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小郎君,你也变了模样啊!”她双手托着下巴,笑望着窗下的谢长辞。
岁岁以为,谢长辞同她一样,进入潏水水底,来到这里,就进到了另一个人身体里。
但她能认得出小郎君,小郎君也认出了她。
只不过,她很苦恼:“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这里太奇怪了,她不是阿怜,那个人非说她是阿怜,而且,她总觉得心口闷闷的,再待下去,她怕是要死了!
“岁岁别急。”谢长辞温声道:“此处倒并非险恶之地,只是一处幻境罢了。”
“幻境?”岁岁瞪大了眸子。
谢长辞道:“嗯,若我没猜错,此处应是姜沉依自己的记忆所化,他是此间幻境的主人,若想从幻境离开,需得找到幻境破绽。”
岁岁眨了下眼,她听人说过“姜沉”,此人非他,乃是她如今的夫君。
是人人都怕,又人人敬仰的“黑面将军”!
岁岁惊讶地微微张开嘴,但转瞬明白过来,“难怪那时出现了两个姜沉!”还一下子,所有人都被定住了。
原来,姜沉就是幻境的主人。
“我并不知,他既是幻境主人,为何不取代幻境中的自己,但观其一掌劈散冲入幻境的妖魔,想来手段定是非凡,你我不可轻举妄动。”谢长辞沉吟道:“他所求,恐怕是件极不易之事。”
岁岁点头,又问:“那我们如何能找到幻境破绽?”
她这话一问完,就见小郎君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瞧,嘴角微微上扬,是个极意味深长的神情。
一瞬,岁岁便有些明白了。
果然,就听小郎君道:“我观姜沉对他的妻子阿怜,很是不同。只怕,这破除幻境的关键,就在阿怜身上。”
这样的幻境,要陪幻境主人走过一辈子,若是幻境主人依旧沉溺于此,那幻境里的他们,也别想走出去。
所以,若想走出幻境,要么帮姜沉完成心愿,要么杀了幻境的主人姜沉。
可他已无法力,谈何杀了姜沉,摧毁这由灭世地梵花所幻化的幻境?
想到此,谢长辞清了下嗓子,略退后半步,冲岁岁施了一礼,“因我之过,累得岁岁同我坠入此幻境,你我能否无恙,便要仰仗岁岁了!”
岁岁被他这郑重模样,弄得红了脸,一时紧张得不得了。
在窗下的手,扯了扯衣襟,面上却淡淡道:“小郎君言重了。”
小郎君看重她,岁岁莫名觉得骄傲,她挺了挺小胸脯,“岁岁定不负小郎君的!”
此话出口,岁岁脸又热起来,这话……怎么怪怪的?
耳熟得像是画舫里客人常说的,她抿了下唇,还想在说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岁岁打了个激灵,是她那个便宜夫君回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望向谢长辞。
谢长辞也意外姜沉这么早就回来了,弯起的眉眼渐渐浅淡,唇角笑意微敛。
岁岁看多了画舫客人被娘子发现,然后从画舫跑下去,有鞋掉了一只的,还有没踩稳落下水的。
这窗前月下,倒是惹人遐想。想到她今日刚刚成亲,岁岁一把将谢长辞推得老远,急急喊:“快走快走!”
然后“砰”的一声,将窗子合上,才不管外头人什么神情。
她飞快地坐回床边,沉沉呼出口气。
“吱呀”一声,房门从外打开。
一阵冷风入内,姜沉进了屋,脚步有些发沉,想来刚刚在外头还是喝了不少酒的。
洞房花烛夜的姜沉,并没有戴那个黑色兽雕面具。
岁岁偷偷瞧了眼,心里暗暗惊讶,原来面具底下的,并不是什么凶恶发狠的长相,竟是清润少年的模样。
少年半垂着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长睫低垂,唇因沾染的酒液,被润得微微泛红。
他略抬眸时,岁岁看着他那双眼睛,乌黑发沉,像是暗夜中的潏水,心里不免一慌,忙垂下了脑袋。
她低头瞧去,见那少年玄端礼服下,穿着的是一双赤色乌头靴。
与她脚上的,是一样的颜色。
岁岁动作极小地动了下脚,将鞋子掩在宽大的衣袍下。
姜沉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许是被人灌了不少酒,他朝前走的步履有几分缭乱。
岁岁见他朝自己走来,不由捏紧了衣袖。
不想姜沉走了几步,竟歪倒在榻上。
只不过,那榻太小,他的身材又高大,窝在那处是很不舒服的。
岁岁抬眸望了眼,就见他略动了动,便立直身子,端正坐好。
若是没听过百姓们的议论,没听过他“黑面将军”的名号,岁岁只会以为,眼前的,是一个端方君子、清正郎君。
想来正是这清润的模样,他才要戴上兽雕面具,让敌人惧怕惶恐。
岁岁见他不会过来,又开始好奇地打量他。
想到谢长辞说的,她的这个便宜夫君是幻境主人,而破了幻境的关键,就是“她”。
可从姜沉进屋到现在,却没和他的新婚妻子说一句话,难道二人刚成婚时,姜沉是讨厌阿怜的?
岁岁心下奇怪,见那人坐在榻前,一手按在额角,眉头紧蹙着,看起来倒又几分苦闷。
不过,也可能是喝酒喝多了,头痛呢!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一直到红烛“噼啪”一声响,岁岁被这突然的响声吓得一抖。
似是她的响动吵扰了姜沉,姜沉缓缓睁开眼眸。
岁岁知道他醒了,但想来他真的讨厌丞相府的“独女”,只是垂眸,不知在看什么,反正就是不看她!
一时之间,屋子又陷入诡异的沉寂。
岁岁不知阿怜嫁给姜沉那日是如何的,但想到破除幻境,“阿怜”和姜沉,就不能一直这样相对无言。
想来想去,岁岁开口,唤了声:“夫君。”
颇有些小心翼翼,细如蚊呐。
但偏偏入夜寂凉,正是一室沉静,那两字分毫不差地落入了姜沉的耳中。
他缓缓抬眸,目光直直射向岁岁。
岁岁就觉得,姜沉虽长相清润,如山间细水流过青石,可那双乌黑的眼眸却深不见底,灼灼看人时,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岁岁吞咽了口口水,原来,这才是少年将军本来的样子!
寒意在一瞬间逼人,岁岁抿紧了唇,瑟瑟地缩回脑袋。
但很快,岁岁又觉得自己被温暖包围,屋子里又多燃了几根红烛,是姜沉点燃的。
“时候不早了,夫人早些歇息吧。”他说。
岁岁当然不敢,他声音温和,可今日是他和阿怜成婚的日子,是要洞房的!
虽说是要破除幻境,但岁岁可不想和姜沉发生什么,她死死按着自己的衣襟,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沉的背影。
姜沉回头瞧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里的如临大敌,也不在意,自顾坐回榻上,也回视着她。
被他这样一看,岁岁莫名有几分心虚,姜沉还以为自己娶了阿怜,可却是她岁岁藏在了阿怜的身体里。
他的新婚妻子不见了!
岁岁半侧过头,不敢与他对视。
寂静中,岁岁仿佛听到了他短促的轻笑声,悦耳清朗。
这一晚,少年将军以礼相待,并没有逾礼半分,而岁岁就坐在床上看了他一夜,哪怕他闭上眼眸,似已沉沉睡去,岁岁也不敢睡。
直到天边第一缕霞光升起时,岁岁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为她盖上被子,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阿怜,你终于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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