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欲雪何等聪明，只是一句话便全明白陈吟萧是何意。
他停顿片刻，似是在斟酌用词，缓声道：“殿下莫要与草民玩笑，草民身份低微、见识浅短，且已为人妻，恐损殿下身份，此事草民不能慨然允诺。”他态度疏离，低首，“还请太子殿下宅心仁厚还尚家一个清白。”
他用贬低自己的话让陈吟箫认清他们之间的阶层，想让陈吟萧打消荒唐的念头。
“我可不是玩笑。”陈吟萧悠悠靠近谢欲雪，附身，在他耳边呢喃，“我只有这一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那尚家满门就只能乖乖等着听候发落喽！”
谢欲雪眼底一片冰凉。
“你不用这么紧张。”陈吟萧缓缓起身，盯着谢欲雪的脸，“我给你两个时辰考虑，这两个时辰里我们来玩个游戏。”他斜眼看了眼旁边的侍卫，侍卫领命出去。
“走，孤带你去个好地方。”
谢欲雪抬眼，他看不出陈吟萧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陈吟萧朝谢欲雪伸手被谢欲雪灵敏躲开，陈吟萧手停在空中虚虚握了握又放下去，脸上笑意不减，看一眼谢欲雪，抬脚先一步迈动步子，“说不定，你很快就会答应我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谢欲雪脸上依然平淡，抬脚跟陈吟萧走出去，当进入另一间屋子时，尚云间此时也被人押着带进来，见到谢欲雪，尚云间立即激动的想挣脱束缚：“老婆！”
他们身处的这间屋子里摆满了更多的刑具。
谢欲雪忽地看向陈吟萧：“你要做什么？”
“嘘，别急。”陈吟萧手指抵住嘴唇，言语中透着止不住的兴奋，“游戏要慢慢玩才好玩。”
谢欲雪问不出答案，转头担忧的看向尚云间。
尚云间被带到十字木架上，侍卫用铁链一圈一圈的把他绑在木桩上，尚云间挣了下没挣动，看着谢欲雪担心的喊他：“老婆。”
谢欲雪再无法保持镇定，抬脚就要去尚云间身边。
陈吟萧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拖回来。
“你放开他！”尚云间看见眼前的一幕立即炸了。
谢欲雪挣动手腕：“太子请自重！”
“真是一对苦命的鸳鸯。”陈吟萧不仅没松开，反而还抓住谢欲雪的另一只手腕，一用力把人转了个身背对他，不顾谢欲雪的挣扎圈住他道，“别动，我就是想让你看着，不答应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谢欲雪挣不开陈吟萧的桎梏，被陈吟萧带动身体正对着尚云间。
尚云间气疯了，手腕上帮着的铁链子被他挣的哗哗作响，手腕上殷红一片，被他勒出了血痕：“畜生放开他！”
“呃…”一鞭子抽在尚云间身上抽断了他的怒吼。
谢欲雪大力挣扎：“别打他！”
陈吟萧用力制住怀中的人，把脸贴在谢欲雪颈侧，嘴巴凑在谢欲雪耳朵边若即若离：“不想他一个人挨打？那，我把尚家其他人，一个，一个，一个，全都过来挨个遍，你觉得怎么样？”
“疯子！”谢欲雪偏头躲开他的靠近，鞭子抽在□□上声音听的谢欲雪心颤。
尚云间并未喊出声，只是一下一下的鞭子打在身上，任谁也不忍心再看下去。
没多久，谢欲雪再也撑不住，闭了闭眼：“我答应你。”
“什么？我听不见！”陈吟萧看着尚云间诡笑，如同深渊里的恶魔，“大声点！”
“我答应你！”
“没听见美人发话了吗？”陈吟萧双手一松，放开了谢欲雪，谢欲雪脱了桎梏，立即去寻尚云间，对侍卫吼道，“还不快住手！”
侍卫拿着鞭子退到一边。
“老婆，你答应他什么了？”尚云间咳一声，喘着粗气红着眼看着谢欲雪，“无论什么，都不要答应他，我就是被打死也不要答应他！”
陈吟萧特别好心的在背后告诉尚云间答案：“他答应来我榻间，与我春风一度，来换你们全家的人。”
尚云间看着谢欲雪，祈求道：“老婆，不要答应他，不要做傻事，有困难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就算是死也不要答应他！”
谢欲雪眼睛发红，抖着手想碰尚云间的伤口却始终没敢碰，他忽地转头对陈吟萧道：“把人放了。”
陈吟萧给侍卫一个眼神，侍卫把铁链打开。
