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跟着沈鹏举到了‘千金坊’门前,她亲眼看着沈鹏举入了赌坊。
沈家是书香门第,二叔因腿疾未曾入仕,但沈鹏举自小在沈家族学念书,二叔对他管教甚严,十六岁便中了秀才,虽然后面因着身子弱未曾参加科考,但那也是诗礼传家的文士,怎么就迷上了赌博?
他又是从哪里来的钱赌博?
石墨瞧出了异样,低低道:“姑娘在此稍候,小人去去就来。”
赌坊内,赌桌横陈,各色人等齐聚一堂。骰子声、叫喊声、欢笑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繁华而混乱的画卷。沈鹏举坐在一张赌桌前,面前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和各式各样的赌具,他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运气都揽入怀中。
庄家是个满面油光的胖子,见到沈鹏举不屑地冷哼道:“呦,沈公子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咱们赌坊可不是要饭的地方。”
此言一出,周遭顿时响起一阵嗤笑声。
沈鹏举面露不忿之色,走到庄家对面的位置坐下,随手将一叠厚厚的银票丢在桌上,顿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庄家见来了大主顾,忙不迭地堆起笑脸,殷勤地为他斟茶倒水。
“小人嘴欠,沈公子大人不记小人过。”说着胖子就对着自己的嘴狠狠抽了几下。
沈鹏举冷哼一声道:“大爷有的是钱!”
胖子满脸堆笑,又是一番奉承。
骰子在碗中旋转,发出“叮铃”的脆响,伴随着赌徒们急促的呼吸声,仿佛每一掷都关乎生死。
沈鹏举坐在赌桌前,他面前的银子堆积如山,他的手指摩挲着白花花的银子,心底是压抑了二十多年后骤然纾解的畅快。
这一切本就是他该得的。
胖子他瞥了一眼沈鹏举面前的银子和银票,心中一阵冷笑。
随着庄家的一声令下,赌局开始。沈鹏举的手在赌具上飞快地移动,每一次下注都显得从容不迫。起初,他连连获胜,赢了不少银子。但赌坊的规矩,向来是赢少输多,沈鹏举也不例外。渐渐地,他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少,而赌注却越下越大。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鹏举的脸上开始露出焦急之色。他知道自己已经陷入了绝境,但心中的不甘和执着却让他欲罢不能。
周围的赌徒们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此人的来历。
沈鹏举充耳不闻,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手指在赌具上飞快地滑动着,每一次的下注都让他心跳加速。他仿佛已经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
然而,就在此时,庄家突然宣布:“沈公子,您已经欠下了我们赌坊一大笔钱。”
沈鹏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他看向庄家,却发现对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眼神和嘲讽的笑容。
他冷哼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叠更厚的银票,狠狠地摔在赌桌上:“继续!”
不知从哪里蹿出个小厮满脸焦急地走到沈鹏举身旁,低声道:“您不能再赌了,老爷已经知晓您卖了抚顺街的绸缎铺子,此刻正让管事来赌坊找您,您快躲躲。”
闻言,沈鹏举一屁股从赌桌上爬起,胡乱抓起银票塞入怀中,踉跄着就朝赌坊外跑。
有打手凑到胖子跟前低声耳语道:“要不要哥几个去赌他?”
胖子摇了摇头,冷笑一声:“放心,他还会来的,去查查这姓沈的什么来头。”
从前这姓沈的来身上都榨不出五两银子,今日短短一个时辰就在赌坊输掉千两银子,必是发了横财。
二人出了赌坊没多远就被李管事带人堵个正着。
“二公子,奴才得罪了。”说罢李管事一挥手便让小厮将二人一起绑了押回沈宅。
沈修文一眼瞅见他身上的衣着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甚至等不及仆从推动轮椅就自己转动着车轮走到跟前,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请家法来!”沈修文当真是气坏了,喘着粗气命令管事拿鞭子过来。
“爹,孩儿知错了,求您饶了孩儿……”沈鹏举自幼身子骨弱,又是家中独子,长到二十年,沈父从未碰过他一根手指,听到父亲要请家法沈鹏举当真是有些怕了,一边求饶一边朝堂外的婢女使眼色。
沈修文指着他鼻子骂道:“孝期未过,你便穿得这般张扬被人瞧见了可怎么办,你还去出去赌!我朝律法明令禁止孝期搏戏,被人告到衙门是要受笞型的。今日老子要是不管管你,日后还不知要创出多少祸事来!”
说话间管事已捧着一根小儿胳膊粗的鞭子到了近前,沈修文抬手去拿,管事犹豫道:“公子身子骨弱怕是受不住。”
沈修文一把抓过鞭子,怒不可遏道:“谁让你卖了沈家的铺子,说!你今日输了多少银子!”
鞭子尚未落在身上,沈鹏举已是吓出一身冷汗,哆哆嗦嗦道:“一千两,爹爹,沈家有那么多铺子,卖一两个不打紧的,反正现在是爹爹掌管沈家,没人会发现的……”
“啪——”一鞭子落在沈鹏举背上,院内顿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声。
沈修文张大嘴哀嚎,手脚因被捆着无法动弹,只能不停地告饶。
“爹,儿子知错了,儿子不敢了!”
