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盛朗宁在看清他红肿的嘴唇时,眉头一皱,瞬间变了脸色,“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说不出是真的担心他,还是喜欢的东西被人捷足先登的不爽。
“我没事。”祈锦挂上一贯温和的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刚才突然饿了,吩咐侍者给我拿了块糕点,没注意是花生的。”
来之前他已经找好了理由,他对花生过敏这件事登过娱乐新闻,当时记者采访时盛朗宁在旁边,而且今晚的糕点确实也有花生馅。
面对祈锦真假难辨的笑容,盛朗宁很给面子地接话:“哦,这样啊,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去准备,酒店提供的糕点还是算了吧。”
“没事,不用那么麻烦。”
祈锦转而谈起公司业务,绕过敏感话题,两人不约而同地揣着明白装糊涂。
理由太拙劣,盛朗宁又是出了名的精明,私生活丰富多彩,有钱人玩的花,他拥有过无数情人,床伴更是看顺眼就带去酒店。
互相虚假客气一番,盛朗宁领他去后台观赏收藏品,路过大厅通往休息室的门口,江已行正巧推门而入。
两人皆是一怔,江已行似乎想要同他打招呼,从裤兜里掏出手,脸上自然而然扬着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灿烂又夺目。
太晃眼了,傻乎乎的,像只没脑子的笨狗。
祈锦直接视若无睹,旁边的盛朗宁看了他一眼,感受到两人之间微妙的磁场,随和地对江已行颔首点头。
与他擦肩时才有所反应,祈锦终于冷眼瞪了他一眼,像是刚刚看到门口站着这样一号人物,继续同盛朗宁讨论公司的细节和打算。
翻脸不认人的事还真是信手拈来。
举起的手不尴不尬僵在原地,小插曲并没有打乱好心情,江已行重新插兜,身姿挺拔,骨头架子本身就高人一分,更何况站在两节台阶之上,大有睥睨众生的架势。
他快要飘到天上去,看谁都顺眼得不行,心甘情愿地热脸贴冷屁股。
“老大,你去哪了?”季祺扑向他,说罢故作委屈地眨巴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泪往他身上蹭,“要是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
“怎么办?”江已行手指推开他的脑门,表情略带些许嫌弃,“还能怎么办?吃香的喝辣的,左手抱妹子,右手数票子,然后把我忘了。”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季祺根本没有表演痕迹,手指一抹委屈巴巴的,眼睛狂眨快要掉个金珠珠。
“别装了,矫情。”
被他凶了,季祺也装不下去,“我站在原地发个呆的工夫,一转眼没人了,可叫我一顿好找。”
江已行故作深沉点点头,嘴上直截了当揭穿他,“所以不是搭讪姑娘,是在向别人打听我的下落是吗?”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还真信了。
满场黑西装,季祺当真是认不出哪个是他老大,找了半圈没找到,正茫茫然无所适从,被姑娘主动喊住。
他满心欢喜,心脏跳个不停,自以为矜持地微笑,姑娘却递上酒瓶叫他帮忙打开。
原来是把他当侍者了。
季祺掩盖眼里的失落,扎在姑娘堆里疯狂开酒瓶。美女的叫好声刺激脑神经,季祺自信心爆棚,有说有笑跟人聊起来,把正事和他家老大抛之脑后,反而哄小姑娘去了。
江已行实在潇洒过头了,站在门口的台阶比别人突出,那张过分好看的脸笑得灿烂,引得围着他的那群姑娘连声惊叹。
季祺有些不满,刚想把这个扰了他雅兴的人揍一顿,一回头发现是他找了半天的人,于是跟姑娘道别,屁颠屁颠跑过来了。
“对啊,老大你魅力四射,真不是吹的。”季祺收回手,脸上写满心虚,献宝一样递上手里的糕点,“这个好吃,花生酥饼。”
“我不吃花生。”
季祺刚入职不满一年,跟江已行独处的机会少之又少,从同事八卦的只言片语多少了解过他的私事和喜好,当着本人的面不免好奇,多嘴问一句:“为什么?”
