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
林枝讶然，若不是眼前的妇人自报岁数，林枝怎么看都看不出，眼前这个枯槁的妇人竟同阿燕和来娣是相差无几的岁数。
林枝抓起妇人的双手翻来覆去地打量，妖力顺着接触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渗入妇人的身体。
看着林枝的动作，妇人不解地偏着头打量林枝，但也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在这鬼地方，人人都提心吊胆地活着，哪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死活。只有林枝，来到这里后不仅四处打量，她的眼中也不见一丝惧意。
林枝翻来覆去地摸了许久，妖力也在妇人体内查探了许久，都找不到出问题的地方。但林枝总觉得，眼前的妇人像是在短时间内，生机源源不断地流失，才让外表如此憔悴。
可是，林枝回忆着，在藏库看到的那些书中，都未曾提及过有妖族能提取人族的生机呀？
“你这个疯婆子到底在说什么啊？我不叫‘十三’！我叫阿月，我是阿月。”，阿月挣扎着喊道。
她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她身前的妇人紧紧地抓着她的手，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口中不停重复道，“你叫‘十三’，你是‘十三’，‘十三’，‘十三’...”
妇人抓得紧，阿月努力想拔出自己的手，门外的女管事却一鞭子抽在栏杆上。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呆了还在挣扎的阿月，阿月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惊恐不定地看向外面的女管事。
来娣和阿燕也收到了木牌，但两人皆学着林枝，顺从地应下了木牌上的数字作为自己的名字。
林枝看向女管事，女管事阴恻恻地扫视着众人，冷笑道，“再让我听到你们其中的谁喊上一句话，你们的舌头就可以不用要了。”
闻言，阿月身边的一个女子惊恐地捂住阿月的嘴，眼神恳求着阿月不要再挣扎。其他女子和妇人也纷纷看向阿月。
阿月被看得害怕，整个人缩在床上，抱紧自己，小声喃喃，“我叫‘十三’，我叫‘十三’。”
阿月面前的妇人，听到阿月终于乖顺地接受了自己的新名字，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床铺。
牢房之中，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些妇人，安静地躺在床上歇息，一半是新来的女子，缩在床上压低了声音地抽泣。
林枝的床铺和来娣、阿燕离得很近，但阿燕和来娣并没有像林枝般向妇人问话，乖乖地应下了妇人的所有话后，便一直安静地缩在床上。
看到林枝躺倒床上，来娣和阿燕才凑近，阿燕带着哭腔低声问道，“怎么办呐，我们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来娣虽未出声，但手也紧紧地抓着林枝的被子。
“那个妇人一直叫我‘十一’、‘十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说着说着阿燕都快哭了。来娣也小声道，“我也是，那个妇人叫我‘十八’。”
“带我的妇人自称是‘五’，而我又这么恰好是‘十五’，这其中肯定是有关联的。”，林枝低声念叨，大约是想到了什么，对来娣和阿燕说道，“你们明日留意各自妇人身上的牌子，若是我猜的没错，带阿燕的妇人的牌子是‘一’，带来娣的妇人的牌子是‘八’。”
来娣和阿燕也不懂林枝究竟想通了什么，但林枝直到现在还能冷静地思考问题，就已经不是她们二人能做到的事情。因此。来娣和阿燕无条件地服从林枝说的话。
林枝平躺在床铺上，望着上方的山壁，良久，才道，“放心，我一定会将你们带出去。”
听了林枝的保证，来娣和阿燕才紧绷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些，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再也抵抗不住身体和精神的疲惫，靠着林枝沉沉地睡去。
...
