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惊随觉着,姜妄定是听到了他说的那句话,此刻没跟他计较、亦没摆脸色,只有两种可能:一,为了让他安抚闻野,顺着闻野说几句好听的软话;二,性情中人,是个不拘小节的真君子。
没一会儿便到了闻野所在的大包门前。
门前还站着两位身着西装的青年。
右侧青年威武雄壮,左侧略显沉稳。
姜妄似有所感,道:“这是闻野母亲派来保护他的。”
保护?路惊随“嘁”了声,微颔首。
这恐怕是路惊随今年听到的最搞笑的笑话。美名其曰是保护还差不多。
姜妄这是真当他什么人都交啊,不先把人底细摸清楚些,又怎么掂量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且不能做呢。
门猝不及防的被人从里头拉开,呛人的尼古丁气味扑鼻而来,路惊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受不住浓郁的烟味,亦不喜欢这种烟雾缭绕的环境。
本能地反应让他掩鼻而入,包间里的灯没开,只有活跃气氛的灯光在闪烁。
路惊随眯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瘦小的少年匍匐在地,见他入内,仰起头颅,瑟瑟发抖地看向他……
那目光可怜极了。
路惊随略微斟酌了一下,果断偏头看向坐在正中央的闻野。那人与记忆中没多大变化,真要说的话,也就那副倔脾气,不论在哪都是臭脸,活像别人欠他几百万。
“啪——”
灯开了。
刺眼的灯光亮起时,闻野不适地闭了闭眼。他脸部线条略显冷硬,狭长的眉眼似是藏着火,无端让人觉得这人不好惹。
路惊随松了一口气,再定睛一看时,发现闻野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路惊随不明所以,二人四目相对,无数火花在对视中瞬间炸开。
他们之间的较量,在无声中悄然开幕,愈演愈烈。
早已走到闻野身侧的姜妄,瞅见情况不妙,忙打眼色示意众人先到隔壁去避避,等两人能静下心来好好说话,再进也不迟。
众人离去前,还欲带走戚永夜,却被姜妄一记眼刀子制止了。
包间大门紧闭,厚重的木质门板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在外。包间里弥漫着一股烟草味和啤酒味混合的刺鼻气味,让人感到窒息。
包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但没有有人说话,只有偶尔的呜咽声打破沉默。
戚永夜抽搐着身子,这种压抑的氛围让他感到紧张、畏惧,仿佛空气都被时间凝固了,无法呼吸。
路惊随理了理尚未褶皱的上衣,坐在闻野对桌,拧起一瓶度数不高青岛啤酒,顶着身后人炙热的目光,撬开了酒瓶盖,又随意扫了几眼,伸手从桌上拿出两酒杯灌满。
闻野一愣,骤然生出一股错觉,以为另一杯酒是路惊随将要敬给自己的。
意识到这点后,他心情不免好了些,眼底阴鸷烟消云散。
闻野故作镇定的敲着扶手,等着路惊随将酒端到他面前来,再美言几句好话。
1、2、3、4、5……
等了半天的闻野,顿感自己被耍了,狂躁的情绪再次席卷而来,他不可抑制地撑膝而起,大步流星地走到路惊随跟前,右手撑在把手上,居高临下的睨着他。
“路惊随,我是请你过来喝酒的吗?”
路惊随瞥了他一眼,喉咙微动,将杯子里剩下的酒,倒入口中饮下,又兴致盎然的搁下酒杯,往后一靠,朝他挑了挑眉头,淡淡道:“不是吗?难道二少不得体恤我因你那一通电话而没喝到酒吗?”