单纯的季祺诚心诚意地发问,却不想正中江已行下怀,他迫切抓住到手的表现机会,解释给他听,也给某个人听。
“爱人过敏,我戒了。”
江已行坏心眼把每个字咬得很重,一字一顿,生怕不远处谈笑的人听不见。
人声嘈杂,混着说笑和音乐,可祈锦偏偏听到这一句,清晰到就像江已行贴在他耳边说的,酥酥麻麻,春风过境般扫过他的心,平静的湖里落了一片枫叶。
“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祈锦头次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他一点没变,有点什么心思巴不得通知全世界,别人不想听,就趴在耳边念叨。
季祺没察觉到自己被利用,仍旧傻不拉几张着嘴问:“耶?老大你还有爱人啊?”
“当然。”江已行自顾自骄傲地说,飞快瞥了祈锦一眼,后者提步准备走,从始至终没再搭理他。
“老大,你刚才到底去哪了?”季祺离近了一些,指着他的嘴,“我刚才就想说,你这里破皮了。”
去之前阴霾遍布,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怖阴森的气息,估计给他一把刀,在场所有人都得开膛破肚。
回来之后骚里骚气,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止跟今晚消失前不一样,还跟他以往见过的每一次都不一样。
“你想知道啊?”江已行招招手,季祺耳朵侧过来,听见他藏着笑的声音。
“去了一个神秘地方。”
这时灯光忽然暗掉,只剩下台上的几盏,主持人熟练念着开场白,侍者根据名单安排客人坐在专属位置,江已行和季祺的位置在中间右排靠过道。
主持人一一介绍今晚的拍卖品,江已行兴致缺缺,拿着手机敲字回复消息,懒得参与任何一次喊价。
台下的客人积极叫喊,仅他一人脸上反射手机屏幕光,直到接近尾声,主持人格外强调了祈锦的藏品。
“众所周知,祈先生是知名服装设计师,作品很有特色和代表性。今天祈先生带来的藏品是具有悠久历史的‘锦云袍’,大家可以看一下我身后的全方位展示视频。而且我们会场特别邀请祈先生亲自来为它做介绍。让我们欢迎祈先生上台。”
江已行关上手机带头鼓掌,特别起劲,掌声响亮。
工作人员将锦云袍摆上台,宝贝封存展示柜里,投影放大的全方位立体照片,做到位的细节挑不出毛病,冰冷空洞的镜头难以掩盖它的贵气。
祈锦上场,个高腿长,骨架不小,总给人很轻快的感觉,夜黑色西装勾勒完美的身材比例,后背轻微的褶皱不甚明显。
聚光灯下白皙的皮肤自然而不娇气,用“惊艳”来说明他的长相太俗气,乍一看,只有这一个形容词最贴切。
台下一阵唏嘘,季祺跟着人群嗷嗷叫,不住地赞叹,“聚光灯下的他跟仙子一样,不对不对,他本来就跟仙子一样,我要跪倒在他西装下了。”
他胡言乱语,话说不利索,用尽毕生所学组织出个词——哇,好看,可真好看啊。
瞧瞧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江已行十分不屑,只有他知道西装盖住的腰有多瘦,多精致,多好握……思路又跑偏了。
越多人夸祈锦,他心里越满足,幸亏他没长尾巴,否则嘚瑟得高高翘到天上去。
“老大,他们是在夸祈锦。”季祺瞄着江已行怯生生开口,怕揭他短会遭打,提前做好防御姿势。
言外之意就是又不是夸他,给他美成这样。
哪知江已行压根不在意他说什么,笑得很开心,“我知道,夸他我就高兴。”
季祺暗道一声没救了,彻底病入膏肓了。
得,结束之后还是先带他挂个号看看脑子,老这么傻着不是个事。
祈锦眼神扫过底下等着拍他藏品的顾客,没有在谁身上多停留一秒,笑着打了声招呼,开始他的演讲。
四舍五入,等量代换,祈锦也跟自己笑了,江已行心情愉悦舒了口气。
“全世界仅此一件的‘锦云袍’是我家族传下来的,至今千年历史,经历战争、灾害仍旧保存完好实属不易。它出自一位优秀的设计师,花纹精巧,采用昂贵的月白色丝质布料,正是因为受它的影响,我开启我的服装设计生涯,但至今它的价值无可比拟。”
台下掌声雷鸣,祈锦下场。
主持人说了一些场面话,然后欢迎作为今晚拍卖会的主办人,同样也是作为祈锦靠山的盛朗宁登台演讲。
