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随醒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敲响了家门,他瞥眼看了看时间,一点四十五。
他误以为敲门的是林如陌,伸手关了两点整的闹钟,没多想,便起身去开门。
谁料,映入眼帘的是闻野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看起来午觉睡的还行?
闻野盯着那双睡眼惺忪的眸,玩味似的道了一句:“随爷,早啊。”
路惊随无语,回头看向阳台。
大中午,旭日阳刚。
他配合似的睁眼说瞎话:“挺早的。”
闻野附和着点头。
说瞎话的人见状,向对门扬了扬下巴,蓦地关上大门,并冷冷丢下一句:“找你林哥说早去。”
“……”
被无情拒之门外的闻野倒也不恼,单手插兜,靠在一旁的墙上,点开微信发消息。
用户不存在:随爷,我不找,等你。
“……”
仍是半响没有回复。
里头的人似乎没看手机,又似乎是看了但不想回他。当然,不管是那种,也磨灭不了闻野想要等下去的决心。
路惊随慢条斯理的走向洗漱台,拧开水龙头,让水流从指间滑过,然后双手捧起水来,轻轻拍打在脸上,随意地洗了洗脸。
他双手撑在台边,抬起眼皮凝望着镜子里寒气逼人的自己。
镜子里的他睡眼惺忪,似乎还未睡醒。
路惊随伸手拿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片刻,进卧房拿上手机出去了,却迎面撞上正欲敲门的闻野。
举着手不知是该如何是好的闻野,朝他释然一笑,唇角勾起单单的弧度。
对视片刻,路惊随抿唇,率先瞥开眼。
闻野将手垂在身侧,让开了身。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他抬手扶了扶鼻尖,淡淡道:“走吧,随爷,我送你一程。”
路惊随视线在此集中在闻野脸上,那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自己的容颜,明明眼底并无笑意,但却又极具温柔,就像是参杂了许多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令人望而却步,想要深究那些情绪。
路惊随怔愣的望着,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不等你林哥?”
闻野侧开脸,后退了半步,稳住脚后,握拳清咳了几声:“自行车太小,带不了。”
路惊随看了一下对门,想了想闻野那自行车,眨眼走出家门,顺手给林如陌发了几条消息,按电梯同闻野一同下了楼。
“随爷和林哥关系,已经好到需要事事报备了啊?”
闻野盯着他侧脸的轮廓看,摸不着头脑的低低问了句,垂在一旁的左手,摩挲上了另一只带疤痕的右手背。
路惊随语气依旧稳定:“向来如此。”
闻野追问:“一起长大的发小?”
“嗯。”路惊随点头,兀自下了电梯。
闻野开了自行车的锁,随口一问:“随爷喜欢画画吗?”
路惊随沉默不语,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寒光。明明是盛夏,周身的气质,却让人感觉处于寒冬腊月。
闻野似有所察,识趣的闭上了嘴。
***
2:15。
路惊随将手机离耳朵远了点,没管在电话里鬼哭狼嚎的林如陌。
操场上传来一阵欢呼,打断了林如陌的哭嚎声,紧接着耳畔传来一道质问声:“你都走到操场了?闻野那小子在旁边吗?!你站原地别动,等老子过去和他撕。”
路惊随没管他的瞎话,径直往教学楼走去,顺带吐槽了句:“幼稚。”
“你管我幼不幼稚!”
林如陌耍起无赖来,与闻野有的一拼,只听,电话里的人喊话到破音:“老子就是不许那小子待在你身边。明明你身边的位置,一直都是我一个人!”
路惊随沉默的看了眼身旁的闻野。
当事人玩味的摩挲着下巴,察觉到他的目光后,用一种无辜的眼神回望着他。
闻野附和:“林哥你太小气了。”
林如陌炸毛:“你闭嘴!你们才认识几天,就好上了!当老子不存在吗?”
闻野灵魂提问:“为什么林哥你要管这么宽?你们不是发小关系吗?”
路惊随侧目而视,烦躁的皱了下眉,果断挂了电话,正欲收回手机,往楼梯走去,一股妖风阻挡了他的视线,紧接着,胳膊让身侧人直接一把抓过。
突然而来的失重感,令路惊随的反应慢了半拍,惊愕之余,后背冷不丁的贴上了身后人那炙热滚烫的胸膛,
路惊随耳垂爬上一抹诡异的红晕,尝试着推了推身后人,余光却发现,一篮球准确无误发砸在了他刚刚所站的位置上,还顺带滚了两圈。
“随爷,你没事吧?”闻野急切的看着怀里的人,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其他。
路惊随指尖弯曲,手下意识伸向耳廓,但一想到身后人是在关心他,就硬生生的止住了手上的动作。
“你拉过来了,能有什么事?”
闻野松了口气,察觉到什么似的,倏地一下放开了他,抡起地上的篮球,故作矜持的回道:“要是我刚才那一下,把随爷折腾疼了,岂不是日后就要遭罪。”
路惊随目光昏暗,他低眸揉了揉手腕,毫不夸张道:“跟着你我时刻在遭罪。”
闻野一噎:“随爷讲话真毒。”
说路惊随讲话毒也不是没道理。
百万厅路惊随见到闻野的第一晚,不就来了句“抽烟伤肺”,后来一次次的搭话,也差点将他呛了个半死。
但闻野近乎没怎么恼火过,这倒显得情绪不稳定、易动怒的人是他路惊随。
微风不燥,拂过他额前的碎发,碎发随之盖住了他的双目,使人看不清他眼底的一切情绪。
篮球上的欢呼热烈,许是有人进球了。
路惊随拍了拍适才篮球砸地溅起而染到身上的灰尘,一抬眼,便看见身前多了位身着校服的少年,气喘吁吁的半蹲着。
少年脸色涨后,不知是热的还是怎么,他挺直腰板,一手羞涩的挠着头发,一手屈指,指着闻野反复拍打的篮球。
少年憋红了眼眶,局促不安,他支支吾吾的开口道:“那、那个,闻哥,球、球是我们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
小到“的”字都没音。
“哟,认得我?”闻野挑了挑眉梢,脸色不怎么好,他没什么情绪的打量眼前腼腆的少年,问道:“和你打球的人都认得我吗?”