闻野受不住他明目张胆的挑衅,聋拉下了面孔,面露不悦。他方才将这人想的有多好,眼下便多又不快。
弯下腰注视路惊随时,脖颈上的链子露了出来,晃得人忍不住将链子攥在手里。
路惊随嘴角微微上扬,终是没忍住把玩他胸前的戴着的项链,紧接着,项链缠住了他的指腹……
啧,狗链子。
路惊随眸子暗沉,他如是想。
闻野难得没躲,垂在一旁的左手,紧握成拳,他拧眉上下打量。
远看两人的姿势,暧昧得不行。
路惊随仿如是闻野圈在笼中的金丝雀。
耀眼夺目,蛊.惑众生。
戚永夜还在一旁趴着不动,听见闻野的话缩着身躯想起身出去,身子扭动了几下,却僵硬的没挪动一步。
他不安地转头一看,发现闻野不知何时将他的脚钳制着动弹不得。
失去链子的路惊随不免在心里嘀咕。
——没意思,无趣。
“想要我体谅你?”闻野毫不留情,看也不看地上的人,攥住他的脚,猛地将人提到路惊随跟前,专注的看着坐上的人,嗤笑道:“行啊。他说你好看,我方才仔细一瞧啊,还真像那么回事,不如我把他送给你,当个狗玩-玩得了?”
感情是这少年把他火点起来了啊。
路惊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眸眼微眯,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寒意,拿起另一杯酒,轻轻地抿了一口,开口时声音低沉而冷冽:“闻野,你脑子发抽了?我一三好可不兴玩这些。再说了,他说我好看又怎么样,没实力照样是板上待宰的羔羊。”
闻野凝视着他,不肯错过这人的一丝表情变化,良久,桀骜不驯的他,竟然罕见的败下了阵,但闻野不愿承认。他偏过头去,含糊其辞:“不玩不代表没想过。”
言罢,便没再找戚永夜的茬,任由人摸爬打滚的出去了。
丑态百出,毫无意义。
门外喧闹过后,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路惊随哂笑,他在闻野开口说“他觉得你好看”时,便摸清了姜妄说的那番话意欲何为——不就是想让那少年死了那条觊觎的心嘛,mad,真是好算计。
路惊随咬牙切齿,他不按套路出牌,抓住闻野的头发,迫使人低下头来。
路惊随:“真要这么想,二少滚过来给我当狗,怎么样?”
闻野置若盲闻,配合着俯下身子,凑到路惊随颈边,呼着热气,哑声问:“挂我电话的是谁?你为什么要出国?我都答应你不退学了。”
路惊随没理他,而是兀自道:“你先学会好好说话,我才能回答你想知道的事。”
“我一向学不会好好说话。”
闻野目露凶光,适才收起的獠牙不过是示弱的伪装,他像一只未被驯化的野兽,除了含在嘴里的猎物外,谁都不认。
“那太可惜了。”路惊随不惯他,抓着他的头发,将人往后拽,冷声道:“想知道就自己去查。哦……不对,闻家在江陵只手遮天,但不代表能在A市闯出个名堂来。”
闻野丝毫不恼,嘴里噙着笑,顺着他的力道往后仰,单膝下跪,却不输气势:“那也能咬的你不得不顾虑我。”
“你想的天真。”路惊随托着脸,冷不丁来了句:“二少这副屈居人下的样子比扯高气扬使唤人时的模样好看多了,弄得我都想拍张照留作纪念。”
闻野顶了顶后槽牙,也不管头上的手,凑上前一步。
路惊随狐疑,乍一看,那人骨节分明的手从他兜里掏出了一部手机,在他冷漠的注视下,用指纹打开了……
是的,用指纹打开了。
打开的还是路惊随的手机。
路惊随唇瓣微张:“闻野,你……”
闻野双眸深沉如海,漆黑如夜空,他没在意路惊随的讶异,如无其事道:“嘘——我满足你。”
说着,便举起手机对着自己拍了张照。闻野瞧也不瞧,便把手机扔到他怀里。那得意的神情,似是对自己的拍照技术很满意。
这装货真装。
路惊随无语凝壹。
“二少倒是半点不见外,什么时候设的指纹?我没告诉你手机密码吧?”
