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江慎衍狠狠闭上眼睛，颤抖着右手从储物空间中拿出一块白色的轻纱，飞速覆在了眼睛上，随后转过身来，道：“只是老毛病犯了。”
“不必担心。”这句话他是对着宋疏意的方向说的，宋疏意探了探他的气息，除了混乱点并无其他情况，点着头退开了。
“我先在就去联系各大门派的掌门，你们先回去。”王一笔说着就要去拿传音符。
“王长老，这并不是一次简单的魔患。”上观祝余望着他，眼里是很深的悲哀。
“飞花门并不是第一个被袭击的门派，目前我们所能叫得出名字的门派，除了青鸾门，全都被灭了个干净。”
“我爹也被林积思抓走了，言遗思说仙盟也已经完全陷落，那些被灭门的门派，其中不乏实力雄厚者，光是护山阵法就十分精妙，怎么可能会被一瞬间灭掉呢？”
上官祝余的话让王一笔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你是说……”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脸色变得很是苍白。
“仙门几乎所有门派的掌门和高手都叛变了。”宋疏意替他说出了想说的话。
“怎么可能？同时这么多人？”王一笔很不相信。
“这件事确实很不可思议，但是这是现在唯一的解释，魔患爆发不过几天，这么多门派就全部陷落了，除去护山阵法的飞速瓦解，难道门派里修为高深的长老和掌门应付不了吗？”
宋疏意道。
“可是那魔气很会蛊惑人心，我师兄就是这样……”说到这里，王一笔突然停顿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我差点忘了，师兄本就修习幻术，小小的蛊惑在他的术法中会被无限放大，而当时师兄迎敌之时用的正是幻音。”他低声道。
“王长老，你随我们一同回青鸾门吧，那边暂时安全。”江慎衍道。
王一笔动了动僵硬的双手，缓缓抬起双手，抖落了上面粘的泥巴，苦涩一笑。
“我怕是回不去了。”
在露出来的皮肤上，赫然有着一条极深的伤口，伤口处魔气四溢，很快蔓延至他的全身。
宋疏意双手聚起魔气，想帮他吸出那些黏在皮肉上的魔气，去被王一笔握住了手腕。
他突然变得苍老无比，面容里的生机迅速消退，皮肤也变得黯淡无光。
“没用的，我和师兄同学幻音术，魔气在我们的身体里蔓延得很快，几乎没有办法拔除，不用白费力气。”
他眼神飘忽，说话的时候却是笑着的，像极了那个宋疏意在幻境中看见的少年。
“仙门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也是咎由自取啊。”他喃喃道，抬起手想去抓些什么，又因为无力而落下。
“若是我当年阻止你，，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短短不过几息，王一笔就从精神抖擞的中年人变成了迟暮的老人。
也许知道自己已经在弥留之际，他说的话更多带着离别的意味。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那些年轻的，脸上带着或困惑或惊恐的神情的弟子，扫过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最后停留在万里无云的天空。
人生终究是大梦一场。
在生命的最后，他突然想起那天，那人站在杏花树下，很安静地看着一本书。而他躺在树枝上，脸上是刚被吵醒的困惑。
“你为什么要睡在树上？”
“你又是谁？管我作甚？”
“我来替袁谙还书，你就是他口中的王一笔吧？果然不讲礼貌。”
“你听那人的话作甚，还书就还书，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快走快走！”
可当那道白衣身影慢慢走远时，他却悄悄从树枝后探出头来，好奇去看，却因此失去平衡，摔下树去。
终归是大梦一场。
他闭上了眼睛。
“王长老！”率先出声的是宋疏意，她不顾江慎衍阻拦，强行去捉那蔓延在王一笔身体上的魔气，没想到这黑乎乎的气息和她身体内的魔气完全不同，几乎是一瞬间，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从两股黑气接触的地方传来，瞬间侵入了宋疏意的经脉。
噗——
她猛地吐出一口血来，旁边的江慎衍见状，几乎是掐似地钳制住了她的肩膀，力气大到把旁边的上官祝余都推开了好几米远。
“宋疏意！”
他焦急的脸庞近在眼前，可呼喊的声音却是那样的远，好似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她想去触碰他的脸，却怎么都抬不起手。
“小师妹！”她看见上官祝余朝她奔来，声音里满是焦急。
“你怎么一直在吐血，小师妹你别吓我。”上官祝余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砸在她的脸上。
是温热的，湿湿的。
是下雨了吗？她迷迷糊糊地想。
“五师妹，我先带小师妹回去，你把剩下的弟子整顿好，将王长老的遗体带回青鸾门。”
上官祝余慌忙擦去眼泪，忍住眼睛里源源不断传来的酸意，忙活起来。而宋疏意感觉身体一轻，腿弯处传来滚烫的体温。
江慎衍将她抱了起来。
大力的动作让本就松松系在脑后的白布往下落了些，正好露出他的左眼。
