲戚。”
“谁?难道棠姐牺牲那事是假的?”闻安大吃一惊,“不然你家也没有别的姐姐妹妹啊?”
“当然不是,我姐……唉,别提了。”岳明荷说,“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檀哥儿不到三岁就丢了。”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棠姐的事……唉,怎么会突然这么倒霉,先是小儿子走丢,然后夫妻俩出事,紧接着大儿子也没了。”闻安叹气,“我还记得玉哥儿呢,你高中的时候总带他和我们一起出去玩。”
岳明荷扯了扯嘴角:“是啊,结果最后和他叔叔一起在车里被烧成那样……”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姐夫他们本来不会有事的,大哥说棠姐把那群不法分子拖死在了房子里,姐夫硬要冲进去把她的遗体带出来,结果二次爆炸……”
“好了,明荷,别说了。”闻安紧紧抓着她的手,“玉哥儿的事是意外,而且、而且说不定檀哥儿还活着呢。”
“这么多年了,同龄的孩子我们都找遍了,根本没有檀哥儿的影子,那孩子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岳明荷说,“我知道,我只是……这终究是我们家永远走不出来的事。”
二人喝着茶,沉默了好一会儿。
“算了算了,讲点陈老四的八卦娱乐一下……”岳明荷呼出了一口气,“他最近天天跟我大哥在一起,我是真怕这家伙一转头变成我嫂子啊。”
“你大哥?岳华严??!”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我大哥跟人正常聊天,你也知道,他以前从来不理人的。”
闻安震惊地瞪大了眼:“我当然知道……我被棠姐带着的时候,你大哥还没改名吧?反正我最初印象里他就那样,在部队里也只跟棠姐说话。棠姐就不一样了,棠姐是所有人的老大。”
“大哥他就是脑回路怪怪的,也不太爱和人说话,我还是第一次看他跟除了家里人之外的人关系这么好。”岳明荷说,“他现在天天坐陈老四的车到市里,陈老四去办事他四处闲逛,然后俩人一起吃了饭再回来。我靠,比我爸妈黏得都紧,他甚至已经在陈老四家那一片买了新房开始装修了。”
“嗯……我觉得也能理解,毕竟你哥现在退伍了,他也没别的事干了啊。”闻安说,“他又不缺钱,再找个正经工作其实挺没必要的,何必跟其他真正有需要的战友抢。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他不跟着柿子哥还能怎么办?跟着你,不合适吧;跟着明竹哥,更不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掺和公司里的事呢;再不然,他就只能在家闷着了。恰好柿子哥招他喜欢,那他可不就天天跟柿子哥出去玩。”
“也是。”岳明荷说,“我爸妈倒没往歪里想,他们就是觉得这样怪麻烦陈老四的,又不知道怎么跟大哥交流。你也知道,大哥大姐跟我们在法律上没有血缘关系,从小又没待在一起,所以爸妈也有点束手无策,只能想着在生活上多帮帮他。”
“我有一计。”闻安说,“我摇一卦来算算柿子哥的姻缘。”
“这个能准吗?”
“算一算嘛,又没坏处,当然真要看正缘什么的还是需要生辰八字。”闻安说,“我就是随便摇一下……我靠,他对象和他差了十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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