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河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夜深,他转身走进自己的那间卧室。
说是卧室,其实也跟客房没什么差别,里面布置简洁,除了日用品和几件过去的衣物,什么都没有。
这是林家老宅留给他的房间,小时候曾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出国后也仅仅是隔上三四年才回来一次,每次都是清明祭祖匆匆一面,几乎不在这里住。
转眼十五年了。
他倒没有什么愁绪,匆匆收拾洗漱,给陈飞打了个电话。
夜深人静,陈飞那边倒是声音听起来还很精神,隐隐有音乐声传来。
“他打算让我接手之意。”林清河裹着浴巾,单手擦着头发,发尾的水滴沿着那线条硬朗的脸庞滑落,落在未着寸缕的上半身,在棱角分明的腹肌上稍作停留,最终悄然隐入那松松围在腰间的浴巾之中,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水痕。
“什么?之意?”陈飞那头音乐声停下,他高声问,“你给你小舅吃什么药了?有这好东西不给我,我给我爸也吃点。”
林清河没理他玩笑,缓缓靠在床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八成能猜到我去青城的目的。他一开口就问我去没去我妈那套房子,但又什么都没说,吃饭的时候我还试探了他青酒协的事,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林董不告诉你过去的事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又是格勒又是青酒协明示暗示,就差把“我没野心”写在脸上了,他居然让你直接去之意啊。”
“也算歪打正着吧,有没有深意再说。”林清河陈了口气,“杨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20年前的银行流水不好查,但是我查到了他的人际关系,你猜杨忠他妹夫是谁——”
*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青城。
林清河一下飞机就直奔那所老破小,他缓缓推开生了锈的铁门,门上的斑驳痕迹仿佛岁月留下的皱纹。十五年了,这座老房子如同一个被时光遗忘的匣子,静静等待着他的归来。
踏入院子的那一刻,他的心猛地一紧。荒芜的杂草在脚下肆意生长,秋千架摇摇欲坠,上面布满了蜘蛛网,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息,那是木头腐朽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他心情复杂而沉重。这里承载着他的童年回忆,有欢笑,有泪水,有爸爸妈妈,有幸福而完整的家庭。
房间里昏暗而阴沉,尘埃在空气中飞舞,阳光从窗户的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照亮了一小片地方。家具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步,林清河的目光在房间里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都承载着回忆,也可能隐藏着他苦苦追寻的答案。
来之前他交了电费,简单收拾了一番灰尘,他开始翻箱倒柜。这里生活用品很全,十几年前的家具、衣物,虽然陈旧破碎,但是东西一应俱全,就好像主人只是出个短差。
他那时年纪尚小,并不记事,此时回来,也说不清楚要找什么,但心里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你要回来,你要的答案都在这里。
在那里呆了两天两夜,他翻出很多经年的东西,心底的疑惑也在慢慢加深。
首先是一份泛黄的离婚协议书,上面署名他的母亲林琳,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看到那个名字,林清河的睫毛颤了颤,那是他的父亲。
童年细碎的片段在脑海闪过——
一个面容清俊的男子笑着给他买糖,笑着摸他头说“快点吃完,千万不要让妈妈发现哦,这是咱们爷俩的秘密”
......
他坐在小院的秋千上笑着叫“爸爸,再高点”,身后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抓好咯”
......
妈妈蹲在他面前一脸心疼地说着什么,他满心委屈地抱向爸爸妈妈的脖子
......
妈妈红着眼眶坐在沙发上看他,一只手颤抖着摸着他的脸,嘴里念着“清河、清河”仿佛在念另一个人的名字
......