闻野安分的跪着,他没有觉得这样做会丢了男人尊严,反而还求表扬似的往他面前凑,“随爷,你猜啊。”
路惊随一惊,揪他头发的手,收了点力道,他感觉自己被这神经病咬了一口。
不跟装货计较。
路惊随心道,抓起怀里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翻看那张照片。
照片中的少年,因为头发上的手而微仰着头,眼尾微微上挑,带着点凶戾的意味,如随时能从画面中跃出的野兽般,将人狠狠掐住。
高挺的鼻梁,线条冷峻又锋利,像是用刻刀雕琢出来的,透着一股不羁的野性。
薄唇轻抿,唇色淡得几乎与肤色融为一体,却更添了几分冷峻的气质。
路惊随将照片放大,指尖轻点那双充满欲-望的凤眼,在不经意间,唇边勾起一抹弧度,调侃道:“真想给你裱起来。”
闻野眉眼沾着挑-逗,看向路惊随的目光透露出强烈的占有欲,反握住路惊随的手,在屏幕上操作着,亲自用他的手,将那张照片同时设置成‘锁屏与壁纸’。
“裱呗,只给你看。”闻野拿来头上的手,将手放回路惊随的膝盖上,掌心朝上,指尖轻点路惊随的手心,语调慵懒:“又不是见不得人。”
“闻野……你可别忘了,自己还是个学生。”路惊随抽回手,见人还有心情在这跟他演戏,便不在顺着他说话。
“二少,戏演够了吗?还用我陪你再来一场吗?你的目的达到了吧。今晚过后,别再来纠缠……出国机票等我拿到毕业证后,你再给我吧。”
“怎么?”
闻野周身戾气,似是被暗夜吞噬,又如狂风卷起的沙尘,带着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肃杀之感。他“轻哼”了声,缓缓站起身,冷笑道:“国外那么好?是有人等着你吗?这么迫不及待向往国外跑?还是说……受够了我的纠缠,不愿再虚以委蛇。”
“路惊随,你当真是好样的。老子跟你玩心,你给老子玩急转弯。白白生了这么一双勾人的桃花眼。”
路惊随以强制强,他从小到大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与闻野一个样,自是知道说什么会让闻野恼羞成怒。
然则,不熟他们人便会误以为两人只要单独待在一起,百分百必会掐架。
路惊随:“说你不会好好说话,你还犟嘴。没谈一两句就能脑补出十万字来。哼,我真得给你颁个奖与那张照片一起裱在墙上。”
“你颁,你裱。”闻野愤恨地坐在沙发上,拾起酒瓶就往嘴里灌,怒道:“狼心狗肺的东西。我闻野来日若说一句‘求’你的话,就是路边的一只任人揣的野狗!”
路惊随不愿再多留,他觉得自己今天的脾性已经够好了,不然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与闻野‘寒暄’。
“二少记好自己说过的话。”
路惊随说罢,理了理袖子,起身便往外走。他身上的锋芒,犹如刀刃般凛冽,不因外人而磨钝。
他的嘴更是毒辣得淬了霜,从不因谁而收敛。哪怕是与他亲昵得能共用一把伞的兄弟,也别妄想能让他手下留情。
在他眼里,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我从不会忘记说的话,”
闻野喝着闷酒,一罐接着一罐。对路惊随目光最热烈的一次,却是目送他离开。
“你的提醒多此一举。”
这场无声的斗争,在某人绝情离开前,便已经定好了结局。
闻野只觉得心里猛地被剜了一刀,疼得连呼吸都滞住了,浑身上下像是被抽了筋、拔了皮,软绵绵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这辈子,就从来没学过什么叫收敛,或许是家世太耀眼,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总是下意识地把他高看一眼。
可他偏偏不领情,那股子锐气,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硬邦邦地截在那儿,谁也别想让他弯一弯腰。
骨子里透出来的锋芒,更像是长在身上的刺,怎么拔都拔不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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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装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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