没有铁链的捆绑后尚云间脱力往下倒，谢欲雪忙去扶住他，架起他的胳膊就要走，刚走一步就被侍卫拦住路。
谢欲雪转头看陈吟箫。
陈吟萧道：“他回去，你留下。”
尚云间动手就要去揍陈吟萧被谢欲雪拦住，谢欲雪对他微微摇摇头。
他看向陈吟萧：“两个时辰并未过，太子殿下天潢贵胄，一诺千金，答应的事不会不守承诺吧？”
陈吟萧：“哈哈哈哈，伶牙俐齿，要是我偏不守承诺又如何？”
谢欲雪眉心紧蹙与他冷眼对峙。
两方僵持下，快要倒下的尚云间竟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猛地朝陈吟箫冲过去，但半路又被侍卫按住，谢欲雪眼神一凌，在陈吟萧被尚云间的举动震惊之余，拿起一旁的邢棍，没有一点犹豫朝侍卫抡下去。
“啊！”
侍卫被打到后背，一时也顾不上尚云间，捂着背乱扭。
谢欲雪趁机扶住尚云间，目露凶光举着刑棍瞪着陈吟萧。
陈吟萧先是被谢欲雪突然的举动惊住，转而变成惊喜，接着他脸上的笑意越放越大：“哈哈哈哈…我可真是觅到宝了！哈哈哈哈……”
突然，他笑意骤减，满面阴沉：“把他们给我按住！”
两人又被分开，谢欲雪再要去追尚云间时被陈吟萧攥住手拉近身：“你急什么？我会让你见他们最后一面的。”
谢欲雪冷着脸甩开他。
……
繁华精致的厢房里，谢欲雪端坐在窗边，面前摆放着一堆美味佳肴。
陈吟萧推门走进来，看谢欲雪坐着没动，信步走过去：“怎么不动筷？被关了一天一夜，你身子也吃不消啊，吃点东西垫一垫吧，就当，为了你的孩子。”
“什么时候放了他们。”谢欲雪抬眼目视陈吟萧，他总觉得心里很慌。
陈吟萧在他对面坐下：“不急，等你用完膳，我就放了他们。”
谢欲雪沉默着拿起碗筷，陈吟萧如野兽盯着猎物般盯着他看，轻笑道：“这样才对嘛！”
一顿饭没用多久，谢欲雪放下碗筷：“我吃完了。”
陈吟萧收回目光，慢悠悠拿起跟前的碗筷：“急什么，我还没用呢。”
“你。”谢欲雪瞪他，陈吟萧笑吟吟把筷子伸进谢欲雪面前的一碟豆腐里。
好不容易熬到陈吟萧吃完，谢欲雪：“现在可以把他们放了吧？”
“走吧。”陈吟萧这次倒是很干脆站起身。
谢欲雪没想到他如此干脆，不过他也没多想，立即站起身跟着他走。
来到牢房前，陈吟萧似乎很是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转身对谢欲雪道：“我就不进去了，这最后一面，你可要珍惜好了，等见完了人，就得乖乖跟我走了。”
谢欲雪没理会他的话，快步走进去。
陈吟萧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一声。
狱吏带着谢欲雪去最里头的牢房，转过拐道，谢欲雪抬眼便看到王路幽此刻正在牢房外，不知道在对尚云间说什么。
当靠近牢房，看见里头的场景，那一幕的冲击差点让谢欲雪站不稳。
尚武尚夫人倒在地上嘴角渗血，已经不省人事，而尚云间也同样奄奄一息，靠在墙壁上与王路幽对质。
“王路幽！”谢欲雪跑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王路幽拍拍手上的灰，心虚道：“我可什么也没做。”
“云间！”谢欲雪抓着大牢的木桩，来不及理会王路幽，转头对狱吏道，“快把门打开！”
狱吏过去把门打开，王路幽趁机溜走，门一开，谢欲雪跑进去把尚云间扶起来，尚云间躺在谢欲雪腿上，刚一开口便猛地偏过头吐出一口黑血。
谢欲雪睁大双眼，不知所措，抖着手去擦他的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这到底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尚云间攀住谢欲雪的手臂抬头看着他：“老婆，…对不起，我保护不了爹娘，保护不了你，我好没用。”
谢欲雪哭着摇头：“不是你的错，你撑住，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找江大夫。”
尚云间抓住谢欲雪的手不让他动，已经神志不清，绝望着哭泣：“……一刻钟前，他派人强行给我还有爹娘喂了剧毒，老婆，我好没用，我死了…你可怎么办？…对不起……！”
谢欲雪满面崩溃，边哭边帮尚云间擦血：“我要怎么办才能救你你告诉我……”
