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方抚月带着血腥气的话传来:“那个‘景王’呢?他还活着吗?”
陌生人点了点头。
“景王虽然是导致死伤惨重的罪魁祸首,但是他毕竟是圣上的亲兄弟,再加上赵将军跟回防及时,战争最后还是赢了,所以他最终也被圣上赎了回来,并没有大碍。”
“并没有大碍?”方抚月愣愣的说道:“你是说他害死了我的父兄,却依旧能回到京城当他高高在上的王爷?”
陌生人有些不忍,却依旧点了点头。
看到陌生人的反应,方抚月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凭什么?!我爹跟我哥哥被他害死了,他凭什么还能当他的王爷?!他不用付出代价的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难道就不该用为那些死去的将士,还有无辜丧命的人偿命吗?!”
看着声嘶力竭质问着的方抚月,陌生人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的笑。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天子犯法何时与庶民同罪?”
“景王胡乱指挥,扰乱战场,泄露机密,还带领蛮族扣关,这些事边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数的军民将士都亲眼所见,均可作证,但是朝堂上的大臣们,除了少数几个全都视若无睹。”
“至于圣上,”陌生人的声音里满是嘲讽:“圣上说景王虽然‘弄巧成拙’,但是毕竟‘一心为国’,所以死罪可免,就罚他从亲王爵降到了郡王爵,从三代后降爵,改为了下一代就降爵。”
“降爵?那么多人的性命只是一句轻飘飘的降爵?我们的命不是命吗?”
方抚月的问题陌生人回答不了,只能默默地的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到了她的手里。
“圣上说牺牲的平民无辜,每人可得抚恤银子30两,你爹跟你哥哥…这里是60两。”
方抚月愣愣的看着手上的钱袋子,仿佛看到了方城跟方明日失去气息的脸,就在她想要恨恨的将钱扔出去的时候,陌生人娴熟的阻止了她。
陌生人是负责发补偿银子的,见多了各种各样的反应,跟方抚月一样反应的大有人在,所以他十分了解她们现在的心情。
“这些银子你就好好收着吧,毕竟这是你的父兄对你们母女最后的照拂了,而且你刚刚不是说你娘怀有身孕吗?那就更需要钱了。”
想到李秋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方抚月再恨,也只能咬着牙将钱收了下来。
看到方抚月将钱收了起来后,陌生人松了口气,想着今天他还有好几家要去,便不管方抚月能不能反应过来,直接告辞离开了,只留下了方抚月站在原地。
陌生人离开后,方抚月就踉踉跄跄的走到了一旁,靠在树上缓缓的蹲了下去痛哭出声,但是没多久她就停了下来,改为咬着唇无声的哭泣。
因为她想到了家里如今的情况:
李秋娘身怀六甲,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要是这个时候知道得知了方城跟方明日出事的消息,说不得情绪激动之下就是一尸两命了。
还有租给大伯方期的田地,要是他知道方城没了,肯定会直接霸占那10亩田地不还,方期就是那样的人。
因为贪图村长给的5两银子的聘礼,不顾她才9岁就想把她说给村长家那个比她大13岁的傻儿子。
所以现在方抚月必须牢牢的瞒住这个消息。
想到这里,方抚月忍不住在心里恨恨的骂起了景王,她暗暗下定决心,一旦有机会,必定要让景王为父兄的死付出代价!
过了好一会儿,方抚月才从汹涌的情绪里勉强平静了下来,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扶着树干缓缓站了起来。
她活动了一会儿有些僵硬的四肢后就踉踉跄跄的避着人,朝着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走去,一直走到了后山上的小溪边。
方抚月哆嗦着用手捧起一些冰冷的溪水将脸上的泪痕清洗干净,溪水带来的寒冷让她迅速的冷静了下来。
60两,对于她们这些农家来说,可以说是相当大的一笔巨款了,这种情况下,方抚月可以很确定的说,她的祖父祖母一定会过来要求分一杯羹,甚至大伯跟小叔也很有可能厚脸皮的跟过来要。
但是不可以。
现在方城跟方明日去世了,朱老爷那边说好的工钱自然没了,李秋娘又即将临盆,之后还得照顾新生的孩子,家里哪哪都需要用钱,这60两要是拿出来分,家里能剩下多少就说不好了。
而且财帛动人心,就算她谎称方城跟方明日不久之后就会回来,但现实是家里现在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说不得会不会有人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谋财还好,要是害命可就完了。
所以她现在必须想办法将这60两藏起来。
藏在身上肯定是不行的,要是掉了她得后悔一辈子,但是又要藏到哪里去呢?
