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谢非识躺着的地方略过一道黑影,利刃破风而来,直抵谢非识细白脖颈,他往后退一步,刀尖就向前一点。直至他退到墙角。
好强大的力量,谢非识阅人无数,阅仙也无数,能轻易分辨谁是强者谁是菜鸡。强者譬如他眼前这个,能轻易毁掉一座城甚至一个国家。
“阁下好威风,今日此处客人颇多,阁下是最特别的一个。”谢非识脸上无半点遭到威胁的恐惧,他好奇地想要探寻被黑色斗篷遮住的面孔。
来者也没有要藏着掖着,一手掀开兜帽,将脸暴露在月光下。
离得近,谢非识能细细观察他卷翘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深不见底的眸子。若说月色是皎洁,那面前这个男人则是一汪深潭。
修仙之人,即便年过百岁也可保持少年的容颜,谢非识观此人最多不超过一百五十岁,可他周身的气质老成,修为不浅。
“阁下不报上姓名么?”谢非识站得累了,放松身子靠在墙边。
男人却没有回答他,而是上下将他看了个遍。
颈部匕首倏然收紧,他被迫抬起头,感觉被刀抵着的地方一片温热,应该是流血了。
他等着这人进一步动作。
可男人没想杀他,放下匕首冷冷说了一句:“在我杀了你之前保管好这条命。”
谢非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阁下的每一步动作都出人意料。但你既不说明来意又口出狂言,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
然后他就收获了对方类似于“你有病吧”的眼神。
“听说你死了,我过来看看,没有最好,毕竟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
他说这话的神情就像在说“今天应该杀这只鸡而不是那只”一样简单。
好狂啊,谢非识心想。
“师父,我回来了!”另一头鹿璃正往山上走,他喊叫声太大,惊走几只鸟雀。
谢非识再回头,狂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不是仙门中人,谢非识能感觉到他身上魔气侵染,可他来去自由如入无人之境,说明他身手不凡,修为高深莫测。
到底是何人,一副和他很熟却又想杀了他的模样。千年过后,世上有趣儿的人倒多了起来。
“师父,您站在这做什么?”鹿璃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捧着几件衣服。
谢非识笑笑:“散散步,看月亮。”
鹿璃痴痴看着师父嘴角的笑意,仙人一笑,仿若三春冰雪消融,扑面而来的畅意。世上怎会有他师父这般美的人!要是以后师父能多笑笑就好了。
他刚上仙门时常听同门议论师父,说他如何如何严肃,如何如何阴鹫,仿佛是那阎罗在世,魔王重生,现如今看,全然是他们造谣。
“噢,师父,我给您带了点清粥小菜。”鹿璃跟着谢非识走进屋子,将盖子揭开,端出一碗白粥和几道小菜。
谢非识顿住,神仙无需进食。况且他修炼无情道成仙后失了味觉,吃什么都一个样,唯有辛辣的酒还能造成点刺激。
“师父,我自己做的,您不要嫌弃。”鹿璃一脸憨样,掩饰不住的少年心性,满心期盼着能得到师父称赞。
谢非识哪里不懂他的心思,拿了勺筷想着装模作样哄哄他罢。
细腻的白粥入口,淡淡的甜味令谢非识吃惊,他又夹了一筷子小菜,偏咸,脆生生的菜叶经过烹煮汁水流出,谢非识便也沾染了烟火气。
他居然恢复了味觉。
这是他没想过的事情,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修仙之人,有的是天生灵脉,有的是后来碰到了仙缘,但不管哪种,都需要吸纳天地灵气入体化为元气,元气在经脉内流淌,在丹田汇聚,形成金丹,只有真正成神之后,金丹化为神力,消失不见。
谢非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体内含有一枚金丹,可是神力并未完全消散,他还留有一丝神力,不明显但他能感觉得到。这也就是说他夺走了妄月仙尊的躯壳,却保留了原来的一丝修为。
而现在他恢复了嗅觉是不是也证明了无情道已毁,他没有了成神之体。
那为什么他就是死不掉呢!此间种种谢非识一时理不出头绪。但起码,粥的味道很不错。
“师父,如何?”
谢非识放下勺子:“很不错,你的手艺甚好。”
鹿璃眸中透露着欣喜,无形的尾巴也摆了起来:“师父喜欢就好,徒儿天天给您做。”
“对了师父,方才我上山来送被子,碰上了大师兄,他说要来见师父,我就把被子给他让他捎上来,您可有见到他?”鹿璃忽然问到。
谢非识一边小口吃菜,一边回答:“嗯,见了。”
“那就好,那日您突然毒发晕倒可把大师兄吓坏了,一连好几天都魂不守舍。”鹿璃自顾自说着。
谢非识问道:“你与他关系不错?”