江已行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低声对季祺说:“一会儿往高了叫,务必拿下。”
一听起拍价88万,季祺怂了:“咱还是别拍了,万一只是高仿。你想想好几千年,真品说不定早就化成灰,何况那个尺寸你也穿不上。”
“绝对是真的。”江已行坚定道,“我穿不上,有人能穿上。”
因为这件衣服本身就属于台上那个人,他像了解祈锦一样了解锦云袍,自从媒体公开拍卖锦云袍时,他看一眼就知道是真品。
季祺以为他只是来玩玩,却不料他态度万分认真,这下季祺是真开始害怕了,劝道:“一件艺术品而已,挂着是好看,但是好看不能当饭吃,比起破产来,爱美真的没那么重要。”
季祺接触江已行时间不多,但印象颇为深刻,知道他一旦下定决心,别人说破嘴皮劝不了他,无法动摇他的想法。
他悻悻住了嘴,希望盛朗宁能说多点拖延时间,说不定最后关头江已行真的改主意,觉得钱比艺术品更重要,面包比爱好更值得。
季祺见识少,没见过大场面,更不用说亲身参与其中。别人喊,他跟着喊,永远比上一个多十万,这是他能想到最保守的抬价。
喊价的气势很足,大有孤注一掷的能耐,花钱跟流水一样让他心里没谱,从起拍价88万,一直到1876万,做梦一样过来了。
好像在玩斗地主,别人出牌他紧随其上,不管对方掷出什么招数,他硬着头皮追人家咬,丢弃一切退路的感觉很刺激。
季祺又一次压一头,盛朗宁忍不住问助理:“这个人是谁?”
“名单上没有他们的名字,但是石油行业的刘总没现身,他们应该是买进来的。不知道是不是捣乱的,要把他们赶出去吗?”助理回道。
“赶出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祈锦突然开口,助理自然不能听他的,向盛朗宁投去询问的目光。
生意人嗅到金钱的味道,就像狗闻到骨头。
盛朗宁并不认同,反驳道:“不用,他们没参与前面拍品的叫价,很明显是奔着锦云袍去的。价高者得,行内的规矩不能破,只要他们能付得起,随他们去了。”
“2340万。”
价抬得越来越高,在场各位是块难咬的硬骨头,心里带着价来的。
季祺心里没谱,深知自己几斤几两,抽空看江已行好几眼,却是看不透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淡定,
他们已经身无分文,豪赌之后,裤衩快被扒光了。
到最后竞争的渐少,大多混在人群里看热闹,有几个聪明人看出端倪,时不时喊两嗓子捉弄季祺助助兴,究竟花落谁家,都在拭目以待。
竞争者喊出高价:“3000万。”
全场寂静,没有人愿意往上提,季祺不敢叫了,“老大!”
祈锦的心跟着悬空,虎视眈眈地盯着喊出三千万的男人。
来者不善,随意叫价完全不在乎,挂着生物科技公司的旗号来的,真正的幕后老板并没有露脸,三千万对那人来说就是洒洒水。
拍卖师进行倒数,“3000万一次。”
祈锦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慢,希望拍卖师现在就敲锤,希望江已行只是说说而已,可是他又知道无论哪种可能的几率都为零。
“3846万。”
江已行没多少耐心,直接扔出王炸,结束今晚锦云袍的拍卖,点燃全场气氛。
有这么叫价的吗?
这串别扭数字背后的含义,祈锦不可能不知道——3846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
竞争者正在跟自己助理低声说什么,深深地剜了江已行一眼,面露凶光,得到上头的指示,放弃跟他较劲。
一锤定音,江已行上台与祈锦握手,掌心温度交融。无数闪光灯下,他弯起嘴角,低声道:“我说我势在必得,是锦云袍和你。”
西装在身人模狗样,表面正经八百,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视角,手指不老实地挠祈锦的手心。
祈锦表情僵硬,无法在众人和摄像机面前愤然挣开,只能任由他搞鬼。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