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粥后,‘五’领着林枝坐到角落的一个织机旁,林枝好奇地摸着织机,‘五’有些诧异,问道,“你没有见过织机吗?”
林枝摇摇头,手上动作不停,回答道,“没有见过。”
‘五’看向林枝的眼神满是悲悯,林枝怕不是真的是富贵人家中娇养的闺女,竟还没有见过织机。既如此,又如何能在一日之内,学会织布呢?
‘五’一把抓住林枝的手,摸着这双毫无老茧的手,冷笑一声道,“身娇肉贵的女娃娃,还不知道能在这里活几天。”
自打林枝进到此处后,林枝便觉得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这里看似是个工坊,但为何工坊要掳走良家女子来做工,为何工坊要设立在一座山体内部,又为何工坊中的人都那么奇怪?
林枝更是好奇,‘五’方才说不知自己能在这里活过几天,是在说自己完不成女管事下发的任务就会死在这里吗?只是,看着‘五’眼神中的漠然,林枝选择不提出任何疑问,乖乖地点头应着。
‘五’也不想和林枝继续废话,转过身迅速开始织布,嘴上不时给林枝提一两句要点。林枝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五’的动作,随口应着‘五’的话。渐渐地,‘五’似乎是累了,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织布的动作,‘五’重复了无数次。即便闭着眼,‘五’都能准确无误地操纵织机。挑线,穿梭,踩板,一匹素布逐渐成型。
听着四周交织响起的吱呀声,坐在一旁的林枝的思绪逐渐飞远,反复思索着被掳后所看到的一切,推敲其中可否有能让自己逃脱的线索。
‘五’专注地织着布,神情专注,丝毫不减疲惫。
林枝看了很久,直到‘五’开始织第四块布时,才问道,“你不休息吗?”
“不将女管事布置的活计干完,谁都别想休息,这就是你以后的必须要遵守的规矩。”
林枝皱了皱眉,不禁道,“你都做了这么久了,你没做累我也都看累了,休息一下也没什么。”
‘五’冷笑一声,转头打量了一眼林枝,手上的动作不停,“休息?等着停下来,被女管事发现,然后挨打吗?”
林枝盯着‘五’的脸,疑惑问道,“休息就要挨打吗?”。
‘五’却只是随意地笑了笑,逃避着林枝的视线,随口答道,“上工期间,管事是不会允许你停下哪怕一刻。你们都是新来的,先立规矩才好做事,所以现下管事不会管你们。”
‘五’终于是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了眼正躺在一旁打瞌睡的女管事,凑到林枝耳边低声道,“今日那个女人说的不能休息,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给我们恢复上工需要的气力,等你上工...你就明白了。”
说完,‘五’继续手上的动作。
...
交上了五匹布,林枝跟着‘五’的脚步回了牢房。没过多久,来娣和阿燕也跌坐到床铺上。
林枝还没说话,阿燕就开始抽噎着,“怎么办呐,我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织完五匹布。”,一旁的来娣也是满脸愁容。
林枝不解,“可带我们的妇人,不都织完了五匹布吗?”
阿燕泪眼朦胧地看着林枝,声音颤抖,“你在家中未曾织过布吗?我娘每日织布,最快也要两天才能织完一匹布。”
触及到自己从未了解过的知识,林枝明显愣了一会才道,“你是说人一天不能织出五匹布?”
“我在家中帮过娘亲织布,但娘亲说我还小,不用我做事,平日都让我和附近人家的孩子一同玩,我真的做不完。”,阿燕越想越怕,缩成一团止不住得颤抖。
来娣担忧地看了一眼阿燕,回头对林枝道,“看你的模样,之前在家中应当是没有干过活,自然也不清楚一天能做多少活计。”
来娣顿了顿,“我家中还有弟妹,农忙时要帮着父亲下田耕种,平日也要帮着娘亲做事。我尚且做不完的事情,何况是你和阿燕?”
