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她的存在。
也就理所当然地把我和她绑定在一起。
其实她并不需要我的陪伴不是吗?
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观察姚望晴的神态和言行。
通过短暂的聊天,得知面前这位开朗的女生是一名22岁刚毕业的大学生,目前正在独自旅游。已经从地图的最左边旅游到了最右边,拍了许多照片。
在这个年代敢做这样的事,从各个方面来说,姚望晴都是一名十分果敢的人。
“这个是我在春城的照片……”
姚望晴和她正排排坐着,直接把相机给她看。
“好厉害!”她惊叹道:“原来真的可以骑大象啊!”
“对对对,我还拍了孔雀的照片……”
我莞尔一笑,到服务区的超市里买了一些吃的,要了一次性杯子装了热水。
倒了两杯递给她们,我问姚望晴:“你准备去首都吗?”
“当然,不过我的计划是九月份到首都,错开暑假的话人会少很多。”
我若有所思,正想开口,她忽然打断我的话语。
“对了,姚姐,你下一站要去哪?”她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等路通了之后我们一起叫车?”
“可以啊。”姚望晴笑道:“你们呢?是打算去旅游吗?”
“我们有点事要去首都。”她面不改色地扯谎,“但我们比较害怕坐火车和飞机,所以就坐大巴去。可以的话我们希望花最少时间到,你对这些比较熟悉,可以帮我们看看规划路线吗?”
说着,她取出记事本,向姚望晴咨询一些问题。
天很快暗了下来,雨渐渐变小,气温也随之降低,晚上的冷空气很容易让人着凉。
我担心她的身体,打车时直接选择了贵一点的车型,结果司机来电话说高速路得等到早上才能通行。
又说绕路的话可能要多付许多额外的费用,在我要答应下来时她立刻夺过电话拒绝。
“那就等到早上就好了。”她正色道:“真要绕路的话就太不合算了。”
“现在不是考虑钱的问题吧。”我看向姚望晴,“在这里又不能过夜,尽快打车才是上策。”
“放心!”姚望晴拍了拍背包,“我带了帐篷。”
我大脑空白了一瞬,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这里的服务区虽然看起来像模像样,但只有一家超市在营业,旁边的招牌上写着自助餐厅,但里面却是漆黑一片,看起来很久都没营业。
我们待在长廊里的餐桌和座椅旁避雨,偶尔有一些大雨会随着风飘过来,地面也湿了一半,怎么想都不能在这里搭帐篷。
“真有趣!”她双眼放光,翻阅着帐篷说明书,“我一直都很想试着搭帐篷!”
如果她不是病人,我说不定会觉得有趣。
但她现在是病人,别说淋雨了,被风吹就了也会受凉,说不定还会病发。
我无奈起身,只能去找超市里的店员,店员是一个年轻小妹,看起来懒洋洋的也很好说话。
对方打电话与老板沟通了一下,最后打开自助餐厅的门,说是这里的老板允许我们在里面避一个晚上的雨。
“我和保洁阿姨也被困在这里下不了班。”店员打了一个哈欠,“但阿姨年纪大我就把休息室让给她,不过浴室可以借你们用,有可以洗澡的热水。”
我给店员买了一些零食表示感谢,又给了我的联系方式,她身为工作人员肯定会提前知道路什么时候开通。
我又借了两张毯子,打算在餐厅的长椅上休息,她们却想要在餐厅里搭帐篷。
我本想阻止,但看她这么开心,也说不出扫兴的话语。
“你看你看!”帐篷搭好之后,她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打开里面的小夜灯,“好有趣!给我拍张照片!”
我应下,她又想到什么,兴冲冲地跑了过来,“等下等下,帮我编头发!”
“好,你别着急。”我忍俊不禁,到底是个小孩子,“给你编复杂一些的怎么样?”
“可以可以!”
“编头发吗?”姚望晴问:“我有皮筋和头饰,要吗?”
“不需——”
“好啊!借我戴一戴。”她格外开心。
我有些郁闷,但不好说什么。
后面姚望晴用相机帮忙拍照,该说不愧是大学生,拍出来的就是好看。
比我之前见过的她都要好看。
“轰隆隆——”
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风从门口灌了进来,我关上自助餐厅的门。
到了晚上,店员带着保洁来到这里,打算借用后厨来烧饭。
厨房里有剩余的食材,她们做了五菜一汤。
人一多起来,我就忍不住套上长袖,我不想在吃饭时让大家注意到我手臂上的疤痕。
好在姚望晴是个健谈的人,一上桌就会带动气氛,店员和阿姨的问题都被对方巧妙地挡了回去。
一顿热饭吃完之后,她气色好了一些,我还是有些担心,问道:“你有带药吗?”
“带了带了,你放心吧。”她拢了拢身上的外套,“我会吃药的。”
我放松下来,和姚望晴商量了一下,让对方把帐篷让给她睡。
姚望晴也没有多问原因,爽快答应下来。
我有些累,躺在长椅上却怎么都睡不着,最后我泄气地爬了起来。
在另一侧座位的姚望晴正在用笔记本电脑看电影,对上我的视线还朝我招招手。
“要看吗?”
