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薛巧云哭了,江芷若便让粗使丫鬟去打盆洗脸水来。
薛巧云盥洗了,又接过宝镜递来的手巾,擦了脸。
江芷若便拉着她,让她坐到自己梳妆台前的绣墩上,薛巧云不敢,忙要起身。
江芷若一面把她按坐下,道:“我不讲这些虚礼。”一面伸手打开盛脂粉的瓶瓶罐罐,“你化个妆我看看。”
薛巧云知江芷若这是要看自己的手艺如何,于是把看家本事尽数使出来。
江芷若梳妆台上的化妆品类很是齐全,薛巧云匀脸描眉,须臾妆毕,粉光脂艳,与方才的憔悴模样判若两人。
令人拍案叫绝的,是眉眼画得与江芷若的一般无二。
薛巧云现今的手艺已是不凡,江芷若大为满意,夸赞了一番,又说等会带她去见继母林氏,这个仿妆不合适,需要修改下。
薛巧云于是用湿手巾擦了一擦,几笔描画,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江芷若喊宝镜带上一个木匣子,带薛巧云前往上房去,她屋里要添一个外来人,总归是要知会林氏一声的。
江芷若拉着薛巧云上前拜见林氏,道:“夫人看这位姐姐如何?她是咱们恒通典薛掌柜的表妹,叫薛巧云。
巧云姐姐梳妆的手艺极好,我想留她在我屋里照顾我,也不必签卖身契了,请夫人应允我吧?”
林氏打量了一下薛巧云,见她削肩细腰,瓜子脸型,五官清秀俏丽,遂笑道:“既是薛掌柜的表亲,自然是稳妥的,你喜欢就好。”
林氏允了,江芷若便让宝镜先带薛巧云回去,收拾下住处,自己则从宝镜手里接过木匣子来,紧挨着林氏坐下,道:“我还有别的事想求夫人。”
难得这女孩儿愿意同自己亲近,林氏心里欢喜,拉过江芷若的手宠溺道:“你说,没有不应的。”
江芷若莞尔笑道:“咱家垂髫未领差事的小孩子有不少,他们的父母早晚要忙活也不便照看他们,小孩子们尽日也是玩泥巴瞎淘气。
我想咱家空房子有不少,不如就拨几间出来设个家塾,请个教书先生来,教这些小孩子们读读书,写写字,另外派两三个仆妇统一照看,安排饮食。
这样一来可以使他们的父母安心当差,二来让小孩子们识得几个字也有利他们以后领差事。
听说薛寿平掌柜也有个儿子,五六岁了,虽没卖给咱家,不在咱家奴籍里,但也一并照应了吧。”
江芷若说着打开带来的木匣子,道:“我的零用钱有不少,我让宝镜把碎银子拢一处称了称,攒了有一百五十多两呢,请先生的束脩和小孩子们用的笔纸花费,就用这个吧,不必动官中的钱。”
江芷若的月例是二十两,她平日也没什么开销,照说能攒下更多,但以前的钱被卢嬷嬷腾挪得一分不剩了。
这一百五十多两的碎银子其实是宝镜从卢嬷嬷、宝钏、宝钿的箱笼里搜刮回来的。
江芷若脑海里还记得前世薛寿平的儿子薛小宝跑得气喘吁吁给她抱来两大银锭的画面。
今日听闻这孩子的娘亲投井死了,心中对他更是怜爱疼惜,同样感戴薛寿平前世的恩情,就想为他们父子做点什么。
于是乎想出在家里办个家塾,既能分担薛寿平带孩子的辛苦,又能让薛小宝有所长进,同时也是个普惠家下人的事。
林氏道:“好孩子,难得你有这个善心,又能想出这样体贴人情的好办法。
你爹爹他平日最喜欢布施,能布恩惠从自家里开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等他回来听见你这个主意,没有不欢喜的。
你哥哥爱读书,我往常听他念什么‘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我也不太懂,但多少是有你这个意思的吧。
你的零用钱你还是自己留着,一应花费,我来安排。”
江芷若娇嗔道:“夫人原说都依我,没有不应的,怎么又反悔了?”
林氏说不过她,道:“也罢,就依你的,不够我再添。”
于是请来管家陆德芳商议。
陆德芳的孙子也到人嫌狗厌的年纪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正发愁不知道怎么管。
今听大小姐说要出资给家下的孩子们办个家塾,那通通送去给先生管教打手板是最好不过的了。
陆德芳喜得眉开眼笑,看着钱匣子直说费不了这么多。
屋子和桌椅家具都是现成的,大头的花费是请先生的修金。
家里适龄的孩子加上薛寿平的儿子,大概有**个,启蒙而已,不过教他们读些《三字经》、《千字文》,一年五十两馆金就很够了。
江芷若道:“我的意思,除了管待先生的茶饭,小孩子们的三餐也一处安排了才好。”
陆德芳道:“大小姐考虑的最周到,那再设个小厨房,挑两个仆妇专给先生和孩子们做饭,新鲜菜蔬从大厨房支取就是,本是份例内有的,这也不另外费钱。”
江芷若把钱匣子给陆德芳,让他视情况支用,回头记下流水就是,陆德芳抱钱匣子下去了。
江芷若和林氏觉得这是办了件好事,心情都很愉悦。
林氏因见江芷若脸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神色,笑道:“你还有什么事,都一并说了吧。”
江芷若有些难为情,搂着林氏的胳膊,道:“夫人若是不嫌弃,我以后就和哥哥一样,叫你一声‘娘’,可使得吗?”