“对不起……”尚云间快不行了，撑着一口气，一直在说胡话，“我死了，你该怎么办？我不能死……”
谢欲雪已止不住眼泪，忍住鼻酸把脸贴在尚云间头上，闭着眼流泪：“对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跟父亲母亲不会遭此劫难。
良久，谢欲雪感觉尚云间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尚云间。”谢欲雪抬起头看着他，浑身颤抖，轻声喊他，“……尚云间？”
尚云间嘴唇蠕动一直在重复“我不能死”，听见谢欲雪喊他，费力睁开眼。
“……老婆。”
谢欲雪看着他，在此刻似乎世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这一刻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努力扯动嘴角：“尚云间，我们来做个约定好不好？”
“…什…么？”
“约定下辈子你再娶我一次。”
尚云间努力睁着眼睛，看了谢欲雪片刻，费力张开口：“……好。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对你好。”
谢欲雪轻声道：“那，你要先找到我。”
“……好。”
“不准再欺负我。”
“…老婆，…我错了，之前…是我混蛋，我保证，无论……有没有下辈子，无论做人做鬼，今后…我都会做你的听话小狗。”
谢欲雪没忍住，噙着眼泪笑出声。
“老婆，……你是不是…笑了？”
谢欲雪看着努力睁着眼的尚云间没有回答，反问他：“为什么是狗？”
尚云间开始朝外吐气：“因为…狗很…忠诚，只会，只会听一个人的话。…下辈子，我会…听你的话，我会好好…习武，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贪玩…不会…再…让你…受…”
话未说完，尚云间的手便脱力滑落下去摔在地上。
腿上的人闭上了眼。
谢欲雪看着眉目舒展开的人，呼出一口气：“睡吧。”
睡着了就不疼了。
但很快，他又紧紧抱住尚云间的头，忍住哭腔，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尚云间紧闭的眼皮上又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去。
“啪啪啪…”一声声掌声响起，陈吟萧站在牢房外看着这一幕，“真是感人至深呐！”
谢欲雪眼睛红的像要滴血，他蓦地抬头盯住陈吟萧，眼露杀意。
陈吟萧状似伤心的皱眉：“别这样看着我，我会伤心的。”
“无耻小人！”
陈吟萧的言语仿佛地痞无赖：“我只说会把他们放了，可没答应你放的是人还是尸体。”
谢欲雪：“卑鄙！”
陈吟萧耐心耗尽：“行了，人也见完了，跟我走吧。”
谢欲雪：“你这辈子都别想如愿。”
陈吟箫一副你都在我手上了还有的选吗的表情势在必得的看着谢欲雪。
谢欲雪看透他的意思，他不缓不慢，伸手轻轻抚摸上尚云间的侧脸，接着便低下头，吻上了尚云间的唇。
陈吟萧眼里由从容变成震惊：“你。”
唇瓣分离，谢欲雪慢慢起身，低头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最后看着尚云间，轻声道：“你要说话算话……”
很快，肚子先传来剧痛，谢欲雪蹙紧眉头一声不吭，紧接着疼意蔓延全身，谢欲雪极力忍耐，把头低下去贴在尚云间脸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狱吏进去探了探谢欲雪的鼻息，跪地行礼：“太子殿下，他已经没气了。”
陈吟萧面目狰狞：“愚蠢至极，你想跟他一块死，我偏不让你如愿，去，把尚云间的尸体丢到乱仗岗喂狗！”
“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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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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