沈鹏举喊得撕心裂肺,实则沈修文并未用全力,他腿有疾坐着轮椅本就使不上劲儿,又私心里下不去手,这一鞭子着实打得不重。
偏偏沈鹏举从小到大未曾受过责打,这才觉得委屈,哭的更是凶。
“哎呀,我的儿啊,你打他作什么?”闻讯而来的沈母踉跄着奔到儿子跟前,将人护在怀中,不停地安慰,“有娘在,别怕。”
“你让开!”沈修文原本也就只打算打那一下,可沈母这宠溺的模样又激怒了他,忍不住又举起了鞭子。
沈母梗着脖子道:“要打你连我也打,不就是花了点银子嘛,现在整个沈家都是我们的,莫说是一千两便是一万两我儿想花便花,有什么打紧的。”
“闭嘴!”沈修文怕这娘俩口中再说出些什么,连忙遣退了下人,指着沈母道:“你二人莫要太猖狂,沈家哪里就是我说了算的。”
如今他们全家都搬入了沈家大宅,府中的几个管事都被他们打发到庄子上去了,就连管家也被沈修文劝说去了青州寻找沈持玉下落了。
待老管家回到沈府,府中的亲信也被遣散得差不多了,正好将沈持玉的丧事一并给办了。
沈母哪里肯罢休,哭诉道:“你明知他身子骨弱,要是打坏了,你沈家可就没人继承香火了。”
沈修文一下子被说中痛脚,当年他蒙难时,妻子陈氏有孕在身,忧心过度致使胎儿早产,孩子先天体弱,几乎是被药罐子养大的,陈氏也因此坏了身子再不能生育。
沈鹏举便是二房三代单传的独苗,自然被二人眼珠子般看护着。
“你要是真有能耐,早点给我生个孙儿出来给我瞧瞧!”沈修文盼孙子已盼了多年,奈何沈修文成婚两载朱氏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小妾通房也抬了几个,却都是不争气的。
“还不是你给找的儿媳不中用!”陈氏的嘴皮子向来利索,又仗着自己有儿子傍身从不惧怕沈修文。
二人打了会儿嘴上官司,最终沈修文也没能拿这母子二人怎样,末了还让人请了大夫看看沈鹏举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个月后,老管家回来了,他带着人在出事儿的地段整整寻了大半个月,只找回了沈持玉遗落在山崖边儿的一方帕子。
沈修文不得不忍着哀痛操办起侄女的丧事。
丧事办的低调却也惊动了不少知情人,谁又能料到短短三个月,沈家两代当家人接连故去,却又死得那般蹊跷,若说没有人怀疑自是不可能,可那又如何,沈持玉不过一孤女,倘若宗亲都不为她讨回公道旁人又怎会花那心思。
宋家毕竟与沈家从前是姻亲,前妻死得凄惨,宋冀年怎么着也得赶过来上炷香,原本沈母也要来却被他劝住了,他可不想再出一次丑,只带了宋灵珊一起过来祭奠。
“哼,真是可惜了!沈家这偌大的家财怕是都要进了沈家二房的肚子。”宋灵珊越想越气,要不是上次灵堂上沈持玉拿出了和离书,此刻这偌大家财也有他们一份。
宋冀年白了她一眼,警告道:“这里人多眼杂,你少说几句。”
宋灵珊扁了扁嘴,却仍旧不服软,“要我说她就是活该,谁让她自己不检点,在奉化时我就瞧着她心思不纯,果然是报应。”
“灵珊,你好歹给自己积点口德,灵堂之上说死人坏话也不怕招惹阴灵。”
他话音甫落,忽然一道儿响雷震彻云霄,被吓到的宋灵珊不由尖叫了一声,往自家哥哥身后躲了躲。
叫声自然也吸引了其他前来吊唁的人,不由向二人投来一瞥,已有人认出这二人正是沈家此前的赘婿。
宋冀年已听到不少非议声,连忙将伞沿往下压了压避开那些人探究的目光。
见到宋家人,沈修文脸色并不太好,但到底对方是来吊唁的,他便也没让家仆赶人,但也没给几个好脸色。
宋冀年如今是天子眼前的红人,已有许久不曾受过白眼,当即心中便有些不悦,走到沈修文跟前行了一礼道:“敢问沈家二叔,持玉是怎么死的?”
“路遇山匪,坠崖而亡。”沈修文抬眼冷冷地看向他,道:“这里还有官府的文书,你要看看吗?”
宋冀年拂了拂袖子,“那道不必,我只是替沈持玉可惜,到死都不知道凶手是谁。”
沈修文咬牙:“你这话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意思,我听说当时扶灵回乡的还有令郎,那么多人怎么就令郎一人回来了?”宋冀年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灵堂之上的人听得清楚。
沈修文早料到今日会有人来闹事儿,正要开口,却有人先一步接腔道:“是啊,怎么就突然遇到了山匪,怎么就活了令郎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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