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柳还青背着睡梦沉沉的风不问走了许多路，路上风不问醒过几回，泡了泉水晒了太阳，情况好转不少。
二人来到一处山林，风不问瞧着周围风景不错，有枫林有瀑布，便从柳还青背上下来，兴致勃勃自己走。
柳还青少说劳累了十数日，忽然间不用背人走，还有些不习惯。
风不问看他走路依然弓着背弯着腰，不由拍了他一掌：“走路挺起背，怪难看的。”
柳还青正走神，被他拍得一懵，反抓了他的手悄悄捏一把：“没人看我。”
“谁说没人看。”风不问抱着臂上下打量他，道：“你这样好的身段，不注意仪态便可惜了。”
“你不是一向不管闲事。”柳还青活动了下肩膀，重新挺起背来。
“能叫我赏心悦目的便不算闲事。”
柳还青恢复仪态后，风不问瞧着满意点头。
“既如此，若是街上所有身段好之人都弓着背，你岂不是要一个一个管过去。”柳还青挑眉看他。
风不问盯着他的双眼，似是从他眸中读出什么，勾唇一笑：“当然，谁叫我怜香惜玉呢。”
柳还青盯着他，一时没了话。
眼看着风不问得逞一笑，转身去赏别的景，柳还青胸口闷得慌，默默哼出一口气。
面前的山林很是寻常，风不问并未多想便走了进去，柳还青闷闷地跟在他身后，不知走了多久，对方忽然停下。
“这是什么？”风不问在一片草丛前蹲下，扒开野草露出一块崎岖不平的石碑。
“断虹崖。”柳还青看了眼上面的字，不由皱眉：“不好。”
“如何不好？”风不问抬头看他。
柳还青仰头扫了眼周围山势，再转身看二人进来时的路，有些紧张道：“咱们被困住了。”
风不问起身后忽然感觉周遭磁场有些不对，恍然道：“这山林瞧着普通，没想到竟藏着一处杀阵，是何缘故？”
柳还青道：“我也只是听闻，传闻断虹崖曾经隐匿着一对仙侣，然天道不容，让他二人一死一伤，剩下的那个便以魂魄为阵眼，设下这处杀阵，只有长虹出现才有生路，否则任你修为再高也是困死。”
柳还青说罢，凝聚了一点灵力击向高空，很快那点灵力触及到法阵，顿时化成一缕清气回归天地。
这般强的力量，果真是千年前仙人才能设下。
那时的仙人不仅寿数长，力量也难以企及，仅凭他们两个是绝不可能突破阵法出去的。
风不问仰头看了眼高耸的山崖，道：“虹升之处，必有深潭，这里虽有潭水，但四面通透，风行不止，水汽无法停滞，仅凭自然很难有虹出现，更别说长虹。”
“怕是要困死在这里。”柳还青语气沉重道。
风不问却不觉得：“不会，咱们会出去的。”
剧情安排的秘境不在什么断虹崖，所以他们不可能被困死在这儿。
“为何肯定？”柳还青看向他，风不问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你可是天骄，气运自不比常人。”
听到他这么说，柳还青眼眸颤了颤：“你信这些？”
“我不信这些，我信你。”风不问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向他勾勾手：“趁天亮赶紧走，说不定就走出去了。”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绑在身上，风不问一勾手，柳还青便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断虹崖除了瀑布深潭外，周围是一片缤纷的林叶，空气里混杂着林叶的清香，行走其中，身心尽似被洗涤。
“此地灵气充裕，也难怪被选为隐居之所。”风不问感叹一句，比起断虹崖这汪深潭，他的望月山根本就是一处浅水坑。
在远离瀑布之后，放眼望去林间便大同小异。
先前用灵器换马车时，柳还青唯独把寻路罗盘留了下来，然而在法阵里，罗盘起不了一点用处。
柳还青起先不是很确定是否要接着走，但见前头风不问走得十分干脆果断，一时间被他的信念鼓舞，便也充满了力量似的一路向前。
谁知在转了有五六圈之后，一路向前的风不问忽然停下，立在原地成了根木桩。
柳还青绕去他面前，看着他一脸虚弱的模样，道：“走不动了？”
“嗯。”风不问眼皮又重得抬不起来，整个人有些懵懵的。
柳还青四下看了一眼，把风不问挪到较为干净安全的地方，道：“你在这等我，别乱跑，我去拾些柴火，很快回来。”
二人进山林时，太阳已然西斜，眼下快要天黑，只能先在此露宿一夜。
风不问点点头。
柳还青便转身离开，离开时还不时回头看一眼。
天象风云变化，柳还青离开后没多久，风不问就觉察到周遭湿润的空气。
“下雨了。”
风不问仰头看了眼天，紧接着便有雨滴落在他眉心，顺着他的鼻梁迅速滑落。
“雨后林间会起雾，天骄该不会迷路吧？”
眼见着视野越来越模糊，能看清的距离也愈来愈短。
风不问想出去找他，无奈自己体力不允许，怕晕倒在半途，又怕万一柳还青回来，自己却走丢了，愈发麻烦。
