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整整七十二个小时,方蕴宁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周汀钰病情的直接消息。程兮月的回复永远是"情况稳定,仍需静养",而所有前往探视的请求都被婉拒。
第四天清晨,方蕴宁站在镜子前,被自己憔悴的面容吓了一跳——眼下的青黑,干裂的嘴唇,乱糟糟的头发。自从周汀钰住院,她就没好好睡过一觉。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然后做了一个决定。
听澜集团私立医院的门禁森严,但方蕴宁早有准备。她换上白大褂,戴上眼镜和医用口罩,拿着从医学院同事那里借来的工作证,混在一群早班医生中顺利通过了安检。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方蕴宁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向VIP病房区,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转过最后一个走廊拐角,她猛地停住脚步——程兮月正站在周汀钰的病房门外,与一位医生低声交谈。
方蕴宁迅速闪进一旁的护士站,假装查阅病历。透过药柜的玻璃反射,她看到程兮月接过医生递来的文件夹,然后两人一起走向电梯。等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方蕴宁立刻冲向那间病房。
手握在门把上时,她突然犹豫了。周汀钰明确表示不想见她,这样闯入是否太过自私?但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程兮月的话:"她害怕再次受伤。"如果连面对伤痛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挽回?
方蕴宁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病房里窗帘半拉,晨光斜斜地落在病床上。周汀钰靠坐在床头,侧脸对着窗户,正在阅读一份文件。她比几天前更加消瘦,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左手插着输液管,右手握着笔不时在文件上标注什么。听到门响,她头也不抬地说:"程秘书,把董事会纪要放在桌上就好。"
方蕴宁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关上门,向前走了两步。
周汀钰这才转过头,眼睛瞬间睁大:"你...怎么..."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与平日里的清润截然不同。
"我不得不来。"方蕴宁站在原地,不敢贸然靠近,"程兮月说你不想见任何人,特别是...我。"
周汀钰放下文件,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像是要遮掩自己的病容:"现在你看到了,我很好,可以回去了。"
"你不好。"方蕴宁向前几步,停在病床前,"你瘦了,脸色苍白,声音嘶哑,而且..."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几乎没动过的餐盘,"你连早餐都没吃。"
周汀钰别过脸去:"这不关你的事。"
"当然关我的事!"方蕴宁的声音突然提高,"我爱你,汀钰。看到你这样,我的心像被刀割一样。"
周汀钰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单:"别说这种话。两年前你也说过爱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方蕴宁脸上。她双膝一软,跪在病床边,抓住周汀钰冰凉的手:"那时我太自负了,以为只有国际认可才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以为离开是对我们都好的选择..."
"你从没问过我想要什么。"周汀钰试图抽回手,但方蕴宁握得更紧了,"就单方面决定分手,单方面出国,单方面..."
"我错了。"方蕴宁的眼泪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大错特错。这两年我每一天都在后悔。在哈佛的公寓里,在领奖台上,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我多希望你能在身边。"
周汀钰的眼睛也湿润了,但她仍倔强地咬着下唇:"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媒体风波,董事会施压..."
"去他的媒体!去他的董事会!"方蕴宁猛地站起身,"汀钰,看着我。"
她双手捧起周汀钰的脸,强迫对方直视自己的眼睛:"两年前我自以为是的放手是怕配不上你,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爱不是自以为是的牺牲,而是勇敢站在你身边,无论顺境逆境!"
周汀钰的睫毛剧烈颤抖,一滴泪水终于滑落:"你知道这两年我多害怕再次被你放弃吗?每次看到你的学术成就,既为你骄傲,又担心你走得更远..."
这句话彻底击碎了方蕴宁的心。她俯身将周汀钰拥入怀中,感受着对方瘦弱的身躯在自己臂弯里微微发抖:"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次换我等你,等你完全相信我,等你重新接纳我..."
周汀钰在她肩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推开她,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方蕴宁急忙按下呼叫铃,同时扶住她摇晃的身体。咳嗽很快演变成干呕,周汀钰痛苦地蜷缩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医生和护士冲进病房,方蕴宁被请到一旁。她看着医护人员围着周汀钰忙碌,听着监测仪器刺耳的警报声,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
"方教授,"主治医生严肃地说,"请您先出去,病人需要立即处理。"
方蕴宁点点头,退到走廊上。门关上的瞬间,她滑坐在地,将脸埋进手掌。几分钟后,一双高跟鞋停在她面前。
"我就知道你会来。"程兮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出奇地平静。
方蕴宁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程兮月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她...会不会有事?"
"胃出血加重了,但不会有生命危险。"程兮月在她身边坐下,"医生早就警告过她,情绪波动会直接影响胃部状况。"
方蕴宁痛苦地闭上眼睛:"都是我的错..."
"不全是。"程兮月递给她一张纸巾,"这两年来她一直这样,工作到精疲力竭,不好好吃饭,靠咖啡和意志力撑着。你的离开只是个开始,不是全部原因。"
她们沉默地坐在走廊长椅上,直到医生再次出来:"情况稳定了,但周董事长需要绝对安静。建议今天不要再有访客。"
方蕴宁站起身:"我明白。能...能再看她一眼吗?就一眼。"
医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病房里,周汀钰已经睡着了,脸色比纸张还要苍白,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方蕴宁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地拂开她额前的碎发。
床头柜的抽屉半开着,里面隐约可见一个小绒布盒。方蕴宁认出了它——正是装着她送给周汀钰的第一件礼物,那枚廉价珍珠发夹的盒子。即使在住院期间,周汀钰也随身带着它。
方蕴宁的眼泪再次涌出。她俯身在周汀钰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床头——里面是那对她在珠宝店看中的素圈对戒。
"我等你。"她轻声说,然后悄悄退出病房。
走廊上,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站在那里——许静禾。她手里拿着一束白色满天星和一张卡片,看到方蕴宁明显怔了一下。
"方老师...我听说周董事长又..."
方蕴宁擦干眼泪,点点头:"刚稳定下来,现在睡着了。"
许静禾看了看病房门,又看了看方蕴宁红肿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将花束和卡片递给方蕴宁:"请帮我转交给周董事长吧。祝她...早日康复。"
"你不等一会吗?她可能很快就..."
"不用了。"许静禾微微一笑,眼中虽有遗憾但更多的是释然,"我想她已经有了最好的看护人。"
方蕴宁接过花束,突然拉住转身要走的许静禾:"静禾,谢谢你...为了一切。"
许静禾轻轻拥抱了她:"好好把握这次机会,方老师。有些人,一旦错过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看着许静禾离去的背影,方蕴宁打开那张卡片。上面只有简单一行字:「愿您早日康复,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许静禾」字迹工整清秀,没有多余的情绪表达,却让方蕴宁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她回到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下,决定无论多久都要等周汀钰醒来。程兮月端来一杯热茶,在她身边坐下。
"不赶我走了?"方蕴宁轻声问。
程兮月摇摇头:"从你闯入病房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拦不住你了。"她顿了顿,"其实...周董事长这几天虽然不见你,但每天都会问'方教授今天怎么样'。"
方蕴宁握紧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我会一直等到她愿意完全接纳我的那一天。"
"可能需要很久。"
"我有的是耐心。"
程兮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希望如此。因为周董事长虽然表面强硬,内心却比谁都害怕再次被抛弃。"
方蕴宁望向病房门上的小窗,里面那个瘦弱的身影正安静地睡着。
夕阳西下,走廊渐渐暗了下来。方蕴宁依然坐在长椅上,守候着那个她差一点永远失去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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