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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袁飞、黑子他们的杀马特取名风格不同,陆翡走的是文艺路线。
他第一个扣扣昵称叫“非羽公子”,中二程度没便宜到哪里去。
袁飞每每都要倒牙酸,威胁陆翡说他这个名字一天不改,他就一天不和陆翡在网上聊天。
后来陆翡改了,袁飞便嘚嘚瑟瑟以为陆翡是因他而改的,其实不是。
陆翡把昵称改成了一个字——“陆”,非常寡淡。
袁飞一开始嘚瑟,没多久在列表里看见他宋奕大哥的那个“宋”,再看看陆翡小弟的这个“陆”,就嘚瑟不起来了。
袁飞腆着脸问陆翡:“你能不能换个昵称,正经一点的。”
陆翡看着他的“屮御剑の取首级”:“二哥,我就一个字,还不够正经吗?”
袁飞觉得挫败,他觉得自己在陆翡心里,始终不如宋奕。
他至今仍旧不知道陆翡改掉中二的“非羽公子”的真正原因。
半大少年向往人见人爱的风度翩翩,可惜初三校庆舞台上引发的不是赞美而是嘲笑,他们看着他的网名也要恶劣打趣,说他恶心、做作、不配,连带着把陆莲音情夫众多的事情挖出来,说他是个“吊着蛋的杂种”。
那段时间里袁飞去了体校,毫不知情。
陆翡记得初二的时候看集体电影,阶梯教室里放映着周星驰的《大话西游》,整部剧在only you的噪音里消磨过去,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句——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
初三被笛骁他们堵在墙角的时候,陆翡非常希望袁飞能再当一回他的“盖世英雄”。
那时候陆翡甚至不清楚他对袁飞的感情,只无比地期望袁飞能当他的“盖世英雄”,像他们小时候的誓言一样,刻上一个“永远”。
陆翡一边把冰箱里的菜拿出来热了热当做晚餐,一边想着他的盖世英雄偷偷地脸红。
网吧里袁飞叼着根烟,走位风骚输出稳定,耳机里团长暴躁地喊:“下P了下P了,注意走位,3、2、1,走!走走走快点!妈的动作那么慢吃屎呢!奶妈补一下团血!”
夏末躁动的晚风被渐凉的夜色抚平,天边泛起青灰,凌晨四点,袁飞夹着烟的手疲惫地垂在一边,望着天花板觉得生活疲惫无聊。
郑游谦在他家过夜,他不喜欢和郑老板呆在一个屋檐下,也没敢去陆翡那里睡觉,晃来晃去又和人约了通宵。
骷髅男端着碗泡面从外面进了包间,吸溜着问他:“飞哥,真不要来一碗啊?”
刚打完一个副本,精神松懈下来浮出倦懒,袁飞抽着烟看了他一眼:“你是真他妈的不怕猝死。”
“哈,猝死?这群王八犊子天天通宵‘奋斗’都没死,哪有可能这么倒霉犯在我头上?”骷髅男抹了嘴红油,血盆咧口地笑,“怎么的飞哥,今天累了啊?”
袁飞兀自抽烟没答话,骷髅男叫唤:“不是吧飞哥,他们还准备开一车呢,没你可不行!”
“我他妈还不能累一累吗,你上午上课下午训练晚上通宵搞游戏试试?”
“嘿嘿,那你还不知道我吗,上午睡觉下午混日子,晚上才是主场啊!”
“你爸妈不管你考大学?”
“我的老天爷,我考大学?飞哥你这玩笑开得真大,我像是考大学那料子吗?我可不做那白日梦!别人上文化课是学文化,我是听天书;别人艺考的时候搞素描速写色彩,我就坐那画个简笔画,没法比。”
“同人不同命啊,我算是认了!”骷髅男吃完泡面瘫在单人沙发里伸了个懒腰:
“反正我爸一天天工地上忙呢,什么也不管我,考差了就只会拿皮带抽,妈的,高中我都不想上,他非让我读,颜料画笔钱抠出来了也是浪费,还不如和你出来快活呢。明年我就去找工作,随便搞点什么赚钱,还怕养不起他一个糟老头嘛。”
袁飞嗤笑一声:“那你还他妈算个孝子。”
骷髅男挺得意:“那是!”
袁飞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脸,突然就觉得糟糕透了,他把烟摁进烟灰缸里,起身挂上了耳机。
“哎?飞哥去哪啊?”
“累,”袁飞寻思着,“我找个地方睡觉去。”
“真不玩了?别啊!等会儿团长来找你怎么办,今晚打团的工资还没分呢!”
袁飞注销了电脑:“真挺累,熬不住了,困。”
“就在网吧睡呗,后面有弹簧床……”
“就那谁都能往上一躺的破床?”袁飞瞧不上眼,拎起背包,走了。
后面骷髅头还在喊:“那打团的工资怎么办啊飞哥!”
