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溪进到殿内后，看着眼前魏灼华虚弱不堪的样子，半晌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是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端起一旁的茶静静的喝着。
就在郑晚溪喝完大半杯茶后，魏灼华担心自己时间不够了才开口道：“你来本宫这里只是为了喝茶？”
“当然不是，”郑晚溪否认道：“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之间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奇怪，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会主动过来？”
“因为我知道你这是在帮安瑾。”
魏灼华笑了：“郑晚溪，我们可不是朋友，你觉得我会用命去保护你儿子？你认真的吗？”
“我知道你不会，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结果就是你保护了安瑾，那我就必须来看看你，至于你是为了什么，我并不在乎。”
这出乎意料的回答让魏灼华愣住了，她忍不住低声道：“你说，如果我没有嫁给阿泽，会不会你就不用入宫，我们有没有可能成为朋友？”
不等郑晚溪回答，魏灼华又继续说道：“不过就算你不来，我也会让苏嬷嬷找你过来的，你还记得你让我帮你儿子谋得太子之位的时候，我说有件事要你答应吗？”
郑晚溪点了点头。
魏灼华看了一眼身旁的苏嬷嬷正色道：“我要你答应我，好好供养苏嬷嬷终老。”
听到这个要求，郑晚溪跟苏嬷嬷都愣住了，然后苏嬷嬷就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娘娘，奴婢照顾着您长大，自然是要守着您的，您怎么能不要奴婢呢。”
魏灼华没有理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郑晚溪。
郑晚溪心里五味杂陈，她还以为魏灼华的要求回事让她将霍安瑾过继到她的名下，没想到…
“我答应你，回头我就吩咐下去，苏嬷嬷以后就是安瑾的管事嬷嬷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母子会好好照顾苏嬷嬷一辈子。”
魏灼华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也才看向了趴在一旁嚎啕大哭的苏嬷嬷：“嬷嬷，我快不行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见到她们主仆二人有话要说，郑晚溪也不墨迹，直接退到了门外，将门虚掩上了之后就站在了原地，为她们二人守着。
“嬷嬷，我后悔了。”魏灼华苦涩的说道：“当年你告诉我阿泽不是良配的时候，我应该听你的才对。”
苏嬷嬷边抹泪边跟魏灼华说道：“我就说圣上不是个好的，但是姑娘你就是不听我的，非要嫁给他，我当时拗不过只能同意了，现在想来当时我就该以死相逼让您死了这条心的。”
“嬷嬷，当时的我那么固执，认定他是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不管你怎么做都是阻止不了我的。”
“为了他，我违背了父母的意愿，背弃了家族，顶着那么多人的嘲笑也坚持走上了这条路，结果入府不过一年，就迎来了两位侧妃五个侍妾还有无数的通房。”
“嬷嬷，我好后悔。”
“我掉了孩子的时候真的好痛啊，痛到我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呼吸困难，但是他居然轻轻放过了那个女人，如果不是我暗中出手，那个女人大概现在已经是皇贵妃了吧？”
“不对，以阿泽看似深情实则薄幸的性格来看，那个女人要是活到现在，大概也只是后宫里芸芸众生中的一个罢了，但是就这样的她，阿泽居然不愿意让她为我的孩子偿命。”
“嬷嬷，你说我的人生是不是个笑话啊…”
听了这话，苏嬷嬷更是泪如雨下，就在她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魏灼华看到郑晚溪从门缝里伸进了手，挥了挥才收了回去。
魏灼华眼神一变，从嘲讽变做了深情，还略微提高声音，用门外的人也能听清楚的声音道：“嬷嬷，我不后悔，虽然我这些年过得很痛苦，但是有阿泽陪着我，我很开心。”
“尽管他没有保护好我跟他的孩子，但是你看，从王府到皇宫，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我一直是他最重要的，也是唯一的妻，任何敢冒犯我的人，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惩罚，嬷嬷，我很幸福。”
“我确信，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就是阿泽，所以就算必须要忍受无穷无尽的痛苦，但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阿泽，选择成为他的妻。”
“嬷嬷，以后阿泽就拜托你了，你帮我看着他，让他不要过于劳累，也不要太想我，更不要悲伤过度以至于伤害到身体，你可以答应我吗？”
魏灼华边说话，边示意苏嬷嬷门外有人。