林氏热泪盈眶,江澈虽然贴心,终究是个小子,她一直想感受下养闺女的快乐,可是大姑娘却不愿同自己亲近,林氏深以为憾事,没想到今日遂了心愿。
林氏搂住江芷若,娘俩亲亲热热说话。
林氏命人取来一套新衣服并一件珍珠穿串的璎珞衣,道:
“这些原是预备着八月十五给你穿的,赶巧明天初一西山寺落成,洛阳尹田大人邀请了满城达官富商去西山寺随喜。
田大人领男宾在前厅吃斋饭,原也请了你爹爹,奈何他不在家。
魏夫人领女眷们在园子里活动,说园里种了不少柏木,空气很清爽,菊花也开得正正好。
明天你也同我一块儿去逛逛,那园子里还有楼,说请了戏班子,我们坐楼上看戏去。”
江芷若今年十四是将笄之年,大周朝的女子满十五岁就算成年,贫苦人家的女儿多有十三四岁就出嫁的。
早是时候给大姑娘相看人家了。
明天这个机会,满洛阳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汇聚一堂,家里天仙似的一个闺女,可不正好带出去炫耀一番。
上辈子也有过这件事,但若不是再见这件珍珠璎珞衣,江芷若还真没印象了。
林氏准备的新衣服,是一件银红窄裉袄和一条松花桂兔纹拖泥裙。
江芷若上一世八月初一这天,以这一身打扮在西山寺露面,可出尽了风头,洛阳第一美人的称号便是打那会流传开的。
记得那园子里是品字三座楼台,当时她和林氏坐在西楼,大伙见了她都惊天动地的,东楼的女客们闻见风声,也一窝蜂过来这边瞧她。
因为声音一时喧哗了,正面楼里派了人来呵斥,说她们惊扰了长安城里来的贵人,大伙闹了个没好意思,讪讪各回各处坐了。
此时回过头来想,那正面楼里坐着的长安城里来的贵人,最有可能是裴阿娇了。
江芷若为何敢如此断定,原来这西山寺是有一个来历的。
这西山寺是先皇惠帝在位时,下令修建的,历时十年,到如今才完工,其修建的目的是为给已过世的王美人做功德。
西山寺主殿上供的是一尊观音大士相,是按照王美人的模样,在西山原露天的崖壁上雕造出来的,而后再起土木,修建了庙宇房舍。
江芷若几日前才在洛阳城外遇见过李照和裴阿娇,明天这样的日子,他们怎么不来?
江芷若自寻见了薛巧云,便想到要用裴阿娇的那一条鸡血石项链做篇文章。
当日江芷若用蒙汗药迷晕了裴阿娇一干人,那茶水铺的店家夫妇见财起义,偷偷去把裴阿娇的鸡血石项链给摘了下来,藏到土灶的炭灰里。
裴阿娇和侍卫们陆陆续续醒转过来了。
那店家夫妇早打好主意把账赖到刺客身上去,咬死不承认偷项链。
裴阿娇耐性不多,当下就下令先杀了那妇人来威慑。
陈留王素有贤王之名,侍卫们知他们的殿下必不喜残害百姓的事情发生。
但侍卫中总有一两个势力小人,巴不得要讨裴小主的欢喜,领命而行了,一刀杀了妇人,又恐吓那汉子再不交出项链,也要杀了他。
那店家夫妇在此做小本生意糊口,也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时起了贪念。
两口子是恩爱夫妻,做丈夫的眼看妻子命丧当场,当下便要冲上去跟裴阿娇拼命,一头把裴阿娇撞翻。
裴阿娇气急败坏,大叫:“快给我杀了他!”
那侍卫领命,结果就没人知道项链的下落了。
侍卫们把那对夫妇全身上下和茶水铺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惟独漏了土灶的炭灰。
李照回来时,店家夫妇都凉了,他大为恼怒,处分了行凶的侍卫,但对这个表妹却是无可奈何。
那店家偷项链藏项链的时候,宝镜娘俩看见了,后面着急着去找江芷若会合,也不管这闲事。
后来从颖阳回程的时候,宝镜也是侥幸拉着江芷若去土灶里扒拉一下,没想到鸡血石项链还在。
这条鸡血石项链是裴阿娇从小戴的,有了它,江芷若想假扮成裴阿娇,更有说服力了,但薛巧云从没见过裴阿娇,可仿不出她的容貌。
原本正在愁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下可真是瞌睡给了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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