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胡悠长一声，三弦拨弄两下，班鼓点点三响，满堂陷入寂静。
唱书人张了嘴，词作伴随富有节奏曲调在堂中清晰响起：
“要说那陈家卖油郎，早出晚归好繁忙，若说挑担一日响，是他张口扯的谎，日日赌场舞得欢，狐朋狗友玩得转......谁料一日踏错脚，阳关直上黄泉路......”
宋瑜向来没耐心听什么戏，几句话就能讲完的事，不仅铺垫得又长又臭，还咿咿呀呀的扯个没完。
林声扬倒是不嫌，左右是在茶馆歇息整顿，听一两句也无妨。
玉凌寒也沉默地听着，不时喝茶皱眉。
时快时慢的唱词伴随堂中的叫好，直听得宋瑜的心一阵起一阵落，好不容易挨到唱词人拍下惊堂木，满堂喝彩，他忍不住问林声扬道：“总算完了，他唱的什么事？”
林声扬言简意赅道：“西街有个姓陈的卖油郎，前几日突然失踪了，找不到尸体，不知道凶手。”
“听起来像是被妖吃了。”宋瑜道：“聆天宗怎么说？”
“没说。”林声扬也奇怪道：“那唱书人方才也唱了，此事怪就怪在，无论官府还是玄门，都没有反应。”
“若是人干的，不可能官府寻不到人，若是妖干的，不可能玄门不出手。”
“难不成是不人不妖？”
宋瑜被自己的话逗乐了：“我看是这唱书人为了卖座，故意夸大其词。”
“不。”林声扬方才也听见台下的看客讨论此事，道：“出事的不止卖油郎一人，连月来已经失踪了好几个，聆天城不太平。”
“那怎么办？”宋瑜忽然警觉起来。
路遇妖魔害人不可不管，这是身为修士的职责。
可聆天城有聆天宗坐镇，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理由不闻不问，玉玄宗要想插手也得三思，何况眼下柳还青正在碎星宗等着他们。
林声扬很快想出了办法，道：“这好办，我先一步赶去碎星宗，你们留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瑜不满道：“为何不是我去？”
“怕你冲动。”林声扬道。
柳还青被妖孽劫走这么多日，要说完全没有受伤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倘若伤得重了，按宋瑜的性子，定要不顾阻拦去寻妖孽算账。
玉凌寒看了眼林声扬，点点头。
宋瑜眼珠子在二人间来回转动，末了只得点头：“好吧，你路上跑快些，见着人了赶紧给咱们来信。”
“知道了知道了。”林声扬答应道。
既是定下此事，林声扬便不多耽搁，补充了些干粮后立马出了茶馆。
他走后，宋瑜郁闷地喝着苦茶，玉凌霜闭目养神，其余弟子累得倒头就睡，梦里还祈祷今晚能睡上一觉。
与此同时，柳还青正拐过街市，远远的透过茶馆的窗，望见角落里的紫色身影，于是穿过两只风筝摊，径直从窗户翻了进去。
林声扬与他擦肩而过，驾驶着灵器头也不回直奔城门。
茶馆内，唱书人在一阵欢呼声中下台，随后小厮开始清场。
台子被撤走，大堂中央空出一片场地，周围乐师一下增加了两倍。
风不问好奇后头的节目，随手拦下个小二问了问，小二回道：“客官听完了曲，吃饱了茶点也该起来活动活动，那地方正是给各位客官起舞用的。”
闻言，风不问有一瞬的失落：“什么舞还得自己跳，多累人。”
小二笑着解释道：“不累人的，客官看了便知，有兴致进去跳上一跳，身心都舒畅了。”
风不问望向舞池中央，见不少男男女女在里边随着乐声随意晃动身体，没有任何固定的动作，只是挥舞着双手扭动，看起来慵懒又随意。
若是彼此有意，还可配合着一起舞动，极致靠近却又不贴近，忽远忽近的距离，便是一旁看座的人都忍不住翘起嘴角。
风不问觉着有趣，往舞池踱步而去。
彼时柳还青刚翻进来，落地一眨眼的功夫，紫色身影又不见了。
又去哪儿？
他站在原地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不远处的风不问一个侧身钻进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群。
在场的乐师看上去不像寻常百姓，应当是聆天宗的外门弟子，器乐自他们手中发出声音，自带着股令人欢悦的功效。
风不问在场子里转动，随着乐曲轻轻晃动身体，确实如小二所说，喜悦伴随着放松，如电流般淌遍全身。
渐渐地，他的动作幅度也变大了些，垂长的纱衣也随着他的舞动绽开。
“你今日的香粉好好闻。”
“我今日没搽香粉啊？”
旁人一边舞动着，一边循着香味看来，谁知在看到风不问的一瞬，二人的目光便钉在了他身上。
风不问并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依旧顾自舞动。