听到魏灼华前后不一的话，苏嬷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再听听她说话的内容，苏嬷嬷更是泪如雨下。
她的姑娘，她亲手带大的孩子，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为她着想，又是将她托付给嗣皇帝的生母，又是在现任皇帝心里提高她的地位，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就遇上了这么个男人，以至葬送了一生呢。
魏灼华却没心思安慰苏嬷嬷了，因为她已经开始失去意识了。
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看到了霍同泽焦急赶来的身影，就像当年得知她即将被赐婚给太子的时候一样。
*****
魏灼华去世后，霍同泽在坤宁宫待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仿佛失了魂一样。
但是看着这样的他，郑晚溪却只觉得好笑。
魏灼华不顾一切嫁给他的时候不珍惜，见天的往府里抬人，魏灼华被侧妃害得没了孩子的时候，还不愿意重罚侧妃，以至于魏灼华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继位后明明已经有了不少的嫔妃，但是只要有人推荐，依旧用‘需要皇子’为借口来者不拒，后来放弃了拥有皇子的期待，直接就不装了，又纳了一堆美人，以至于宫内的宫殿都快住不下了。
现在魏灼华去世了，却做出这样一副痴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做给谁看。
郑晚溪看着围绕在霍同泽身边，对他各种嘘寒问暖的宠妃们，冷笑了一声，转身去安排魏灼华的身后事去了。
*****
东宫里，方抚月将失魂落魄的苏嬷嬷安排好了后，就转过身对正在写些什么的霍安瑾道：“殿下，您为皇后娘娘抄抄地藏经吧。”
“我知道。”霍安瑾回答道：“我已经在抄了，只是我在想，裕王叔跟皇后娘娘都在钦天监里安插了自己的人手，父皇就什么都不知道吗？”
“殿下？”方抚月有些懵：“您在说什么？”
“这很好理解啊。”霍安瑾抬起头：“钦天监将册封大典定在这天，必然是想害我，也就是裕王叔的手段，皇后娘娘会这么凑巧的病重去世，只能是她也在钦天监里有人手，并且清楚的知道裕王叔今天的设计。”
看到霍安瑾依旧清澈的眼神，方抚月觉得有些发冷，他才六岁！
明明在册封大典上的时候，他还是个被自己护在怀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但是在皇后去世后，得知了一切的他就迅速的反应过来了这一切，好敏锐的反应，好可怕的反应，该说真不愧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吗？
就在方抚月愣神的时候，霍安瑾还在继续说着话：“所以我真的很好奇，父皇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说他知道，但是因为已经厌弃了皇后娘娘，所以装作不知道，放任她就此殒命呢？”
方抚月回忆着之前打听到的消息，顺着霍安瑾的思路想了想开口反对道：“殿下，圣上大约是不知道的，毕竟圣上如果想要皇后娘娘离世的话多的是机会，不必特意选在您被册封为太子的这个时候。”
“可是弦月，你也说多的是机会了，那谁知道是不是父皇已经下过手，可是皇后娘娘却不从呢？毕竟离世跟离世还是有区别的。”
“如果皇后娘娘就是简单的病逝，魏家是不会得到父皇照拂的，但如果她是为了帮我解决天象这个难题，那么她可就成了大功臣，她又没有孩子，那父皇就必定得对魏家有所照拂，不是吗？”
“我听先生说过，魏家当年是不愿意皇后娘娘嫁给父皇的，所以跟父皇闹得非常僵，以至于明明是皇后的母族，父皇登基后却并没有得到多少优待，但是从今以后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方抚月看着眼前霍安瑾深沉的样子，只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都没有想到的魏灼华选择牺牲背后的意义，霍安瑾却想到了，这还是她照顾了三年的孩子吗？方抚月有些不确定了。
霍安瑾没有得到回应，疑惑的抬起头看向方抚月，就看到了她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
霍安瑾连忙扔下笔跑到了方抚月的跟前撒娇：“弦月，我只是说着玩的，你别害怕，你要是想的话我们现在去御花园里放风筝好不好？”
方抚月却并没有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她看着霍安瑾跟往常一般无二的样子，身上是一阵阵的发冷。
霍安瑾平日里孩子气的样子是真实的吗？还是刚刚无意间暴露的才是真实的他？那么霍安瑾现在这副依赖她的样子又是真实的吗？还是说霍安瑾一直在演给她看？或者说借着她演给所有人看？
方抚月不知道，但她知道现在她必须表现出完全相信霍安瑾的样子才行，不然霍安瑾还会不会将她留在身边伺候就不好说了，郑晚溪那边也未必会收留她。
要知道不管霍安瑾的太子之位稳不稳，霍同湛要是想要一个小小宫女的命可都是轻而易举的，一旦她失去了霍安瑾跟郑晚溪的庇护，她必死无疑。
她还不能离开霍安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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