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恐怖的是未知。好在两人见过了那只蚊兽，对这里可能出现的变异生物也都有了些猜想，因此看见什么都好像不太奇怪了。
桶装油是最理想的接过，他们没有手动泵，大罐的残油带不走。虽然在厂区里见到过，但已经锈死，不能再使用了。
几乎所有的楼梯、平台和管廊都因锈蚀而变得脆弱，两人几乎是一步一勘察，终于，在一声：“沈哥！找到了！是这个吗？”
到了储罐区。
几乎已经是在厂区的核心地带，他们见到了沈烬形容的巨大储罐。
这里的部分储罐看起来相对完整，看来曾经到访这里的人并不多，又或者说并不这道这些有什么用。
更幸运的是，沈烬仔细寻找下，还真让他找到了标有“石脑油”的储罐。
“这个，”他轻轻的敲了敲储罐的罐壁：“我们要找的东西。”
两人围着罐子转了一圈，再三确认，这个相对来说没那么大的储罐还算完整。至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裂痕或者破裂的地方。
沈烬看着这巨大的储罐，有些发愁。
他上辈子曾经跟着江斩厌去过一个类似的厂区，只是那时候那个厂区已经完全在江斩厌的控制之内，但现在……
他想直接这么将油取出来，危险系数有些高过头了。
正在这时，姜婷婷的声音从一旁响起：“沈哥……”
她看着面前的罐子，表情很奇妙：“这个东西，我们能直接带走吧？”
沈烬一愣。直接带走？几十米高，几十米宽的罐子？怎么可能？
难道是……
“你在说什么？”
姜婷婷从储罐后头跑出来，指了指后面：“我们好像真的捡到宝了……”
在储罐区的角落，一个被压的有些变形的钢制置物架下面，露出几个约90厘米左右高的小桶。
“200L的油桶……”他喃喃着，表情也奇妙起来。
“我刚去远远的闻了一下，里面就是油。”
还真能直接带走。
沈烬走上去，小心地将上面堆积的杂物全部挪开，三个油罐露出来。
保存完好，甚至完好的过了头。
沈烬看着那三个半人高，直径约60cm的油桶，脸上露出些微笑。
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是那个人温润又醇厚的嗓音，像红丝绒一样划过他的耳朵。
“阿烬，当你真的很想做一件事并付出相应努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会来帮你。”
也只不过一瞬，笑容很快又僵硬在脸上。
他想起那冲天的火光，和火焰之中男人的脸，像梦魇一样死死的缠住了他。
可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跟你作对，江斩厌。
心底的某处涌上暴戾，随着那些能灼伤眼睛的红色火焰，一并将他缠绕。
有不知名生物的嘶吼在厂房外响起。他紧紧握住手里的军刺，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去将这里清理干净。”沈烬闭了闭眼，转身朝厂房外走去。
“等……”姜婷婷本来想说话，但她到底还算是敏锐，最后还是闭了嘴看他走远。
“行吧，”她将额前的碎发捋至脑后：“那我想办法给弄上车呗？这真不会超载吗？”
——
天没有要亮起来的迹象。那些平时避之不及的，恨不能将人追入穷巷的怪物此时却不愿意出现，像是没有发现站在空旷的厂区路中间的人。
明明他此刻如此醒目。
沈烬侧耳听见风声，听见远处野兽的嘶吼咆哮声，也听见厂房里腐朽的管道咚咚的声响。
耳边好像有谁的吟唱，让他又回到那个雨夜。
脊背很沉重，非常沉，像是有千斤巨石压上来。此时没有下雨，他却觉得皮肤在发痒，且很快就会一步步溃烂。
终于有东西发现了他的存在，一步步的向他靠近。
那把军刺被他玩的出神入化，在夜里发出的寒光，照亮了他漆黑无波的双眼。
——
沈烬一路护着姜婷婷推着那桶油出了厂区，回到了车边上。
他一头的血，身上，衣服上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他似乎有些麻木，拉开车门就要上车。
最后还是姜婷婷实在看不下去了，还有些心疼自己的车，让他去来时见过的溪水边上简单的洗一洗。
“加油的时候，”沈烬走之前终于还是想起提醒她：“少量的往里加……”
他简单的说了些操作流程，转身朝着印象中的方向走。
他也需要自己待上一会儿清理出一个思绪。
姜婷婷看他走远，叹息一声，按照他说的方式小心的在空旷的地方，小心的打开了一点油桶顶部的小口。
之后她退的远了一点，等着那桶她千挑万选出来的希望之油能早日通风完成，派上用场。
三桶油都带走实在不太现实。车上已经有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再装上一桶油已经是极限了。
所以她干脆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将剩下两桶藏了起来，万一以后还用得到，也算是有个储备。
她有点想念儿子。
沈烬站在水里，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他其实是见过江斩厌的。他见过健全的江斩厌，能站在他面前的，健康完整的他。
那年他十八岁，江斩厌二十二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是整个堡垒年轻一代最出众的一个。
他来自江家，出过一个江无的江家。他博闻广学，听说年纪轻轻就已经进了“堡垒”最神秘的实验室，那里聚集着全世界的高精尖人才。他容貌出众，只一面就让沈烬记了一辈子。
或者说是好几辈子。
他捧了一捧水打在脸上，水珠顺着头发滴落在溪水里找不到了。
“一个四肢健全的男人，不应该以乞讨为生。”那时候的江斩厌也还是个青年，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大片阴影笼罩了沈烬。
身上好闻的，属于人上人的清爽味道让沈烬记了很多年。
他递过来的面包是干净的，没有杂质的。香甜的味道钻进鼻腔，可沈烬的目光却只落在他脸上。
似乎惊讶于是这样一张年轻的脸，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烬，眼里满是无奈和不赞同：
“你有大把的前途，为什么不去自卫队试一试呢？”
江斩厌逆光站着，半长的头发被发带束在脑后，只有几缕垂在脸侧。
那张脸很光洁干净，没有脏污，没有血迹，露出精致漂亮的五官。眉骨很高，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眼睛的睫毛似乎很长，鼻梁高而挺，是很流畅的形状。
他的嘴唇很薄，颜色也浅，抿起来的时候有些薄情寡义的感觉，皱着眉的样子平白就让人觉得严厉，下意识的想要顺着他的意思。
沈烬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上，那里是一片洁白。眼前耳朵人穿着白衬衣，简单的牛仔裤，脚上的鞋是这世道常见的厚靴。
干干净净的，像一捧阳光，就这么温和的、暖洋洋的落在沈烬脸上。
他一把抢过对方手里的面包，然后逃回了属于自己的阴暗巷子。
哪里来的神经病，十八岁的沈烬想着。
怀里的那块面包太干净，比他的脸还要白，让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只有被他抓过的地方，留下了五个漆黑的指印。
漆黑的眼里没有情绪，只落在那脏污的地方看了好一会儿。
那块面包最后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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