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江月虽然嘴上说着不要和室友有过多交集,但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还是在努力学着与这只“唐友”相处。
从一开始的抵触到最后的接受,沈江月慢慢觉得有只猫做伴也是不错的。
她喜欢抱着唐友坐在檐下看书;唐友也会在玩累之后安静地趴在她的身边,有时还会自顾自地趴在她的腿上休息。
有一日,沈江月像往常一样坐在那棵早已枯萎的海棠树下读《红楼梦》,猫就趴在她身旁打着安静地哈欠。
不多久,唐友突然对着树叫唤了起来。沈江月没有在意,想着可能又是因为无聊,于是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继续看了下来。结果过了一会,唐友不仅仍在叫,还抓着她的衣袖。
沈江月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它,顺着它的方向却只看到被风吹起的风铃,那是自己之前闲来无事自己做的,本来准备生日那天自己挂上去的,但是因为出了意外,于是顾韵谨就拉着兄长们帮她挂了一树。
正想着,沈江月突然看见最低的那个树梢上有什么东西一闪一闪的。她站起来抬头向上看,看到她丢的荷包挂在上面。
这可把她激动坏了,提起裙摆准备爬上去拿下来,却看见身旁的唐友先她一步,跳起来往树上爬,不一会就叼着她的荷包下来了。
唐友叼着荷包,傲娇地走到沈江月面前,抬头看她。沈江月蹲下来,伸出手,唐友就将嘴里的荷包放到她手上。
接过荷包的沈江月开心地抱起唐友转圈,笑着说,“唐友,你可真是我的小福星!今天我心情好,准许你和我一起去看芙蓉花。”
刚到这里的唐友虽然喜欢乱跑,但却不会搞破坏,直到有日它瞎跑到了芙蓉花丛里,在那里大搞破坏,把好多芙蓉花朵都抓凋谢了。
自那之后,沈江月就让沈府上下的人留意不准唐友靠近芙蓉花。有好几次它要往那去,都被家中奴仆逮到拦了下来。
怀里的猫好像听懂了沈江月的话,自她说要带它去花丛后,一直在挣脱的唐友便乖巧的不再乱动。
“你可真是只狡猾的猫——带你看花可以,但是必须保证不能搞破坏……”
沈江月边说边往花丛方向走,而后双手提起唐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着它说 ,
“偷偷告诉你,那些花可是沈言辰最宝贵的东西了。虽然他一开始扬言要把那花丛铲了,但之后还是每天都会来看它们——所以你千万不能破坏知道吗!”
不过说话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芙蓉花丛,为了防止唐友搞破坏,沈江月一直紧紧抱着它。
沈江月照例巡视她的花丛王国,确保没有被某个口是心非的花主人破坏。
在确认每株芙蓉都没有被破坏后,沈江月才放下心来,抱着不断挣扎的唐友在花丛边坐下。
“唐友,我们说好了的,带你来看花,你不能捣乱。”
怀里的唐友喵喵叫个不停,好像控诉这个约定不过是沈江月的一家之言。
而霸道的沈园丁全然不顾唐友的反抗,只是摸着它的头,静静地观赏眼前的花。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对现在唯一的搭档吐槽了起来,
“唐友,你知道胆小鬼的爱情叫什么吗?暗恋。而暗恋呀,一般都没有什么好结局——算了算了!不提那个认死理的木头脑袋了,我们继续赏花。”
一人一猫在芙蓉花下不知道坐了多久,等到抬头才发现已是夕阳西下,到了该用夕食的时候。没多久红霭就来唤她到夫人那里用餐。
沈江月先回屋收拾好妥当,将唐友交给屋里的婢女照顾,才赶忙往夫人那里走去。此时的屋内除了沈父,其他人都到了。
“月儿,到阿娘这里来。”
沈江月刚进屋就被沈母唤到身前,于是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听她关切地问道,
“近来身体可有好些?”
“好多了,害阿娘担心了。”
沈江月觉得那天的晕倒真的好奇怪,毫无征兆地没了知觉,醒来后全身都好像在火上蒸一样难受。意识也模模糊糊的,总在那三段记忆里反复横跳,夜里的无数个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可能熬不到回家的那日了。
然而更奇怪的是,第二天晨钟响起,她睁眼后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吃的都比平时多了。过了些时日,她还发现,铜镜中与自己长的一模一样的沈三娘脸颊红润了很多。
“阿娘现在啊,就希望我们月儿平平安安就好。即使不出嫁也可以呀。”
看着沈母眼中满含泪光,沈江月赶紧安慰道,
“阿娘不要担心,之前三娘可是能同兄长们一同骑马的。”
“唉!我们三娘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也不知道明年小道士再来府中,能不能彻底根除呀。”
“阿娘,你别太担心了,小妹一定会平平安安的。”二哥认真地说道。
“是呀,小妹吉人天相会没事的。”大哥也安慰道。
很快沈父来了,众人起身迎接,之后便没有再提之前的话题,开始用膳。但是沈江月却陷入了沉思,想到了自己离开后,三娘将再也不会存在了。
用完夕食之后,沈江月又去花园转了一圈,确认芙蓉没问题后才回了房间。
红霭像往常一样去厨房煎药,唐友舒服地趴在它的窝里睡觉,沈江月则在案桌后坐下,铺好纸张。
一笔一划地在纸张的正中间写上“遗愿清单”四个大字。
“写什么呢?”
