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定安？褚定安？你发什么呆呢？”任浔咋咋呼呼一路，就不见褚照有反应，忍不住道。
褚照回过神：“刚刚在想恶狗岭的事。”
他感慨：“之前我在阴间的时候，也经过过恶狗岭。我听说凡有那生前好杀生、爱虐杀的魂魄经过，必定会被它们一拥而上，报复啃噬。鬼差在旁只是冷笑不语。原以为这样是常态，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真心爱狗的人，在经过恶狗岭时，居然真会有狗出来保护他们不受恶狗咬食。那张生，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哪里想到任浔听到这话，第一反应，并不是张信跑回来时有大黄狗相护这件事有多么让人欣慰，而是：“褚定安你什么时候去的阴间？”
褚照：“……”
他真的服了。
回到颜府，褚照还在沉思。恶狗岭之后便是金鸡岭，这也是民俗中人死后需要在胸前衣裳安置五谷的原因，就是为了在过金鸡岭时，避免那群鸡不满意把你当成谷子给啄了。
金鸡岭之后是什么来着……
是了！
野**！
褚照拍案而起，那些在经过恶狗岭、金鸡岭后肢体不全，不能够继续前行的孤魂野鬼，他们都会聚集在这里，吸引那些过了关的健全鬼魂，趁机上他们的身离开这里，继续向前走赶去投胎。如果给孤园将那些提前消耗了气运的鬼魂也安置在此处，那就说得通了！
谁会去查野**有没有多鬼魂？
这就像谁会闲的没事去统计还飘荡在阳间的孤魂野鬼有多少个一样！
想通这一切，褚照便想去联系谢必安。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他收敛情绪扬声道。
虞小青活泼道：“大人！是我啊！庆泽县派人将麦种送来了！还是影四、柳老还有婉春一起来送的！您要一起去看看吗？”
“……”
虞小青正疑惑屋内怎么没声了，就听到褚照暴跳如雷：“他们几个都来京上了，那庆泽县呢？丢下不管了吗？”
哎呀嘛。
虞小青一缩脖子：”那我就不知道啦！”
快跑快跑。
大人发飙啦！
——庆泽县的县令很疲惫。
他看着站成一排的妖鬼巡逻队的成员，一个个都低着头，显得认错态度良好。
偏偏他们越是这样，县太爷就越想抄起什么东西，然后对他们从低敲到高，再从高敲到低。
县太爷运了运气：“庆泽县安排好了？”
听到问话，柳老忙不迭地说：“大人您放心，老朽敢担保，庆泽县内的妖鬼都安分着呢！我们就算离开一会儿，也一定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柳老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褚照：“……有你们，真是本县的福气。”
柳老还以为褚照在夸他们，当即美滋滋地笑开来：“哪里哪里。”
虞小青也以为褚照在夸，自认为危机解除，她嘿嘿笑道：“都是大人教的好！”
黑旋风把尾巴摇出花来。
唯有聂小倩和陈婉春这两个生前是人的，因为感觉出大人好像话中有话的样子，至今不敢吱声。
为了验证这个猜测，她们还特意飞快撇了眼影四，见他也一副老老实实低着头的模样，更加坚定保持怂了吧唧的状态。
果然，他们的大人凉凉地笑：“是服气，不是福气。”
柳老嘴巴一张：“……”
虞小青反应过来，迅速站好。
黑旋风夹紧自己的尾巴，丧丧地“呜呜”一声。
那天妖鬼巡逻队是怎么熬过去的，这里就不提了。总之所有人都知道，那天结束的时候……至少县太爷手上的扇子，还是完好无损的。
“彭城没有郎玉柱此人？”褚照微微皱眉。
“是的。”柳老恭敬回答，“属下潜伏在彭城多日，企图找出颜如玉踪迹。孰料颜如玉的踪迹找不着也就算了，连郎玉柱此人的消息也没有。”
“这不可能。”褚照断然道。
都出现颜如玉了，怎么可能与郎玉柱还没有关系？
还是说……
“难道是本县记错了？郎玉柱其实不在彭城，而是在别的地方？”
柳老见褚照陷入沉思，其实很想提醒自家大人应该自称“本伯”，但是又不敢打断大人思考。
“罢了，找不到就算了。”左右他现在从那个张信口中知道了颜如玉的源头——给孤园。这个案子有没有郎玉柱已经无关紧要，他也只是跟颜如玉相处过，又因着《聊斋》被褚照猜疑为颜如玉的起始而已。
“你且先下去，告诉虞小青他们，收拾收拾，准备回庆泽县。”
听到这话，柳老连忙应是。
麦种交给朝廷，负责研究麦种的老农也与司农司进行了交接，还被封了个小官儿，得了五百两银子的厚赏。这些人将在司农司继续完成研究麦种，力求让新麦种的性状变稳定的大业。
褚照在带着自己的人回庆泽县之前，还特意找这几个老农叮嘱了一遍。其中重中之重的，就是他教他们的实验方法他们一定不能忘记，只有脚踏实地、不厌其烦地去做了，所得出来的结果才有可能是正确的。
“陛下。”吴应年将沏好的茶，放置在皇帝的手边。
皇帝“嗯”了一声，又道：“褚定安回去了？”
吴应年笑道：“回去了。听说长平伯在走之前，还长吁短叹了好久的京上美食，说是这一去，大抵四五年没办法再吃到了。”
皇帝哼了一声：“这也是他活该！”
吴应年又挑了一些关于褚照的，可能让皇帝心情好的话来说，皇帝听了，气息果然越发缓和起来。
