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随对操场上的哄闹置若罔闻,仿佛遭遇此事的人不是他。
他不大喜欢这种场合,太吵。
且以往也曾有人替他出过头,但代价难道不是也被卷入了这场无休止的纷争。
但看着林如陌和闻野的架势,想必方小伟一刻不道歉,他们就会一直耗着,甚至于当场动手,引来老师。
路惊随淡然开口:“听不懂?”
身旁的林如陌恰然听到他出声,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仿佛从未料到他会插话般。
方小伟见出声的人是路惊随,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的裸-露在外,他强装镇定,抱紧双臂,肆意的打量着他。
片刻,方道:“对,我听不懂。”
话音刚落,路惊随点点头,淡然的扫视一圈,视线定格在一旁少年手中的篮球,拍掉了搭在肩膀上的手,径直走近。
那少年似乎是察觉了什么,僵硬的后退了半步,仿若路惊随是什么洪水猛兽,人多靠近一点,就会要了命。
路惊随抬眼一看,觉得这幅场景眼熟极了,眼前少年胆怯着往后缩的举动,像极了之前高中那群人造谣他,却在他逼近时,又往害怕得想要钻个地缝逃走的模样。
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当时恶心得想吐的感觉又在这一刻重现。
“球。”
少年见他面色苍白,颇像个饿死鬼,仿若下一刻就要提着他的后衣领,将他从上到下通通啃噬入骨。
少年不再敢耽搁,额头虚汗直流,顺着脸颊滴在了他颤颤巍巍伸-出去的手上。
路惊随低了低眸子,不在看他。他怕他会当场跑进厕所,不顾任何形象,先将胃里那恶心的感觉吐-出来。
路惊随扫向一脸得意的方小伟,幽幽的问了句:“现在呢?还要装不懂?”
方小伟脸色惨白,他环视了一圈,见无人站出来阻止他,便再也忍不住了,积攒已久的情绪再顷刻间爆发。
他目眦欲裂的指着路惊随的鼻子,说着烂嘴话,骂他畜生不如、骂他狗-娘养的,骂他生来就克死了小舅舅……
路惊随愣了一瞬。再听一遍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他却觉得有些久违了……
明明才过去了两个月不到。
路惊随依稀记得,当时他所处高中的一个刺头,带着人羞辱他的场景,历历在目,与当下他所处的环境,渐渐重叠。
这才对吗,这才是二中该有的氛围。
路惊随冷笑着想。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方小伟急上了头,眼下什么话不过脑子都能说的出口。
却不曾想祸从口出。
方小伟:“你生来就是个讨命鬼!”
逃命鬼吗?骂的挺合适的。
路惊随的手隐隐作痛,他忽然扔不下去了,他其实心里知道,说完全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只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人自诞生之日起,便拥有五官,这是生命赋予我们的感知的窗。
面对问题,只有从根本上着手,才能避免被无尽的困扰消耗至尽。
否则,那些未解之谜终将成为他生命中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彻底摧毁一个学生的从来不是生活,而是恶意满天的谣言。
一旁的闻野见状,轻啧了声,走近路惊随的身旁,安抚的轻捏了捏他的肩膀,双手拿过球,毫不犹豫的将球朝方小伟丟去。
球呼啸而至,方小伟的思绪在那一刹那间仿佛被抽空,一片空白。
闻野手一掷,那球如同被赋予了顽强的生命,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飞来。
方小伟感到一阵晕眩,那感觉迅速占据了他的意识,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闻野的手还垂在半空中,依旧保持在扔球的那一动作上,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眼底的阴翳,使人瞧不见他眼底的情绪。
“管好自己的嘴。”
话音即落,闻野揉了揉酸胀的脖颈,顶飘来打量的视线,懒散的收回了手。
路惊随煞有介事的抬眸,觑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发现他们有的面露震惊,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看热闹不嫌事大……
总之,各色各样。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想的、做的都不一样。他们围在这里,看了这么一出事,自然都有各自的看法。
路惊随心里五味杂阵,他没有精力去细想为什么方小伟会知道那些流言,又为什么闻野会在他被人恶意砸球时,坚持带着他来找回场子。
林如陌和路惊随从小玩到他,是他异父异母的发小,自然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但伸-出去想要拉住路惊随衣角的手,被轻易躲掉了。
“随爷……”
他看着空无一物的掌心,心中莫名升起了一股恼意,这股火仿若从天而降,没有来由、没有原因,单纯恼火烦躁,想揍人。
路惊随默不作声的离远了点,他反感在场的所有人接触,包括林如陌在内。
倒不是因为什么别的缘故,只是胃里那股恶心想吐的感觉,又在折磨他的神经。
他快要疯了。
闻野向来会看人眼色行事,自是看出来了路惊随的异样,瞥眼观察了下方小伟的状态,见人面露不服,恨意纵生。
他侧了侧身,挡住方小伟瞪路惊随的视线,薄唇微动,声音不冷不热:“操场各处角落应该都安有监控。方小伟,你要是还不懂,就随我去调监控……
一条条一列列,欲意伤人、无端骂人、造人谣言。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啧,都他-妈散了,预备铃要响了。”
林如陌烦躁的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眉宇间的戾气,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重。
众人听言,互视一眼,一拥而散。
路惊随没在原地滞留,瞥了一眼暂时不打算离开操场的闻野和林如陌,转身便随着众人离开了。
***
闻野眸子微抬,意味不清的注视着那抹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在人海里,他才堪堪收回。
林如陌:“你怎么还不走?”