他5岁丧父,对于那人的记忆并不多,每年清明,也只是随母亲回国简单祭拜姥姥姥爷,偶尔会撞见同样来墓园的小舅一家,仅仅打个照面,他再跟着母亲乘坐飞机离开。
儿时也会问起父亲,母亲都闭口不答,后来他也懂了禁忌,不再问什么。
何轻、清河——
原来如此。
离婚协议的最后,林琳签了字,属于男方的一栏空白。
他早知两人有龃龉,离婚并不奇怪,在他预料之中。
再然后,他翻出了一份“青城洋酒协会登记申请书”,上面落款时间在20年前,发起人是何轻,还有被撕去一半的会员名册。
他去调查了青酒协,现任会长是一个叫杨忠的人,并不在那份残缺的名单上。他循着登记申请表上的地址前去查看,那里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如今的青酒协在格勒公司附近,再细看青酒协股权架构,第二名赫然是格勒副董杨建。
他惊觉巧合,顺势入职格勒,拿到了董事名单,查出两人关系匪浅。
两份名单对比,他心底泛起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你凭借这些东西推断你父亲20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
一家还算明亮的会所里,陈飞、魏鹏和林清河三人坐在沙发上。
陈飞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叼着烟,总结出了他们相聚一个小时的中心思想,旁白的魏鹏手里端着杯鸡尾酒,惊讶地松开被咬变形的吸管,单人沙发上的林清河也坐姿随意地点点头。
“那这和我们格勒有什么关系?”陈飞看他。
林清河:“杨建和杨忠是兄弟。”
胖子抢答:“哦哦,杨建是凶手,为了让他兄弟上位!”
陈飞翻了个白眼,冷静下来分析:“我和杨建接触并不多,印象是个还算憨厚老实的人,平时开会也从不作声,酒会上从来没见过两人有交流,更没人去查他和酒协会长的关系。但这个杨忠确实不简单,他甚至不在这半份名册上,就算他在后面那半份,按照重要级排序,当年注册时他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喽,如今在青城可谓呼风唤雨、八面玲珑,连我爸都要让三分。”
胖子也不随口胡诌了,正经拿过名册看,上面大半都是如今青城酒协的现役会员:“你要按这个名册查起着实有点麻烦,上面关系盘根错节,而且势力都不小。”
林清河摇摇头,丢下一个档案袋。
陈飞打开,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书、一叠照片、一份20年前的银行流水单,还有一个第三方调查机构报告的封皮。
胖子先拿起那叠照片,惊呼:“嚯,这是谁出轨了?”
照片上面赫然是一对举止暧昧的男女,照片陈旧,但是男人的面孔和举止清晰可见。
陈飞默不作声地查看完所有文件,总结:“你妈怀疑你爸出轨,所以查了他的银行流水账单,还签了协议,但是你爸还没签字就出车祸了?这第三方调查报告是什么?只有封皮?里面的东西呢?私家侦探的照片?”
林清河黑着脸默认陈飞的话:“不知道。”
胖子安慰他:“没事没事,这圈子出轨多正常,谁爸爸还不包养个小三小四的,是吧阿飞?”
陈飞没好气地锤他:“你个死胖子,就你有嘴。”
“出轨的事情暂且不论,先查查银行流水。”
胖子家里有点关系,他对这方面比较熟悉:“怎么也过去十几二十年了,不好查,别抱希望。”
陈飞问:“你之后打算进格勒还是回京?”
林清河看向他:“我准备回去,林氏肯定有当年的亲历者。青城这边交给你俩,你帮我查查杨建杨忠,我回去之后想办法利用亲属的身份查查车祸。”
胖子叹了口气:“你要不直接问你小舅?”
陈飞翻白眼:“你是不是傻?他小舅和他妈夺权,怎么就一定没参与其中?他想查的又不单是他爸车祸一件事,怎么问,万一问到当事人脸上尴不尴尬?也没见你和你舅关系好到这步啊?”
一个月后听到林末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之意给了林清河,陈飞也是这句话:“也没见你和你小舅关系好到这步啊?凭什么你就能拿到之意,我爸亲儿子们都没一个能插手格勒!”
林清河无语片刻:“都说了,要我在明年周年庆之前让之意营业额翻倍,你懂不懂什么意思啊?这种世纪难题怎么不见你羡慕?”
“赶紧说正事。”林清河转回话头,“杨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杨建真的没什么猫腻,他在格勒的财务状况干干净净,别说格勒,就在整个陈氏都难得。杨忠就有点意思了,他以前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酒吧小老板,不知道搭上了哪股东风。何轻去世以后,青酒协一把手发生变更,二把手登台,但也没两年,突然销声匿迹,随之大批会员洗牌,杨忠突然上位,慢慢形成了如今的格局。我简单调查了一下他的人际关系,他和杨建确实是亲兄弟,很难说这其中存在什么利益输送或者谁帮谁,重点来了——他的妹夫是樊东。”
“樊东?梵悠现任董事长?”
“没错,就是那个自称红酒第一,与你们林氏是死对头的,樊东。”
林清河轻笑一声,又绕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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