少年本身是不怕闻野的,但一对上身旁路惊随的视线,他身子便止不住的发颤,仿若看到了地狱里杀出来的恶魔般。
少年如实道:“不出意外,都认的……”
闻野颔首,追问道:“这球是谁丢过来的?不亲自来说声道歉?还是说……球场外的人都是你们的投篮的活靶子?想砸就砸,砸出事儿来也不用负责?当真是好样的。”
少年的面庞上,青红之色交替闪烁。
他的手垂在身旁,似乎在犹豫是否应该放松或是紧握。他的内心充满了对闻哥身边那人的恐惧。
那人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冷静到近乎冷漠的光芒,仿佛能够洞察人心。
“是方小伟……伟哥。”
少年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在提及这个名字时,连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方小伟?你确定是他吗?”
闻野还了球,双手插兜,扬了扬下巴,看向篮球场,淡淡道:“带我们过去。”
路惊随一声不吭的看着,本意像直接上教学楼,但让闻野攥住了手腕。
“走,去看看。”
路惊随颇为不自在,忍着怒意,挣-扎着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开来,但奈何,闻野强硬的抓着他手腕,加大了点力度,不让他挣脱半分,势要与他一争高下。
他对闻野的感觉靠口说是道不清的。
但他知道,那股莫名的情绪,绝非是讨厌,只是多年来的习惯,使他抗拒除了林如陌外的其他人接近。
僵持不下之际,路惊随松了口气,认了命般,只好任由他抓着。
两人同步走近篮球场,本就引人注目的容貌,不久就吸引一拔女生的注意。
“快看快看——”
“那两帅哥哪个班的?”
“一个1班,一个2班。”
“那不是……闻哥吗?”
“嗯?好像是的……那闻哥旁边的人是不是随爷啊?不过,林哥不是说过,随爷不喜这种喧闹的场合吗?”
“谁知道呢。”
“我靠,这是什么盛宴!”
路惊随惊觉二中氛围和谐,这与他在云川县所呆的高中并不一样。
那儿的议论声,多半是:
“路惊随他装清高吧,除了成绩和长相外一无是处,仗着自己的爹是商业圈大佬,就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别这么说,人家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太子爷呢。”
“呸,什么狗屁太子爷,他装高冷还装上瘾了!”
“别捧了,“太子爷”他十岁丧母。听说还克死了他干妈。我有个表哥是他家亲戚,他说,去参加葬礼时,亲眼看见那小畜生面无表情的观望堂上所有人……”
“这人怕不是……”
“……”
那些流言蜚语路惊随从来不管,也不去澄清,但句句都记在了心里。
他要按照他们所说的标准,去做一个旁人高攀不起的“畜牲”。
他任由他们将那些流言蜚语闹大……
总之,闹得越大越好,直至漏了点风声让路明非知道这事儿不可控,尽早安排他转学来这江陵二中。
他要置身其外,静观其变。
他的世界被一层朦胧的白纱覆盖,仿佛是被遗忘的梦境,朦胧而遥远。白纱之外,是那些无头苍蝇般的存在,它们如同被遗弃的废物,漫无目的地在虚空中飞舞,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无休止地旋转、碰撞。
“回神。”闻野安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语气温和不似以往那般低沉。
路惊随惊异,抿唇,低骂了句脏话。
随爷不喜欢吵闹的地方,难怪拉他过来时抗拒得不行,就差脸上写着“我不高兴”。
闻野扫视了一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他薄唇抿成一条线,不笑的时候,周身气压低了百倍,散发的戾气比平日还重。
直至周边的哄闹声,慢慢静下来,只剩下小声嘀咕,闻野才莞尔一笑,松开拽住的手,向众人鼓起了掌:“放松放松——”
“闻哥……”
适才跑来捡球的少年带头唤道。
“既然唤我一声闻哥,那关于打球打出场外的事,你们闻哥,正好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下兄弟们——”
“砸到人该怎么办?”
路惊随此刻还在回味手腕上的温度,没注意身旁多站了个人。
直至熟悉的气味勾住了路惊随的胳膊,他才回过了神,偏头去看身边的人。
林如陌轻蔑的看着低着头的众人,配合着闻野,凉凉开口:“道歉……不道歉就打一顿,打到他肯开口为止!别问打伤了医药费怎么办,去医院养伤,多少钱老子出!”
“林哥大气!”闻野鼓掌。
方小伟大气不敢出,躲在人群里,攥紧了拳头——凭什么连隔壁班的闻野都帮你!
凭什么路惊随一来,林哥就天天追着他跑,就差和他形影不离了!
“还不出来道歉吗?方小伟!”
闻野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他想做的事,只要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就一定能成功。
他不怕失败,怕的是在失败来临前,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和意念。
方小伟浑身一震,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他在想,该怎么逃过这一劫。
凭什么闻野这狂妄小子都要高他一等,次次霸占年级前五……
他不是整日整夜都和姜妄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起吗?
他不想再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面子,更不想日后见着人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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