我摇摇头。
姚望晴却走到我这一桌,她打开一个小夜灯,拆开了一袋薯片,“那来吃点东西吧。”
我没有拒绝,反正现在也睡不着。
“你们不是普通的姐妹吧?”姚望晴倏地开口,双眼多了几分锐利。
“你多想了。”我撇开眼。
姚望晴指了指我手臂上的疤痕,“我也不想多想的,你们别是去做傻事就好。”
我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觉得有些好笑。
“你们年轻人就是喜欢想一些夸张的事,放心,我们到首都是去寻医的。”
“寻医却不坐火车或者飞机,治病不都是需要分秒必争吗?”
餐厅的落地窗外只亮着几盏路灯,微弱的光洒在餐桌上,把门旁边那顶橙色帐篷照得更亮了。
我稍稍抬眸,对上姚望晴认真的双目,问:“你在担心我们吗?”
姚望晴思忖片刻,叹道:“也许你觉得我多管闲事,我就是——”
“那你带她去吧。”我压低声音,对上姚望晴惊讶的目光,又说了一遍,“你带她去首都。”
雨打在了外面的走廊上,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风钻进门的缝隙里,呼呼的声音像是在哭。
姚望晴微张双唇,疑惑不解。
我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我的身份证补办要一些时间,她不敢一个人坐火车,你陪她去首都怎么样?车费全部由我出。”
“这——”
“刺啦——”
白色的闪电突然落下,帐篷突然被拉开,雷声从远处传来,她踉跄地从里面爬了出来。
我吓了一跳,正要上前扶她,她却直接拍开我的手。
“我说了我们一起走!”她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你后悔了吧……”
“你冷静点。”我焦急万分,“你病发了,快去休息,快吃药!”
“不——”她用力推开我,“既然你想丢下我!就不要带我走!!也不要管我!!!”
“轰隆隆!”
轰鸣的雷声打在屋外,震得地面发颤,发白的闪电照亮了她的面容,把她脸上的泪水和凌乱的发丝照得一清二楚。
我的耳边嗡嗡作响,只能看见不断闪烁的雷声照着她哭泣又狰狞的面容,她的声音与雷声混杂在一起,身后橙色的帐篷像是燃烧的火焰。
像是那天的火焰。
“不……”
疼痛爬上周身,我无法动弹,又是一道白光,眼前霎时亮起刺目的灯。
回过神时,我站在手术室外,浓烈的消毒水味刺激着鼻腔。
“███的家属来主任办公室,███的家属来主任办公室。”
熟悉的机械电子音刺入耳膜,我忍不住干呕。
快逃快逃快逃……
身后是白色的长廊,我不停地跑着。
白的地板、白色的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
恶心恶心恶心……
快跑!快离开!
“砰——”
我撞在了一道门上,穿着白色大衣的医生看向我。
“███她已经——”
“我不要听!!!”
我嘶吼着,推开医生奋力向前跑去。
白光不断远离,我推开前方的黑色大门。
温柔的微风顿时包裹住了我,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站在沙滩上,沐浴在金色温暖的阳光下。
我喊着她的名字跑向她。
柔软的沙地,刮着脚的碎石,还有熟悉的、从皮肤上传来的疼痛。
久违的痛意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在告诉我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噩梦。
她弯着眉眼笑眼盈盈,向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不顾一切地跑向她,扑到她的怀里。
随之而来不是温暖的怀抱,而是头部传来的钝痛。我狼狈地摔在地板上,白色的地板映着我面容,白色的病床上躺着她的身体,白色的面容上是再也睁不开的双目。
“不……”
我想要逃离,却被冰冷的手抓住的手腕。
她徒然睁眼,用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大火从她的背后袭来,难以言喻的热度包裹了我与她,血肉烧灼的疼痛令我喊出了声。
“哗——”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我惊恐地坐起身,周边一片昏暗,餐厅特有的油烟味让我渐渐清醒。
我抚上脸上滴落的水,愣愣地看向坐在我面前的她与姚望晴。
“我……”喉咙的刺痛让我蹙眉,昏沉的大脑让我无法思考。
“你发烧了。”她面露担忧,“还发了高烧。”
“我看你情况不对,怎么喊都喊不醒你,就在你脸上泼了冷水。”姚望晴说:“刚好我带了退烧药和感冒药,快吃吧。”
我接过姚望晴给的药,转头看向拿着体温计的她,“你呢?你身体没事吗?”
“行了,我好着呢,担心我还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她担忧道:“吃了姚姐给的药,就在帐篷里休息吧。”
“哦……”我视线落在桌上拆开的薯片,问:“我从什么起发烧的?”
“你睡着之后就发烧了。”她说着,坐到我的身旁帮我贴上退热贴。
我盯着面前的姚望晴,问:“我们刚刚有一起吃夜宵吗?”
姚望晴笑了一声,“你果然烧得不轻,记忆都出了差错……”
我放心下来,看来我和姚望晴的对话也只是一场梦,也没有被她听见。
我安心地躺在帐篷里,疲倦很快让我再次陷入沉睡。
太好了,她没有听见。
我没有抛下你。
我不会抛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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