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时已是日落黄昏之后，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夕阳渐消夜色疯长。
程笑鱼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流一起出来，风刮在身上有些冷，她紧了紧外套，掏出手机拨电话。
这边刚响铃，那边就挂了，前后不过两秒钟。
突然，一辆骚包的红车停在身前，隔着薄膜看不出里面的人。
程笑鱼随意一瞥，往旁边走了两步，这车也跟着挪了两步。
驾驶座那边的门打开，下来一个甩着大波浪身穿红色皮衣外套的女人，她将墨镜取下来随意的拿在手上，胳膊搭在车门上，痞里痞气的冲她吹口哨，“嗨美女，搭车吗？”
程笑鱼皱着的眉头舒展开，笑着应她，“搭！”
孟倾禾也笑了笑，绕过车头后抱住程笑鱼。
“欢迎我回来。”
“欢迎回家。”
孟倾禾帮她把行李放在后备箱，亲自打开副驾驶的门，挺欠的来了句，“美女请上车。”
程笑鱼也没和她客气，抬脚坐上了副驾。
待孟倾禾坐上车系上安全带后，她才揶揄一句，“孟律这服务做的不错哦。”
“那是！程小姐这么久不回来，小的不还得好好表现一下。”
“禾姐，你这戏入的也太深了些。”程笑鱼做了个捧奖杯的样子，“奥斯卡小金人非你莫属。”
孟倾禾睃了她一眼，“你先帮我收着，我现在开车腾不出手来。”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两人是多年好友，前几年她出国后两人开始了异国友情。尽管这几年全凭一根电话线联系，多年的情谊和相处模式倒是一点没变。
程笑鱼摸了摸这车，她不懂这一行，只感觉手感还不错，“禾姐混的不错嘛，连豪车都买上了。”
孟倾禾嗤了声，“你倒是真敢想，借的，我哪有闲钱买这个？”
“倒是你，突然一声不吭的回国，环球旅行结束了？”
“当然。”程笑鱼撑着头叹了口气，“钱花完了，回来赚钱啊。”
孟倾禾挑眉，“呦，咸鱼也有想翻身的时候啊？”
倒也不怪孟倾禾这样说，别人毕业都是着急忙慌的找工作，身边也就程笑鱼这一个例外。毕业之后拿着上学存起来的所有奖学金玩了一圈，丝毫不担心工作的事。
不过这倒也符合她的风格，中学时期她就是该玩玩，不该玩还是玩，凭借一股咸鱼气成功混到了年级倒数。
老师家长对她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虽然初期是倒数，但最后因为某个人的存在，她的成绩直接往前跨了几百名。
现在庆德一中一直流传着她的神话，校园榜上还有一个问答帖。
“求问咸鱼变锦鲤的心理路程。”
“答：一个约定足够。”
“没办法，咸鱼也得吃鱼食才能活。”程笑鱼转头一脸希冀的望向身旁的人，还不忘抛媚眼，“要不禾姐养条鱼？不挑食的那种。”
程笑鱼是那种可爱的类型，眉眼柔和，眼睛又大又亮，抛弃媚眼来也是可可爱爱的感觉，丝毫不做作。
正好遇上红灯，孟倾禾伸手拍了拍她的额头，毫不留情的道，“没钱，少做梦。”
程笑鱼撇撇嘴又重新坐好，认命道，“我下周一就去就职了，接下来就只能靠工资卡养活喽。”
孟倾禾完全没有想到这条咸鱼这次动作居然这么快，“你这是转性了？还是被人夺舍了？”
“全身余额共计三百二十块六毛五。”程笑鱼无奈道，“不去赚钱，难道啃老啊？”
“你奖学金不是存了几万块吗？”孟倾禾震惊，“你旅游全花完了？”
“人生嘛，及时行乐。”
现在已经使出了机场大道，程笑鱼让她往养老院那边开，“我回来的事还没给我爸妈说，来个突然袭击给他们个惊喜。”
孟倾禾笑她幼稚，“但愿不是惊吓。”
等开到养老院所在巷子的时候，已经七点了。按之前的作息，养老院内这个时候刚吃过饭，正是饭后活动的时候。
程笑鱼一脸可惜，“错过饭点了，估计没咱俩饭吃了。”
孟倾禾倒是不介意，“没事，一会儿出去吃。”
“行。”
养老院处在怀安巷，巷子路面不大，车开进去会很拥挤，所以来往车辆都是停在巷外。
巷外三三两两的停了几辆车，融进夜色里。
“卧槽，那是程笑鱼？”
胡当当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身旁的人开口道，“做什么？”
“打招呼啊！”胡当当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不是吧哥们儿，你怕不是怂了吧？”
宋淮庭睨了眼他，不紧不慢的开口，“把火关了。”
胡当当颇有些愉悦的拧了下钥匙，却听对方又说，“坐好，别过去。”
胡当当：“……得嘞祖宗。”
刚进巷口的程笑鱼似有所感，往他们这边望了一眼。
也就一眼便移开了。
“看什么呢？”
程笑鱼摇头，“没什么。”
胡当当察觉到刚才旁边的人身上僵了一下，明知是在对方雷区蹦迪，还不忘调侃，“你说她看见你了没？”
——
程笑鱼和孟倾禾走进去，发现院子里有打砸的痕迹，往常热热闹闹的院子此刻也安静的可怕，想来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便往餐厅那边走去。
