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起来!”
小太子还从未为人这般呵斥过,直吓得浑身一抖,立即过去捡起长剑来。
“举起来”程又直又道。
小太子就用两只手将那长剑举提起来。
“刺过来”
小太子只得这回握剑再刺过去——
这长剑同样没有在他手里‘待’多久,就又被程又直砍劈脱手,拂尘硬木手柄击在剑刃上,回传过去的力道,震得小太子一双手又疼又麻,捧了起来连连哈着气。
程又直等他哈得差不多了,又道,“捡起来”。
小太子听了,委屈地几乎就要哭出来,“程又直,你放肆——”。
程又直将拂尘往回一收,单手背负在身后,看了眼那边半面脸为鲜血侵染的陆景宏,目光移转回来,又再看看自己鲜血仍自淋漓滴落的右手,内心激荡,神色却平淡,“这放肆的权力,是殿下给小臣的。小臣不过奉旨行事。”他到底是无法眼睁睁看着,将来统御他们国朝天下之人,成长为漠视人命、暴戾残刻之辈。从前不论如何并不与他有关,但如今,他的确一心辅佐太子,不能看着太子毁在这唐敖手中。
小太子将手背过去,昂头挺胸道,“孤现在不给了——”。
“此时却不由殿下了”
程又直只是移目一看地上长剑,“捡起来。小臣今日会陪殿下,练至殿下满意为止。”。
小太子在身后偷偷握了握有些肿红的手掌,直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开口时已带上轻微的哭腔,“孤已经满意了,现在就满意了——”唐敖说的不对,他不能将眼前这人如何。
“小臣并不觉得”程又直道,向前一步,俯身拾起长剑,握着拂尘的左手,将小太子的右手从背后拿过来,再将因为鲜血淋漓的右手握过而同样沾染了鲜血的剑柄塞到小太子手里,不顾小太子因为手上沾染了鲜血还一瞬煞白无色的小脸,向后退至恰好一剑之远的地方站定,“殿下,请举起剑来。”。
那之后,小太子反复举起剑来,反复向前挺刺,反复为击劈脱手——
如是十数回后,小太子再无一分力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哇大哭起来,怎么都不肯起来了,程又直就即站在身前,神色冷静地看着,直待小太子哭得累了,才问,“殿下,以后还对不对剑了?”。
小太子忙忙地摇头,“不对了,孤不对了,孤再不对了——”。
程又直方才将拂尘换到右手上,伸出左手去,恢复到从前的恭谨声色道,“殿下”。
小太子犹豫了很久,还是伸手握住了,程又直将人拉起后,与其换个位置,使得小太子处居上位,而后撩起衣袍跪倒道,“小臣冒犯殿下,请殿下降罪。”。
于他今日这悖逆之举,程又直事先已经想到了后果,各种后果,甚至最糟糕的那一种。
不论是那糟糕的结果,最后是太子,皇帝,还是先生处治下来的,他都不会觉得意外,不会觉得后悔,不会觉得畏惧——
只此事后续的发展,最终的结果,还是大出程又直,甚至是所有人的意料。
而这大出意料的结果,使得程又直既是意外,又是后悔,还且畏惧。
却是小太子依因这半日‘磨炼’,腿足发软发酸,几乎无法行走,由唐敖扶着方才踏出两步,脚下就被地上长剑一绊,脱离开唐敖扶护,跌撞前行几步后,径直扑到在地上,额头磕在了宝座下台阶沿角——
唐敖几步将小太子抱起来时,小太子已然昏厥了过去,半边额头上一片血色,急声地大叫,“御医!快传御医!”。
因着先前就有侍臣看是情势不妙,偷偷出去向皇帝报信了。
是以,皇帝来得还要比御医更快一些,林昶也随在身后。
皇帝看见这等景象,几步跨上前来,从唐敖手里将小太子抢了过去,抱起进了内室。
时候不多,御医匆匆赶来,为唐敖带了进去给小太子看诊——
林昶只就在内室门口看了一眼,就即转身过来观望形容狼狈凄惨的两个徒弟。
陆景宏仍是满目的惊恐靠着承柱窝缩着,知道只怕是受了惊吓,一时半会问不出什么来了,就即转向一脸惨白的程又直,“怎么回事?”。
程又直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意外、后悔、畏惧哪种情绪更多一些了,半天才听见先生问话,就即没敢有半分隐瞒地将先事说了出来,而里边因由唐敖解释也知道了内情的皇帝也起身走到内室门口,他和先生都看到了——
而后伴随着一句“程又直!你当真是放肆至极!”的冷笑说斥,脸上也挨了先生恍同雷劈的反手一掌,向后翻跌在地上,又再慌忙爬起身来,伏跪于地,口中忙忙道,“小臣知罪,小臣该死——”。
“你这条贱如草芥的性命,便就是死上一万次,又何足可惜?”。
于皇帝这句怒语,林昶作势不闻,只转身俯首问,“陛下,太子情况如何?”。
皇帝不曾回答,开口道,“你既然也知自己该死,那就——”顿而向外一看,“来人,拖出去杖毙。”。
立时便有侍卫上前来,林昶移身横档在前,再问,“太子情况如何?”声音中不由带上了峻厉。
皇帝看林昶这情势,分明是要护着此人,从未有过的明显,心下愤恨便就更深了一层,正要命侍卫强拖,他倒要看看林昶敢不敢明着违逆于他,却不想那御医却过来回禀,“陛下,殿下无碍。”。
皇帝直是厌恶地转过眼去看那御医,“怎么会无碍?”。
那年迈御医因是赶来得急,此时还在喘气出汗,根本无暇观看皇帝脸色,只在口里忙忙解释说是,太子只是磕到了额头,并未伤及要害,很快就能醒来了,陛下不必太过忧虑一类话,皇帝一句“太医劳苦”几乎咬牙说出来的,又听林昶说是,“此子此回固然是胆大放肆,以致险些酿成大祸,但总还罪不至死——”说着折身拱手请求道,“还请陛下能看在奴婢平日还算尽心侍奉的份上,能饶我这徒弟一条性命,奴婢将其带回去后,一定严加惩治——”。
皇帝到底无法驳林昶这内相的面子,毕竟朝政诸事还得依仗于他,尤其是黑鞑之事日渐紧迫的现在,实在没必要为此无足轻重之人,再闹得上回称病不出的局面,只就一腔气恨怨怒难消,便即笑道,“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赦。’,此奴此回胆大妄为如斯,险些害去国之储贰性命,便就处以杖刑最重一等,听杖一百。”。
“林相,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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