突然间，盯着他的二人同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转身，抬头，正对上柳还青一双冷眸。
仿佛迎头浇了盆冷水，那二人瞬间清醒，逃也似的赶紧躲开。
此时风不问哼着曲子，正待转身，左手却被忽的被人紧紧抓住。
他皱眉，回头一看，愣了几秒：“你怎么在这儿？”
柳还青往他身前迈了一步，用自己的身形将人挡住：“这话该我问你。不是要走么，为何跑来这儿？”
该走的人是你，我走什么？
风不问更茫然了，微微抬头看他，满眼莫名其妙。
柳还青看着他认真道：“这是聆天宗的地界，若让他们知道你重伤，趁虚而入，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闻言，风不问默默笑了一声：“你不说出去，他们怎么知道。”
柳还青挑眉：“你觉得我会么？”
闻言，风不问意外地愣住。
为了剧情，自己的确不能死在别人手里。
而柳还青似乎也是因为先前自己的话，以为自己很惜命，所以拿聆天宗作为威胁。
风不问忽然感觉有些奇妙。
主角翅膀硬了，开始反击了。
那自己不妨再给他添把火。
于是，他收敛了笑意，望着柳还青的双眼：“你想如何？”
“回客栈。”柳还青也没有明确的计划，只是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让风不问再这么众目睽睽得继续跳下去。
风不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着柳还青一脸严肃的神情，末了骤然变了副态度，反手拉住他道：“急什么，先玩会儿再说。”
柳还青被他突然的热情吓到，待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拉入舞池中央。
柳还青不喜欢过于近的距离，也不喜欢被触碰。
然而身处一群不停扭动身姿的人中，他难免被人擦着碰着，时而是背，时而是手肘，被陌生人碰到的每一处，都像是黏上了一层浆糊，难受至极。
他像城门口的木桩，硬生生扎在过往的人群里，极致拘束又无助。
风不问却是故意这么做，他就是要让柳还青感到不自在，最好能惹怒他，让他主动离开。
因此，不论柳还青如何抗拒，风不问硬是拉着他往人群里走，同时想让他也一起动起来。
“你不想太显眼，可这里都是寻乐的人，你光杵着不动，不是更引人注意。”风不问往前迈了一步，轻飘飘回身，垂长的衣摆旋起一圈好看的弧度。
不远处，有些放开了的人率先打破了彼此距离，贴上了对方，人群骤然爆发一阵欢呼。
柳还青不看那边，但周围的欢呼声毫不遮掩得告诉他发生了何事，他不由红了耳朵，一直垂着脑袋。
下一秒，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惊讶一声：“这么烫。”
柳还青登时不敢动，他一抬眸，对上一双含笑的眼：“不过是听到有人贴在一起跳舞，反应就这么大？”
“没有......”柳还青红着脖颈否认，眼睛不自觉瞥去一旁：“太热，咱们还是赶紧离开。”
风不问无视了他的话，相反，他的手顺着脸颊、脖颈轻轻滑落至胸口，整只手再紧贴着他的胸前，越过肩，慢慢、慢慢滑向后背，末了对着他不住发颤的羽睫轻吹一口气：
“你喜欢？”
柳还青被吹得一阵恍惚，魂魄已被人整个勾走，他彻底成了任人摆弄的木桩。
风不问知道柳还青最忍受不了自己的调戏，不管有意无意，都会羞愤到大喊妖孽，因此自己偏要在他的底线上狠狠踩踏。
在看到对方睁大了一双眼盯着自己后，风不问确定他已经被惹怒，随后更添了把火，开始随着音乐绕着柳还青起舞。
垂长的衣摆不住绽开花瓣，细纱不时划过柳还青的衣袍，他感受着轻微的拍打之感，但从始至终，风不问并没有贴上他的身体。
除了他的双手一直没离开自己的肩颈，他的身体永远与自己隔着距离。
每每在他缓慢放倒身子，快要贴上自己时，又在眨眼的功夫快速离去。
远则两步，近则一指，若即若离，像风一般，捉摸不定。
柳还青的嗓子干到冒烟，双眼不曾离开风不问半刻，他想伸手搂住对方，却始终没有前进一步，半握着拳似乎很是犹豫。
风不问见他如此，想是怒极准备动手，只是不解为何迟迟没有行动。
莫不是人多，觉得不好行事？
风不问如是猜测，同时他的手默默顺着柳还青胸口滑落。
不得不说，恢复后的柳还青手感确实不错，厚实不失弹性，他忍不住多摸了一圈，随后慢慢滑至腰侧，不轻不重捏了一把。
“！”
柳还青似是触电般猛地一颤，他陡然瞪大双眼，手上快速将人拉入怀中。
风不问整个撞上他的胸口，顿时就有些晕晕乎乎。
与此同时，玉凌寒和宋瑜忽然起身，往舞池的方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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