她刚摆好架势却在内容上犯了难。
“若是三娘,她会比较担心什么呢?”
正思考着,唐友突然蹿了起来跳到案桌上,看着眼前无忧无虑的小东西,想起二哥送这只猫时的表情,还有在夕食时那样信誓旦旦的安慰,与其说是安慰,好像更像是一种承诺。
亲情应该是三娘最多的牵挂吧,就像她也承诺过要替三娘照顾家人。
于是她快速地在纸上写下了沈府众人的心愿,以便能够帮他们实现愿望。
沈父,严肃而神秘的父亲。
下面的批注是:看不透的人,暂定。
沈母崔氏,希望三娘平安喜乐。
沈江月在下面写到:不可抗因素,不过可以多陪陪沈母。
大哥沈言辰……
沈江月看着面前的名字再次陷入了沉思。
因为对于三娘来说,大哥与她的闺中密友顾韵谨成婚,看起来是她最大的心愿;可是对沈言辰来说,恐怕并非如此。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果取舍。
三娘的期许还是沈言辰的心愿……
不知怎么的,沈江月突然想起了妈妈。想起当她的期许与自己的想法相悖时,自己总是会在最后选择妥协。
因此沈江月知道,这样的被迫妥协是多么令人难受,在那之后便会是无数个后悔的瞬间……可是,她也不是没有自己做过决定,那时她又觉得也许妈妈的决定才是对的。
在名为生活的这个赌场里,选择的赌注有时候看的并不是手中的筹码有多少,而是当事人想要的是什么。
而婚姻作为这个赌场里最大的牌桌,难道她要为了三娘的期许而不顾当事人自己的愿望吗?
可是另一个声音提醒她,那日的芙蓉是他自己要铲的。
可是我想要这个芙蓉开得盛。
你的想法重要吗?你想想你现在占的是谁的身体。另一个声音叫嚣着反驳她。
这是沈江月最无法反驳的事实。毫无疑问,最终她败下阵来,选择再次妥协。
于是她在下面批语写上:一场盛大的婚宴。
这样内心的冲突让沈江月精疲力尽,瞬间失去了继续写下来的念头。于是她将纸卷好,放进了自己的收藏盒里。
自从中秋讨论过儿女的婚姻大事后,沈府上下就开始逐渐忙了起来,为迎接大娘子做准备。
好像除了沈江月这个局外人和即将成为新郎的当事人,沈府上下的每个人好像都为这桩婚事开心。
自沈江月担任起照顾芙蓉的任务后,每日都兢兢业业。
她甚至还从系统的图书馆里看有关木芙蓉的种植事项,感觉自己都快成半个专家了。但是当知道木芙蓉可以吃时,她那看着花的眼神都变了,可是想着这是大哥的花,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放弃这个邪念。
刚开始照顾花没几天,沈江月就知道某个说着不在乎的人,每天都在沈江月离开之后偷偷去看芙蓉花。
一开始沈江月还可以装作不知道,但是后来又觉得偶然让大哥尴尬也挺解气,于是有次吃饭,她故意当着大哥的面与二哥商量要摘了芙蓉的花瓣煮茶。
不出所料,日落之后大哥果然忍不住去看了他的花。
“大哥,好巧啊。”沈江月从一棵树后走出来笑着对他说道。
结果沈言辰不仅不尴尬,反而质问起了她,
“小妹什么时候也学会骗人这一套了?”
“十日前吧。还是和大哥学的……大哥,你看我这个芙蓉照顾的怎么样?”
听到小妹的话,沈言辰站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芙蓉不言语,就当沈江月以为他不会开口时,他似是叹息地问道,
“小妹,你说话本里的那个朝代真的存在吗?”
沈江月一时愣住了。她以为沈言辰会在听到她的调侃后,训斥一句胡闹后转身离开,没想到他竟然因为她之前试探的话在动摇。
“大哥,那其实不是话本,是小妹做过一个的梦——那个梦很长也很混乱。醒来后只依稀记得,梦里的人可以依据自己的意愿选择想要成婚之人。”
“是吗?那应该会是个好梦。”
“是呀,即使不记得,醒来时却觉得那里的一切应当都是美好的。不过,也许也不尽然美好……毕竟那里的男子只能选择一个人成婚,不得有妾室。”
“二郎应该不会喜欢那里。”大哥难得打趣道。
“大哥……”沈江月鼓起勇气问道,
“如果可以的话,大哥想要与喜欢的人成婚吗?”
“小妹,这芙蓉虽然开的很好,但终究不适合养在府里。”说完,沈言辰便不再逗留拂袖离开了。
看着他有些狼狈的背影,沈江月的想法也开始有些动摇。
也许,这个问题的选择权在沈言辰自己手上,而不是在她以为的好结局。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宋·欧阳修《玉楼春·尊前拟把归期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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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江月年年望相似·芙蓉保卫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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