林枝一睁眼，就看到‘五’阴沉地站在床头，冷冰冰地盯着自己。不知发生了什么，林枝飞快地起身，才发现‘五’端着一盘水立在床头。
感觉到大事不妙，林枝顶着‘五’的目光，双手伸向来娣和阿燕的衣袖中，狠狠地揪了一把来娣和阿燕。为了尽快叫醒两人，林枝没有手下留情，来娣和阿燕吃痛，猛地惊醒，也从床铺上弹起。
惊醒后的来娣和阿燕愣愣地看了看林枝，又看着站在自己床前的妇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站在床铺前的妇人动了，手上的水盆泼向那些仍旧在沉睡的女子。沉浸在睡梦中的女子被泼醒，魂都丢了一半，喘着粗气从床上弹起，惊恐地看向妇人。
其他醒了的女子虽在看到水盆时，心中便已经猜到了些许，但看到这群妇人下手如此狠厉，仿佛自己也被泼了一般，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来娣和阿燕紧贴着林枝，若不是林枝出手将她们叫醒，或许现在浑身湿透的女子中，也有她们。
看到大家都醒了，一个妇人昂着头，声音冰冷，“在这里的第一个规矩，就是不能拖延，准时上工，完成该做的事情，不然...”，妇人顿了顿，无悲无喜的眼睛扫视一圈后，见众人都一脸乖顺后，冷漠地勾起嘴角道，“就别想休息了。”
不能休息？这算是很严重的惩处吗？林枝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对那妇人话语的不解。
自从林枝醒来之后，知道的妖族中最重的惩罚就是五感尽失。林枝暗暗撇嘴，难道这不能休息还能比五感尽失更加恐怖吗？
来娣更是疑惑，自己是家中最大的孩子，从小就要帮着爹娘照顾弟妹，农忙时要帮着爹爹做农活，平日里也要在家中帮着娘做活，一睁眼就要做事，不能休息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林枝还在思索时，门外的女管事就挥着鞭子，嚷嚷道，“时间到了，上工。”
众人齐齐望向门外，妇人们最先行动。看到妇人们的动作，林枝三两下理好衣服，拖着来娣和阿燕也向外走去。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即便浑身湿透，也不敢有丝毫地拖延，小跑着跟上。
看到林枝跟上，‘五’抓住林枝的手。来娣和阿燕还想跟着林枝，林枝却转头对来娣和阿燕小声道，“跟着带你们的妇人。”，说罢，就被‘五’扯着向前走去。
来娣与阿燕对视一眼后，才浑身紧绷地走向妇人身边。
林枝跟着‘五’走到女管事前，女管事睨了一眼‘五’，打了两碗粥放到桌面上，‘五’端起一碗粥，转头看着林枝，林枝赶紧学着‘五’，端起一碗粥。
女管事瞥了一眼桌上放的账册，说道，“五匹布。”，‘五’俯身应下后，带着林枝走开。
两人蹲坐在角落，‘五’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抿着碗里粥，含糊着说道，“我们今日要做完五匹布。”
听着‘五’的话，林枝抿了一口粥。仅一口，林枝便停下喝粥的动作，低头观察着碗中的粥。
留意到林枝慢吞吞的动作，‘五’冷声道，“快点吃，别连累到我。”
林枝转着碗，少许白花花的米粒沉在碗底，清澈的粥水顺着林枝的动作带着米粒在碗中转动，与林枝之前在南山局中见过的粥并无区别。林枝又喝了一口，与南山局的粥不同，这碗粥的味道十分奇怪，像是在粥里面掺杂了什么东西。林枝向‘五’问道，“粥都是这个味道吗？”
‘五’不明白林枝怎么会问出这个问题，边抿着粥边回道，“粥不是这个味道还能是什么味道？”
林枝望着碗里的粥，暗暗思忖着，说到底自己恢复味觉后，并没有尝过多少吃食，这粥的味道有异，或许只是人族与南山局的做法有异。大约是林枝一直没有摸清这里的情况，又不清楚南山局的同僚在哪，心一直高高地悬着，看到什么都止不住的怀疑。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林枝转头看去，才发现是阿月摔了一碗粥。阿月站在原地手足无措，身旁的妇人却已是浑身颤抖地跪下求饶。阿月刚想学着妇人一样跪下，鞭子就已经打到了阿月的背上，阿月一声惨叫后，跪在地上，小声求饶。
女管事甩着手上的鞭子，对着跪趴在地上的阿月厉声喝道，“把地上的粥给我喝了。”
阿月怯声回答，“这粥...这粥倒在地上了。”
女管事却笑了，又向阿月挥起鞭子，口中念念有词，“喝不喝？喝不喝？”
打了两三鞭后，阿月就已经开始求饶，“我喝我喝。”
只是，阿月的话并没有让女管事停下手上的鞭子，阿月忍着身上的鞭子，抓起地上的粥，也不管混了多少脏土，就向自己口中塞去。
看到阿月的动作，女管事才满意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举着手上的鞭子，环视众人，高声道，“看到了吗？这碗粥，就是你们唯一的吃食，不管你们想不想吃，即便是混了沙子，都得给我吞下去。”
站在四周的妇人仿佛没有看到身旁发生的事，安安静静地排着队，等女管事派粥。少女们站在妇人身边，被女管事的动作吓到，不敢乱动，偷偷用着余光看着阿月。
林枝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想起身，却被坐在身侧的‘五’死死按住。
林枝回头看着眼睛中满是惊恐的‘五’，又望着已经重新开始打粥的女管事，才顺着‘五’的力道坐回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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