鹿璃扭捏着说:“倒也没有,我才入仙门没几天,与师兄们都还接触不多,只是大师兄为我安排住宿,又都是您门下的,才多说两句话。二师兄走不开身一直没回来,我也没见过。”
谢非识点点头,他只有当徒弟的经验,没有当师父的。曾经有仙友看他整日无所事事,便劝他收几个徒弟玩玩,可他嫌麻烦拒绝了。他深知自己没有长歪是因为有春神看着他,春神是他见过最温柔最心软的人,他自己却完全不是这样,没耐心没毅力还不着调,谁要是让他难受了,分分钟把那人解决掉。
谁敢当他的弟子?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继承了妄月仙尊的一切,包括弟子。
“你还未行过拜师礼,照理来说还不能算我的弟子。”谢非识想打消他拜自己为师的念头,他终究不会在此地就留,现在何必给人希望。
鹿璃的兴奋劲一下云消雨散:“本来应该是今天举行拜师仪式的,都怪给您下毒的人,不过我不在意的,只要能成为您的弟子,什么时候行拜师礼我都愿意。”
谢非识转过头故意不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可若某一天你发现我并不如你想的那样,甚至不配为人师呢?”
他不知道妄月仙尊做了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可现在的妄月仙尊已经名不副实,他是谢非识。妄月仙尊可当良师,他不一定。
“师父,您怎么这么说自己!”鹿璃反应很大,像是要哭出来,“是不是能听到仙门中其他弟子对您妄加议论,您可别信了他们的鬼话,您为人正直,宽厚仁爱,若没有您救了我,我怕是早就死在天寒地冻中了。”
“这些年我刻苦学习,为的就是能够拜您为师,要是您不要我了,我、我……”他的声音已带上呜咽,楚楚可怜,下一秒就要泪流不止。
“行了,行了。”谢非识及时制止,“既然你想通了就算了。”就当是看在这些吃的份上吧。
“好,那师父,什么时候可举行拜师仪式啊?”鹿璃忍不住的激动,刚才可把他吓坏了,以为师父要反悔。
“你想什么时候?”
“明日。”鹿璃想的当然是越快越好,见谢非识不说话,他声音低了些,“那等师父您惩罚了凶手也行。”
“就明日吧。”
谢非识望着鹿璃半跑半跳着离开屋子,无奈笑笑。
夜已经深了,妄月仙尊这座别院在苍梧山山顶,这儿只住着他一人,唯有草木鸟雀月光作伴,谢非识躺在床上,想着今日那个拿着匕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人。
想杀他?明明有机会杀他,刀都已经架在他脖子上了却又不动手,言辞冷厉又不将话说清楚,就好像他应该都明白似的。
这神秘之人与妄月仙尊的关系定然不一般。
拜师仪式在第二日举行。
谢非识站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不敢多看他一眼,大长老将仙门玉佩递到他手里,让他交给新收的小徒弟,每一步都十分顺利。
白芨站在一边,说了几句嘱咐小师弟的话,挑不出差错。
一切都井然有序,就好像妄月仙尊中毒身亡的事未曾发生过。而事实上,毒素还在谢非识身体里流淌。
“ 弟子鹿璃愿拜妄月仙尊为师,团结同道,潜心修炼,戒躁戒躁,勤耕善思,还望师尊不嫌弟子愚钝,此后徒弟定诚心侍奉师尊左右,绝不辜负您的厚望。”
谢非识伸手扶他起来,鹿璃穿着清风仙门的紫衣,高马尾随风荡漾,看着谢非识的眼神虔诚而热切。
“恭喜妄月师弟喜收新弟子。”扶清长老笑意吟吟,“算上白芨和苏叶,今后你便有三个徒弟。”
三个长老们下每人有弟子五名,只有妄月才收了三个。
“既然仪式已经完毕,师弟必还有许多话要嘱咐他,那我们就先走了。”
仙门弟子们散了大半,鹿璃见扶清长老转身,急忙叫到:“长老,师父被害一事还没调查呢,我师父已经知道……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非识捂住了嘴:“长老若有事就先回去吧,我还有很多话要跟这小子说。”
扶清长老已走出去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笑得有些勉强:“啊好。对了,这儿有苏叶给你的信。”
回峰顶的路上,鹿璃大惑不解:“师尊,您干嘛拦着我不让我说完,您不是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么?”
“是啊,但揭露凶手得另待良机。”谢非识打开薄薄的信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师尊,江湖救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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