“他是个好孩子。”皇帝沉思道，“一心为了朕，为了大梁。走之前，来朕这里谢恩，还不忘了跟朕禀明颜如玉的事。天师府那群干吃饭不做事的饭桶，之前竟然还拿这件事攻击他，一群庸碌！”
皇帝能说天师府的人是饭桶，吴应年可不能也不敢应和。他只是笑道：“陛下不是早便知道，长平伯在妖鬼一事上才能无双。早在大人们还觉得长平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时，陛下就慧眼识珠，发现了长平伯的才能。”
皇帝被这马屁拍得心满意足，他微微眯起眼：“天师府初建立时，所请的一些人便是安不下心修炼，只贪求名利的人。这些人在遇上小事时倒还算有用，一遇到大事，就一声也不敢吭了。真正的高手，如慧提大师类，只肯留在民间，不肯为朕所用。国师倒是不错，只是只有国师，人也太少了一些……”
吴应年弓着身，为帝王磨墨。
皇帝沉思片刻后道：“着褚定安上个奏折来，其中就讲明颜如玉在阴阳二间利害的事罢。”
吴应年应了声是，自有人前去追赶已经出京有一会的褚照，让他赶紧写封奏折呈上来。皇帝吩咐了这件事，又去批下一个奏折。
他的脸冷下来。
那是一封弹劾昨日太子用鞭子抽打宫墙的奏折。
“朕的太子，真是越来越跋扈了。”
吴应年把身子弓得更低。
……
马车摇摇晃晃，但到了这次，褚照出行屁股可不疼了。影四在翠微奉岑元子命教导他时，特意学来的让马车平稳驾驶的法术，今天可不就用上了？
褚照躺在马车车厢里，一边对着镜子欣赏自己的美貌，一边听明直抑扬顿挫地念今天出京时，好友送来的程仪以及托他带给他们亲友的书信礼物。
“太子侧妃吴氏，书信五封、珊瑚一对、玉如意一对、宝珠两盒、各色绸缎二十匹……”
褚照耳朵动了动：“你说谁？”
明直道：“太子侧妃啊。”
吴含章？！
褚照翻过身来：“把单子给我。”
想了想：”把太子侧妃托人带的话也复述给我听。”
褚照越听越麻木，他就说吴含章无缘无故送他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原来大半都是让他带给白落雨的。
说到这个表妹，褚照就忍不住叹气。白家自从知道他不愿意娶白落雨后，就一心想把白落雨赶紧许配一户人家，哪里想到白落雨哭哭啼啼不愿意。白家的人，还以为她一心挂在他身上，连母亲都被搞得忍不住再来问他，如果表妹非他不可，他愿不愿意娶白落雨。
褚照：这都什么事啊。
但是他又不能把白落雨喜欢吴含章，吴含章也喜欢白落雨的事情说出去，只能咬死了“就算表妹喜欢他，他也坚决不会娶表妹”这句话。
褚照扶了扶额，目光就那么落在明直和其镜身上。
两个小厮被褚照看得毛骨悚然：“大人？”
他们的大人一合掌：“我想起来了！我就说我仿佛忘记了什么事！那就这样吧！你们两个带着我给爹娘的礼物，还有太子侧妃要交给她手帕交的礼物，回广陵一趟。顺带在广陵把亲成了，然后再回庆泽县来！嗯，就这样。给你们放两个月的假！”
明直：“……”
其镜：“……”
他们好半天才把“大人你受什么刺激了”这句话咽下去，然后喜不自禁，高声喊：“大人英明！”
不容易啊。
大人从启明三年就说要给他们娶媳妇，这都启明五年了，甚至老夫人都帮他们挑好媳妇一年多了，大人可算记起他们还没有成亲这件事！
和褚照不一样，明直和其镜是做梦都想娶媳妇！
或者说这个年代就没有男人不想娶媳妇的，除去褚照还有跟褚照一样的人的另类。跟现代婚姻不同，现代人自由选择嫁娶，是因为生产力提高了，他们拥有自由抉择是否结婚的机会；即使不结婚，他们也可以过得很好，做到自食其力，而不会活不下去。古代婚姻，那可无关风花雪月，或者说很少关风花雪月，而是关必须“搭伙过日子”。
一个“搭伙”，一个“过日子”，就足以显见古代的生存系统多么脆弱。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对于古代人而言，不是一句挂在嘴边的玩笑话，而是千载流传下来的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智慧之言。
褚照看着明直、其镜咧着嘴巴傻乐的样子，自己也乐了。
“是我不好，这么重要的事，竟然给忙忘了。回头各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明直、其镜赶紧推辞：“大人平日里给小的们赏赐就不少了！”
“平常是平常，你们大喜，我不包红包说的过去吗？”褚照笑眯眯地说，“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啊，这次回广陵，办好了我交代你们的事，就给我安安心心等着成亲。除了我，我爹娘那边肯定也会给你们大红包的。只是可惜，我要回庆泽县思过，没办法看着你们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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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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