街上冷冷清清,网吧拐角的小路尽头有三两个通宵二流子的笑骂声,隔得很远。
街道无声,行道树静悄悄的,夏天仿佛终要过去了。
袁飞就近找了家看起来还不错的招待所,前台疲懒地问:“身份证。”
“没带。”
“姓名,身份证号。”
袁飞随口报了黑子的名字和号码,交钱,领房卡,上楼,冲澡到一半没了热水……
袁飞踹了脚墙壁,骂了声“操”。
草草洗漱往床上一躺——招待所里的房间又小又破,连姓名和身份证号码也不求证真假。
旁边就是网吧,大部分年轻人甚至宁愿在网吧里将就一宿,也不给招待所赚钱。
床还算宽敞,白被子看上去也挺干净,就是处处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霉味。
骷髅男说:“同人不同命啊,我算是认了!”
袁飞躺在床上抽烟,不知不觉睡着了,醒的时候烟已经烧到了头,落在灰白色的瓷砖上。
他看着地上的一点灰烬发愣。
凌晨六点,陆翡躺在被窝里做着光怪陆离的梦,梦见七彩筋斗云,梦见紫霞仙子,梦见妖猴偷食了蟠桃,一棒子打碎凌霄,指着佛祖骂道:“我才不去什么西天!”
没有五行山,没有孙行者,没有齐天大圣,那猴子连“孙悟空”这名字都不要。
梦里面猴子刚抓起紫霞仙子的手,陆翡的电话就响了,把他吓了一大跳,满头是汗地接了电话:“喂?”
刚睡醒,他口里干得很,声音哑着。电话那头袁飞支吾一下,低声说:“给我开个门。”
陆翡坐在床上,刚才叛逆无稽的梦烟消云散再也想不起来,他起身开门,往厨房里倒了口水喝。
咕咚咕咚地像是渴了几百年,陆翡放下茶缸:“你怎么一大早来啊?”
“干什么,打个电话就把你吓醒了?”
“嗯。”陆翡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他赤着脚踩在瓷砖上,脚腕子白得很,袁飞忽然又觉得天气还热着,夏末还在折磨九月,夏天赖着死活不走。
陆翡眼睛迷瞪瞪的,袁飞兜着他后脑勺搓了搓:“你再睡会,我洗个澡。”
陆翡没过脑子就是一句:“你不睡?”
刚说完他瞌睡就醒了,袁飞:“……我打地铺。”
“你睡床,我把竹席擦一擦,你睡。”
“别折腾了,”袁飞不耐烦地摆手,“天都亮了,别搞那么多花样行不行。”
他瞥着陆翡闷头不敢说话的模样,声音软了些,说:“我好困。”
听起来咕哝着像撒娇似的,陆翡红了脸跑回房间。
袁飞单手提着衣摆把上衣扯掉,房间里伸出条嫩嫩的胳膊递给他换洗衣服。
陆翡水亮的眼睛藏在门后,偷偷看着他。
清晨比夜晚安宁,陆翡赤澄得像一颗晕着七彩光色的肥皂泡,洗掉他一身的霉菌。
新的一天到来了。
换上干净衣服,客厅过道里竹席已经铺好了,电风扇在旁边细细地吹。
皮肤上沁着竹料的清香,能感觉到席子刚被凉水抹过,空气里泛着透彻的干净。
袁飞就睡在房门外,陆翡紧张得忘了做梦,迷迷糊糊刚打个盹,闹铃又响了。呆呆地爬起来走到门口,陆翡踢了踢袁飞的小腿:“二哥,你今天还上课吗?”
袁飞困得要命,含糊着:“嗯……什么?”
陆翡从他身上跳过去,跑到卫生间洗漱,出来的时候看袁飞还没醒,凑上去又喊他:“二哥,起床,上课了。”
袁飞皱着眉头,太阳穴突突地跳痛,才睡了一个小时,他视线都不清楚,嘟囔了个什么,又睡着了。
“二哥?你不上课吗?”
袁飞烦死了,小腿又被踢了两下,他闭着眼睛不耐烦地往下一蹬,正好踹在陆翡腿上。
“啊!”陆翡失去平衡往下摔,怕砸在袁飞身上他用力把身体歪向另一边,撞在茶几上又滚下来。
听见陆翡的痛呼袁飞的瞌睡猛然惊醒,猿臂一伸把人一捞,嘴里骂着“卧槽”,手往陆翡身上前前后后顺了一圈:“磕哪了?”
“腿……”陆翡脸都皱了。
袁飞匆忙检查他的腿:“哪里?”
“没、没,”陆翡还没缓过来,“腿麻了,磕到麻筋了。”
袁飞骤然松了一口气,大手顺着他膝盖往后捏着腿肚子重重一揉——麻劲儿散了,还揉红了陆翡的脸。
姿势有些暧昧,陆翡坐在他腿上,袁飞抱着他,前胸贴后背,身后的热度源源不绝地传递过来。
陆翡熏红了脸,连忙爬起来都不敢看他。
身后袁二哥十分淡定:“你先去学校,第一节课我不去了。困死了,我再睡一会儿。”
陆翡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所以他没看见,后面袁二哥傻坐着,等他关上房门才红了脸。
袁飞给了自己一巴掌,重重躺倒在竹席上,看着天花板喃喃说:“我他妈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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