头顶落下的雨越来越密集，风不问抱着双膝蹲下，静静望着远处。
在他身旁有一朵红色的野花，被雨捶打得七歪八扭，风不问听到它的呼救，默默伸出手掌，挡在它头顶。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浓浓的雨雾里传出一声呼唤。
“风不问？”
柳还青空着手穿过雨雾，好不容易找到原来的地方，一眼看去，就见风不问蹲在草丛里，一手抱着膝，一手伸在身侧，掌心下还立着一根野花。
听到呼唤，风不问抬头看向来人，顿时露出惊喜之色：“你回来了！”
不愧是天骄，区区雨雾定是难不住他。
看到柳还青平安归来，风不问的双眸变得晶亮，柳还青宛如被一道流星击中。
“你蹲在这儿做什么？”
“站着累。”
柳还青来到风不问跟前蹲下，抬手帮他擦去脸上的雨水。
风不问见他两手空空，道：“下雨了，生不了火。”
柳还青道：“在下雨前我收集了些干柴，找了个山洞，咱们现在过去。”
风不问垂眸看了眼野花，柳还青道：“给它搭个棚子。”
说罢，柳还青在四周搜集了些小木棍和树叶，交错着搭起一只小小的屋棚。
风不问看着他认真劳作，雨水打湿了他的发贴在两颊，默默把手挪到他头顶。
柳还青双眉一挑：“我这么大一个人，你这一只手也挡不住。”
“便是花也不可能用一只手完全护住，只要护住根就好。”风不问眨了眨眼，目光默默下移。
“......”
柳还青仿佛某个部位被狠狠捏了一把，手脚飞快得把棚子插进地里，拉着风不问起身就走。
野花在棚子下安全立着，冰凉的雨水伤害不到它的花瓣分毫。
雨水落在柳还青脸上，烫得立马化为水汽。
他拉着风不问一直走，没敢回头看他一眼，直到回到先前探好的山洞。
生起火堆，烘干衣服，风不问没说几句话便睡了过去，他已然累到极点。
柳还青也很累，但却一直很忙的样子：
弄完火堆后给风不问披上外衣，披完外衣又把火加得旺些，加完了火跑去洞口测风向，测完风向在洞内来回踱步，踱步完跑去一边扣石壁上的石块......
等到把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了，他才回到风不问身边。
望着风不问熟睡的面孔，柳还青不禁伸出手，虚空描摹着他的眉眼轮廓：“这般安静，倒像变了个人。”
在柳还青眼中，平日的风不问虽张扬，但在张扬底下始终有一层隔膜。
他短短二十年的岁月里，见过不少张扬的人，譬如盛纪，见着美人便口无遮拦，见着好东西便大手一挥，遇着对手便高呼自己身份来历，是一种毫无顾忌的索取。
反观风不问，他张扬过后，往往伤害的是自己。
柳还青心想，风不问所有底气的来源是他的高深修为，一旦失去修为，就似那路边随时会折断的野花。
尽管他看上去并不在乎，可他昏迷时唤的师兄......
“你唤的师兄，是什么模样，他对你很好么？”柳还青轻声询问，即便他知道风不问听不见，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柳还青默默躺在风不问身侧，用身体替他挡住洞口吹来的风。
·
一夜雨后，将前一日林间的痕迹都冲刷干净。
风不问醒来时觉得体力恢复不少，出了洞口，外头雨停了，然而空气里并没有存下多少水汽。
“咱们昨日一直在林里打转，不如爬上这山崖看看。”风不问仰头望着云雾缭绕的断虹崖。
柳还青除了担心他的身体外，并没有意见。
与其一直困在这里消耗体力，不如咬咬牙寻一条出路。
风不问依然走在前头，柳还青跟在他身后，二人寻了条小路登山。
断虹崖四面极其规整，起先二人以为登山的路至少不会崎岖，谁知山上到处都是碎裂的石块，不仅难以落脚，甚至还看到几处被雷击出的深坑。
二人咬紧牙关，一口气爬到半山腰，等找到能歇息的地方时，天色将晚。
柳还青让风不问留在原地，他收集了些干柴回来，趁着天还没黑，又去寻些吃食。
风不问不甚熟练地摆弄着干柴，好不容易生起了火，他转头累得昏沉，四下看了一圈，周围只有冷硬的山石。
换做从前，他大可召来花丛垫在身下，但眼下他只能就地躺下缩成一团，皱着眉昏睡。
柳还青回来后，看到风不问睡在冷硬的地上，身旁火堆烧得乱七八糟，有火苗甚至离他的脸只有一指距离，他吓得赶忙把火堆熄灭，重新搭好柴生火。
将收集来的水和吃食放置好后，柳还青轻轻托起风不问的脑袋放到自己腿上。
面前是温暖的火堆，脑袋下软和的触感，风不问的眉头缓缓松开。
他无声无息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柳还青那火光映照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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