方抚月将村里的每个角落,甚至祖坟那里都想过了,终于想到了一个地方——后山上的破庙。
那是一间被废弃的寺庙。
方抚月是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听村里的人都会告诫孩子们不要去那里,因为那里很是邪性,明明没有人却经常传出不像人的声音,所以村里的人上山都会绕着那块地方走。
只是在现在这个情况下,比起鬼,方抚月更怕的是人,
所以方抚月毫不犹豫的就站了起来,牢牢捂着怀里的银子,尽量不留痕迹的向寺庙走去。
到了寺庙的门口,尽管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方抚月还是有些害怕的咽了口口水。
她双手合十小声的说道:“菩萨,佛祖,不管您是哪路神仙或者哪路妖魔鬼怪,求您不要怪我,我也不想来打扰的,是真没办法了只能借贵宝地一用。”
说完,方抚月又跪下拜了拜,才抬脚走了进去。
庙里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四处都有清晰可见的,大大小小的血迹,方抚月忍着害怕的情绪四处找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却一直没有找到。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枯叶落在了她的肩头。
方抚月转过身去就看到了院子里那颗粗大的,但是已经枯死的树木,树上有好几个废弃的鸟窝。
方抚月的眼睛一亮,直直的就冲了过去,她围着树转了好几圈,最终选定了位置最高的那个鸟窝。
她回到庙里找来了一个烛台,手脚并用爬到了树顶上,将鸟窝放到一边,用烛台硬生生凿出了一个洞,然后就找来了几个石块塞了进去,再将鸟窝放回去,接着就回到树下观察了起来。
再三确认了看不出来破绽后,她才终于下定决心将怀里的银子藏在她刚刚凿出来的那个洞里。
方抚月又爬到了树顶上,把洞里的石块都掏出来扔到一边,然后就掏出怀里的钱袋子准备往里边塞去,想了想却又停住了。
她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灰扑扑的补丁,将钱袋子牢牢的包了起来,才塞到了洞里。
然后又从树上折了些枯枝,配合着那个鸟窝将这个洞遮掩得严严实实。
从树上滑下去后,方抚月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躲在寺庙的角落里好一会儿,确认了周边并没有人偷看后才安心离开了。
下山后,方抚月为了防止李秋娘日后遇到小树,被拆穿谎言,又绕路去了邻村见了小树一趟,叮嘱了他不要露馅后才回了家。
站在熟悉的家门外,方抚月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跟往日一般无二的明媚笑容后,才推着门往里走去。
李秋娘果然没有察觉到出事了,她只注意到了方抚月领口跟袖口的水渍,还有衣服上掉了的破洞,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方抚月调皮,天寒地冻的还跟小树跑去玩水,说了她几句。
看到李秋娘这样的反应,方抚月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方抚月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过着日子,陪着李秋娘等着再也不会回来的两个人。
只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一个月后县里来人了——朱老爷家的管事。
朱管事在村里人好奇的目光中敲响了方抚月家的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方抚月露出了惊恐的目光,但是当着来来往往那么多村人的目光,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管事将方城跟方明日的死讯告诉了李秋娘。
听到这个噩耗,李秋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直勾勾的晕了过去,要不是方抚月一直注意着她,第一时间就伸出手扶住了她,她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朱管事的看到这个情形,慌慌张张的塞给方抚月20两银子,说这是朱老爷给的赔偿金就忙不迭的走了,只留下了一地鸡毛。
李秋娘这一晕就到了半夜才醒来,然后她就用力的抓住方抚月的手,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问道:“月牙,你什么时候知道你哥哥跟你爹没了的?”
方抚月沉默了,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跪在李秋娘的窗前默默流泪。
李秋娘看着方抚月脸上悲痛的神情,只觉得自己是疯魔了,方城跟方明日去世难道是方抚月的错吗?她在这里怪女儿到底是在做什么?她是失去了儿子跟夫君,难道女儿不是失去了父亲跟哥哥吗?
而且方抚月才不过是个11岁的孩子啊。
李秋娘慌慌张张的下了床,将方抚月揽进怀里,母女抱头痛哭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
然后方抚月就把她搀扶到了床上,强忍着眼泪抽噎着出了门,给李秋娘端来了一碗药。
她盯着李秋娘将药喝完后,才轻声说道:“娘,我都告诉您,但是您答应我一定要稳住,今天您晕倒后我拜托隔壁的周大娘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您不能受刺激了,不然很有可能早产。”
李秋娘半垂着眼,点了点头。
然后方抚月就将她知道的一切全部告知了李秋娘。
管事:嘿,我送钱来啦
女主:滚
管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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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人算不如天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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