那支眼睛死死地盯着怀中表情痛苦的宋疏意，眼神黑沉沉的，仿佛死寂多年的潭水，散发着积压已久的怨念和……恨意。
“放心，只要我在，你不会死的。”他呢喃着，温热的气息亲昵地抚摸宋疏意的发丝，温柔中又夹杂着些许冰冷。
“睡吧。”
视线沉入黑暗之前，宋疏意看见的是江慎衍带着些嘲弄的笑，白布完全落下，红色的右眼露出来，可怖又悲伤。
*
上官祝余带着王一笔的遗体回到了青鸾门，彼时门派内已经不剩多少人了，那些说着要走的弟子已经离开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些仍在犹豫或者有伤的人留在广场，绝望地望向天幕上流动的阵法。
言遗思和许净秋赶来之时，首先看见的是王一笔的尸体，两人一时都难以接受，站在一旁愣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站在上官祝余身后的弟子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师兄师姐，王长老他已经……”
这句话仿佛扔入寂静湖面的一粒石子，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些仍在犹豫是否离开青鸾门的弟子仿佛找到了理由，颤抖着手指指向王一笔，大声道：“就连王长老这样修为的人都命丧魔物之手，我们这些普通修为的弟子怎么能够与之抗衡？还不如早早离去，免得白白送命！”
许净秋从愣神中惊醒，闻言愤怒转身，怒斥道：“你的命就是你口中的普通弟子救下的，你是何颜面说出这样的话？！”
刚才为了救下这名被魔物追杀的弟子，有好几名弟子身陷险境，甚至还有一人为他而死，而这位被救下的幸存者却在这边大放厥词，怎能不让人寒心？
“若不是那些弟子，你早就死了！”说着她就想去踹说话的那人一脚，被上官祝余拉住了。
“那些不想留的人，无论我们怎么说怎么做都不会改变的。王长老遗体在此，先将他葬了吧。”说完，轻轻抬眼看了一下那得意洋洋还欲再说话的弟子，添了一句：“而那些不值得救的命，总有一天要还回来。”
这句话让那个弟子的脸一下就变绿了。
上官祝余身后的弟子一拥而上，把那发言的弟子往外挤。
“既然不想呆在这里，早日离开吧。”
“青鸾门不欢迎你，滚吧。”
“滚吧。”
推搡到最后，那弟子突然露出古怪的笑容，随后周身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魔气，这股力量直接震飞了周遭的所有弟子。
他浮在空中，话语中透露出一股熟悉的腔调来：“师姐们，别来无恙啊。”
是林积思！
众人纷纷摆出防御姿态，上官祝余甚至抽出了流火，闪身就要上去，被许净秋强制拉住了。
“五师妹，冷静。”许净秋沉声道。上官祝余只得作罢。
林积思欣赏了一会众人脸上的恐惧和恨意，随即笑着开口道：“没想到，是我高估你们的实力了，还以为你们能赶在我屠尽飞花门之前见到我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我可是非常想念你们呢。”
他脸上的笑无疑是对所有人的侮辱，不少人都气的浑身发抖，使尽浑身解数才阻止自己冲上去。
而上官祝余提前掷出了流火，意料之中的没打中。
“你犯下这样的滔天大罪，所有人都不会放过你的！”她怒吼道。
但是林积思只是笑笑，继续道：“怎么会呢？毕竟我的身后，站着仙门所有修为高深的前辈们，如何制定规则是他们说了算的，无论我怎么做，都不会被阻挠的。”
“五师姐还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天真地以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好人，可好与坏从来都是由胜者定义的，五师姐你是输家，只能乖乖就范。”
“你！”上官祝余还想冲上去，这次被言遗思拉住了。
“你干什么？！”
言遗思没有回答，只是重重打了一下她的颈部，很快，上官祝余白眼一翻，就那样晕了过去，言遗思打横抱起她，退到了一边，而许净秋上前，昂着头望着他，沉声道：“想必你这次来，不是闲来无事吧？有什么就直说吧。”
闻言，林积思微微张开嘴巴，露出一副吃惊的神态，半晌又重新露出笑容。他用手指指了指许净秋，又指了指上官祝余，道：“还是三师姐成熟稳重些，不像五师姐，一直在误会我的来意。”
“不必再虚与委蛇，直说吧。”许净秋厌恶地移开视线，道。
林积思耸了耸肩，继续道：“经过商议，前辈们想要你随我一同回去，否则我们将继续屠杀剩下的门派，师姐，你可要好好选啊。”
此言一出，顿时有弟子站出来，指责道：“你分明没有给师姐选择！”
“我给了啊，”林积思摊开手，“剩下的门派都是小门小派，每天都会有这样的门派诞生，过不了多久又会消失，师姐若是不救，它们也会消失的。”
春节快乐春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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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血染仙门（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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