闻野偏头看他,发现人不知何时坐到了地上,眉心微微一挑,也随着坐了下去。
“方小伟和随爷之前认识?”
闻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自方小伟说那些肮脏的话起,他就觉得路惊随以往过的并不好,但他没有证据。
“你问我?我不知道。”林如陌嗤笑,他双手撑在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冷声质问道:“直接说你想做什么。他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话,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闻野坚定的看着他,忽而展颜,莞尔一笑:“看来我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林如陌闻言,一把拽过他的衣襟,将人拉至眼前,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给你个忠告,要弄方小伟,就别让路惊随知道,也别他-妈怀着歹意接近路惊随!”
“没有。”
闻野忽略了他对路惊随私底下的称呼,静默了一瞬,眸子暗了下去,遂道:“但你们的关系,真的只是发小这么简单吗?”
林如陌困惑,想着眼前人是“闻野”,不是旁人,而闻野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便松开了抓着衣襟的手,反问道:“我没必要向你解释吧?真是莫名其妙。”
他爹是我-干爹,他-妈是我-干妈。
关系肯定不止发小这么简单!难道我当时表示的还不清楚吗?他路惊随就是老子心中的逆鳞,旁人当然碰不得……
路家和林家不仅是对家,祖辈还是一起参军打仗的军人,一直延续至爷爷他们,直至路明非这代,才开始从商发家。
闻野理了理衣襟,漠然道:“走吧。”
“我跟他门对门,自然不止发小那么简单。他以后可是路总,而我是他副总。”
他信誓旦旦的扬起右手臂,手臂在空中炫了个圈,像是胜券在握的掌权人,要将自身命运掌握于手。
闻野知道林如陌家里不简单,毕竟消费观念不是普通人能付得起的,但没想到祖辈上是军人出身。
“不是说没必要向我解释吗?”
闻野侧目看向他,想要一个解释,林如陌前后态度差异变化太大,容易让人误会。
“你管得着吗?”
要不是看你当时那么维护随爷,随爷看上去又真的想和你交朋友……
老子才懒得和你解释这些有的没的。
林如陌哼笑,言罢,嘴上哼着小曲,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了楼梯。
独留闻野在后头思虑。
他们的教学楼位于东侧,教室在三楼。教学楼由红砖建成,四座教学楼环绕成一个圈,中间是操场。操场的后面是食堂,食堂的后面则是学生宿舍。
按理来说,方才动静闹得大,应该会引来老师的,为什么闹那么久,却没瞧见一个老师,甚至连学校保安的身影都没望见。
没道理啊,闻野想。
“叮铃铃——”
预备铃响了,闻野刚好跨进班。
“看!”
李商一拳砸在闻野左肩上,复又拍了拍自己的右肩,转头对着姜妄挑眉道:“我就说闻哥会踩点进教室。姜妄,认不认输?”
姜妄扫了一眼还在思忖中的闻野,转而笑着推了推鼻梁眼镜,拿过一旁的水杯,温声道:“嗯,认输。”
李商憨笑两声,抬眼看着姜妄眼底的笑意,他心想:姜妄真的是,不论何时何地都温温柔柔,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生不起气来。
他现况下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之情,一转头,发现闻野还杵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索性绕到他后面,推搡着将人推到了姜妄前桌座位上,摁着人的肩膀,让人机械式的坐了下去。
姜妄适才喝了杯水提提神,余光透过窗户,瞧见了脸色不怎么好的蔡佳思——他们的化学老师。
姜妄:“李商,快坐下吧,老师来了。”
李商眉心蓦地一跳,如果没记错的话,星期一下午第一节是化学?!
他反射性的看向窗外,正好望见蔡老师正和隔壁一班的体育老师打招呼,看上去脸色不怎么好。
完犊子!神他喵的化学课!
李商背脊冷的发凉,他汗毛直立,乘着这个空隙,赶紧溜回座位。
——坐的笔直端正。
彼时,闻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环境的变化。
直到后桌的姜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思绪才渐渐回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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