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瑜不动声色查探柴房里的气息，里边该是有两人。
其中一个气息弱而缓，或是病人或是女子，另一个气息稳健有力，该是修士，但所练功法并不熟悉，因此气息也很陌生。
方才宋瑜情绪太过激动，竟没有注意到柴房里躲着两人，想必被他们听到了许多。
虽说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既然有本事偷听，就别怪他揪出来好好说教。
随着宋瑜脚步声越来越近，柳还青一颗心吊到嗓子眼，搂着怀中人的手愈发用力，风不问再一次难受得哼出声：“疼......”
柳还青来不及阻止，这道旖旎又带着丝责怪的声音飘去外头，宋瑜一下怔在原地。
“......”
“......”
许是这声音太令人浮想联翩，宋瑜一时脑海里闪过无数场景，脸色肉眼可见变了。
不远处的玉凌寒也是愣住，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宋瑜。
宋瑜沉默了半晌，末了狠狠甩了下袖子：“青天白日，真是世风日下！”
宋瑜没有再往柴房走一步，嘴里却是破口大骂。
玉凌寒难得开口相劝：“莫骂了，咱们走罢。”
宋瑜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被玉凌寒拽着离开。
柳还青僵坐没动，直到二人的声响消失了好一会儿后，他才低头看向风不问，对方皱着眉，肩上是被自己掐出的指痕。
“......抱歉。”柳还青松了手，抚了抚红痕。
风不问眉头渐渐松开，依旧昏迷。
柳还青抱着人悄悄走出柴房，趁着没人，赶紧跃入房间。
房间里小二已经按照吩咐备好了浴桶，柳还青抱着人一块儿坐入水中。
在风不问恢复的同时，柳还青计划着离开的路线。
此番宋瑜他们带了三十名弟子，聆天城主干东西南北四街，依他的了解，宋瑜定会在每条街安排七名弟子巡视，等林声扬来后，他们三人分别镇守三面，留一处豁口让猎物逃窜。
若是自己带着人往豁口去，定然会中他们的埋伏，因此，得选择宋瑜他们其中一人的方向寻求突破。
宋瑜、玉凌寒、林声扬这三人中，无疑选择玉凌寒最有机会。
一则玉凌寒剑气凌厉，对气息没有那般敏锐，二则便是被他发现，他也很难立即声张出去。
柳还青探了探风不问的气息，若是他能恢复得快些，二人指不定能在他们部署前先一步离开。
他抱着人泡了约两个时辰后，风不问的脑袋微微动了动，柳还青赶忙低头去看：
“醒了？感觉如何？”
“嗯......”
风不问好似做了个梦，梦见柳还青附身野花后突然长出很多枝蔓，把自己缠得紧紧的，又疼又喘不过气，古古怪怪没有条理。
柳还青托起他的下巴，让他抬头看着自己：“怎么样，能走吗？”
风不问眼神还有些迷离，哼了几下，虚弱道：“走不动。”
柳还青抱着人离开浴桶，用灵力烘干衣服后，将人背到了背上：“玉玄宗发现我们了，得赶紧走，你且别出声。”
风不问没有反对，任由他背着自己跃下高楼，穿过院子直奔城门。
而宋瑜早在一开始便派出了弟子，片刻不曾耽误，在柳还青来到主街时，放眼望去，隐蔽处皆有玉玄宗弟子的身影。
眼下林声扬还未进城，宋瑜和玉凌寒各自守着南北两面。
碎星位于聆天东南方，林声扬从东门而入能最快配合，因此他们的豁口定然选在西门。
柳还青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带着人往东门而去。
背着人跑路太过显眼，柳还青从风不问身上摸出一袋子灵器，同人换了辆马车，不紧不慢驶向城门口。
逃跑过程中，若是蒙面更显可疑。
柳还青一如常人般坐在车辕上，由于马车垂下的流苏遮挡部分阳光，他将自己的连藏匿在阴影里，同时警惕四周。
“站住。”
城门口的守卫照例拦人询问，柳还青已经想好了措辞，然而他尚未开口，对方却指着自己道：“诶？你瞧着有些眼熟。”
柳还青不动声色，左手背在身后默默掐诀。
眼下离出城只差一步，若是守卫诘难，便只能动手。
然而下一秒，对方却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你不就是那位紫衣贵人的道侣么！”
柳还青指尖凝聚的灵力“砰”的一下消散。
什么？道侣？
“那时您正靠在贵人怀里睡着，尽管半掩着面，但您的风姿，小的只一眼便牢记。”守卫咧嘴一笑，往他身后张望：“那位贵人呢？二位是新婚燕尔吧，才来聆天城没几日，怎的这么快就要走，莫不是没玩尽兴？”
柳还青没注意他说什么，满脑子只记得“道侣”二字。
就在此时，身后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撩开，风不问斜靠在褥子上，一双眸半闭不睁，似是被梦中吵醒，不甚耐烦道：“让开。”
没错，就是这位紫衣美人。