进餐厅后，里面乌压压的坐的倒全是人。
有人看见她后，冲旁边的人顶了顶胳膊，示意旁边的人看过去。
那人本来在安静吃饭，看到她后，满脸的郁气稍稍解开了些，“笑鱼？你怎么回来了？”
夏姨搁下碗筷朝她走了过来，复杂的堆了个笑，“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程笑鱼总感觉这餐厅里面的氛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有一种火山喷发的前兆。
但愿是她太敏感了。
程笑鱼笑着应夏姨，“没呢。”她环视了一圈也没看到想要见的人，“夏姨，我爸妈呢？”
夏姨抓着衣衫下摆踌躇道，“他们……”
程笑鱼的怪异越来越强烈，忙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程笑鱼话音刚落，就有人将筷子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
声音很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火山终于还是喷发了。
老人并没有丝毫的尴尬，只是冲着程笑鱼喊，“你是程克强院长的女儿？”
程笑鱼皱眉，“嗯”了一声。
老人往她这边走过来，她走的很慢，却又很稳，岁月在她的脸上布满了痕迹。
夏姨上前两步，想要拦住老人，“刘奶奶，她就是一个小姑娘，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
老人没看她，看向程笑鱼。
老人比她要低一个头，说起话来却不是这么回事，“小姑娘，也不是老婆子我非要为难你，但你们总得给我们个说法啊。”
话落却是一呼百应。
“是呀。”
“到底怎么解决啊？”
“交的钱还能退吗？”
“接下来咱去哪啊？”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
寂静的餐厅又重新变得热热闹闹，而热闹的原因却和往常完全不一样。
程笑鱼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人有些狐疑，“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程笑鱼点头，“当真。”
老人叹了口气，又把问题抛给了她，“养老院是不是要倒闭了？”
“你爸妈之前没给你说过？”
“什么？”程笑鱼被这几个字砸的有些懵，“好端端的怎么会倒闭？”
老人见她真的完全不知情，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还是没说话。
程笑鱼只好问旁边的夏姨，“夏姨，这是怎么一回事？”
夏姨见事情瞒不住，只能告诉她了，“今年这块地租金疯长，一时半会儿这租金交不上……张哥那边来催了好几次……”
院子里的打砸痕迹现下倒是可以说的通了。
夏姨说，“要是再交不上，他就把这片房子收回去了。”
身为院长的父母现在并不在场，程笑鱼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抓住夏姨的胳膊问，“我爸妈现在在哪？”
“医院。”
程笑鱼踉跄了下，孟倾禾扶住她，“你先别急，我们先去医院看看情况。”
孟倾禾给程笑鱼系好安全带，两人便往医院驶去。
等她们走了一段距离后，宋淮庭说，“跟上去。”
在打游戏的胡当当胡乱的应着他，“跟啥？”
宋淮庭直接把手机夺了过来，示意他开车。
而手机页面里，传来一声，“game over”。
胡当当拨了拨头发，再次认命般的打火起步，“大哥，我真是欠你的。”
待驶进主路后，胡当当将速度开到了限速极限，终于看到了前面那辆红车。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人，“不是不过去吗？”
对方只回他了四个字，“好好开车。”
“得嘞。”
——
程笑鱼向护士站问了病房号，不知道是晚上的住院部安静的缘故还是刷了白色墙的走廊和布满消毒水的空气原因，她感觉身体有些止不住的冷。
她们一路狂奔到走廊尽头时，终于看到在外面坐着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垂着头看向自己握的纸张，也没察觉出有人在靠近。
“妈妈！”
付莺抬头，眼眶红红的，似是已经哭过了，她看到程笑鱼回来时有些惊讶，“鱼崽怎么突然回来了？”
程笑鱼扑进母亲的怀里，汲取久违的拥抱，而后蹲在她的身前。
“我爸呢？”
付莺拍了拍她的手，“还没醒，睡着呢。”
程笑鱼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刚刚院里的刘奶奶问我，养老院是不是要倒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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