守卫见了他，立即止住了话头，有些为难道：“贵人，非是我不让你们过去，是前不久有玉玄宗弟子带着聆天宗手谕来，叫我们不得放人出去。”
风不问一言不发，伸手拍了拍柳还青的肩。
柳还青下意识回身，下一秒风不问的手就灵活地伸入他怀里，摸出那枚彩云令扔给了守卫：“送你了。”
“我？！”
彩云令就像块不值钱的木板，被随意丢到自己面前，守卫震惊之余伸手接了好几下，抓住后赶忙抱到胸前，死死捂住：“贵人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
他将彩云令收好后，转身去同其他守卫打招呼，摸出大块银两塞给他们，随后同风不问点点头。
“走了。”
风不问拍拍柳还青，后者一甩缰绳，马车不紧不慢穿过城门。
悠扬的丝弦乐在出城的一刻，仿佛停滞在身后，马车渐渐远离城门，与此同时，路的另一端恰好传来飞行灵器的动静。
柳还青收紧缰绳，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飞行灵器清晰地出现在视野，林声扬就立在前头，双目紧盯城门。
“我乃玉玄宗林声扬，前方莫拦路！”
风不问放下了车帘，柳还青偏头掩住脸，马车与飞行灵器擦肩而过，扬起的尘土在他们之间拉开三丈高的帷幕。
城门的守卫预先得知了命令，在林声扬畅通无阻地飞入城中后，城门随之被彻底关上。
待城门一闭，柳还青驾驶马车调转方向，直奔南面而去。
·
道侣。
路上，柳还青不住回想着守卫的话，这两个字一直在他心头围绕。
骏马今日只吃了一顿草，跑到现在已然体力不支，慢慢地停了下来。
风不问默默从车厢里爬出来，看了眼四周，柳还青看着他，问道：“想去哪儿？”
风不问摇摇头，他对如今的修真界并不熟悉。
柳还青道：“往北走有药宗、佛宗、合欢宗，分界处守备森严，外人难入；往西是玉玄宗，不可去；往东是碎星宗，亦不可去；往南有御兽宗，除了这些之外便是些无名小宗或是荒郊野岭，妖魔汇聚之地。”
风不问想了想，道：“往南吧，听上去适合我。”
他记得主角必经的秘境也在南边。
柳还青点点头：“你走得动么？”
风不问看了眼马车，再看看他，柳还青解释道：“这马是老马，容易走回头路，况且一路以来留下车辙，他们很快就能追上来，咱们必须弃车而行。”
风不问默默垂了眼。
他到现在还清醒着，靠的是他的意志力，若是下车赶路，恐怕不出百步就要昏迷。
柳还青看出了他的为难，没有多言，下车后绕去他那边，背过身道：“上来。”
风不问看着他的背，片刻后，伸手揽上他的肩。
柳还青感到后背覆上温热，伸手托住他的膝弯，弯腰将人稳稳背起。
风不问比他想象得还要轻些，薄薄一片贴在背上，感觉随时会被吹走。
柳还青默默收紧了臂弯，背上之人也揽紧了他的肩。
道侣。
这两个字再一次在他耳边浮现。
不知为何，虽然是在躲避奔逃的途中，但背上那俱温暖的躯体，让他的心莫名平静。
·
许久不曾有这般温暖的感觉。
风不问仿佛回到了三百多年前，那个肃杀之秋，被血浸染的衣服紧贴在他小小的瑟缩的身子上，冷冽的风一吹，是刺骨的冰凉。
他冷得浑身发疼，唯一的热源便是身下正背着自己的人。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要爹娘。”
“这里危险，我们带你去安全的地方，叫银羽宗，那里边很多好看的鸟雀。”
“鸟雀......我不要.....我要小狸猫。”
“山上没有狸猫啊，嘶，我想想啊——等回去后我给你找。”
风不问昏睡了一阵，随后又被冷意疼醒。
凉风一阵阵刮过，如刀般刮下一层一层皮，风不问抱紧了身下的人，忍不住唤了一声：
“师兄......”
正埋头赶路的柳还青，顿时停下脚步。
他方才唤我什么？
柳还青微微偏过头，风不问无力得靠在自己肩头，眉头紧皱，苍白的唇微微张合：“师兄......冷......”
听清风不问说什么后，柳还青四下寻了个避风处，将人从背上抱至怀里。
“这样可好些？”
他抚上风不问的脸颊，感受到掌心的温热，怀中人无意识蹭了蹭。
柳还青喜欢摩挲带来的触感，一边轻抚着他的脸，一边思考他方才说的话。
人往往会梦见自己最在意的事，风不问方才唤的师兄，莫不是想起了从前在银羽宗的日子。
他口中的师兄是谁，对他很重要么？
柳还青的唇抿成一条平直线，心口仿佛坠着块沉重的石头。
宿鸟拍打翅膀声在耳边响起，他双眸紧盯着面前的空气，萧肃一如等待铁骑的鼓角。
ps:
林声扬：永远在错过的途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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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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