来娣转过林枝的身体,看向牢房外,有一台织机仍旧在吱吱呀呀地工作。来娣凑到林枝身侧,轻抬下巴示意林枝,小声道,“你看到了吗?这五匹布并不是如此容易完成的。”
回到牢房的妇人神情麻木,即便听到织机运转的声音,也没有转头看上一眼,直接回到床上歇息。牢房中,便只剩下新来的少女们在小声啜泣。
原本守着在织机旁等着的女管事听到声音,走到牢门边,抽出身上的鞭子狠狠地向地上打了几下,对着牢房内喝道,“闭嘴,老子现下烦得要死,别触老子霉头,不想歇息就出来干活。”
此话一出,牢房内顿时安静如无人之地,众人将呼吸声放到最轻,生怕被女管事拉出去。
林枝抱着快吓破胆的阿燕,轻轻拍着阿燕的背安抚。
虽说林枝长得一副娇娇小姐的模样,但林枝面对如此境况,却不见多少惊慌。来娣不懂为何林枝能如此气定神闲,但看着林枝,来娣的心总能踏实不少。
阿燕贴紧林枝,闭上双眼,默默祈祷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噩梦,一觉醒来,自己仍在家中和爹爹娘亲围坐一起谈天说地。
不久,来娣和阿燕就因为疲惫沉沉睡去,林枝看着头顶的山壁,心中不停沉思。
若按阿燕所言,普通的人族一天之内不能织出五匹布,再熟练的技工也只能两天织出一匹的布。那为何此处的妇人们大多都能完成五匹布的任务?
此处的妇人与外面那些熟手在织布的速度上应该没有太多的差异,那...若是速度不变,任务相同,能改变的就只有...
时间。
是了,只要时间足够长,再断绝那些妇人们除了织布以外的其他活动,让她们所有清醒的时间都只能织布,那么无论多艰巨的任务,都可以完成。
但是,想要完成五匹布的织造,即便所有时间都用来织布,也至少需要两天以上。
可是,人怎么可能坚持这么多天不睡,一直在做工呢?即便是南山局中如桑流光那样出类拔萃的异人,尚且无法做到,眼前这群普通少女想要完成更是难如登天。
林枝胡乱地摇摇头,想将自己脑海中这诡异的猜想清除。
只是,怪异之处就摆在这里,不由得林枝忽视。
林枝百思不得其解,望着头顶的山壁一夜未睡。
...
翌日一早
林枝听到动静,早早地就将来娣和阿燕拉起,有了之前的经历,来娣和阿燕没了惊慌,但眼底是藏不住地担忧与困意。
今日,她们这一批新进的人就要独自完成那艰巨的任务。在场众人,除了林枝,其他女子或多或少都做过相似的活计,五匹布的任务有多艰巨,不用他人挑明,自己心中已有掂量。
林枝刚一踏出牢门,就看到一个妇人倒在不远处的织布机上,是昨日大家都回到牢房时,还在吱呀作响地那台织布机。之前见过的王队长站在女管事身旁,阴沉着脸,嘴唇翕动,像是在说着什么。
林枝当即运起妖力,偷听两人的对话。
王队长冷声道,“这上一批的人就是不行,撑的时间还没有之前的长,我看过不了多久就又要补充一批进来了。”
女管事弯着腰,谄媚道,“王队长放心,我瞧着新进来的这一批中,有几个身体不错,必不会耽搁了交货时间,让东家生气。”
王队长睨了女管事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这几日,东家下发的任务越来越多,怕是再过一段时间,这里的人也不够用了。但无论如何,按时完成东家下发的任务是最重要的事情。”
女管事的腰更弯了,笑容越发谄媚,连声应是。
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妇人们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见惯不怪地去取粥。少女们三三两两地抱在一处,瑟缩着不敢向前走,停留在牢门附近。
原本林枝三人也停留在牢门附近,但林枝余光看到女管事嘴角那不易察觉地冷笑后,低着头对来娣和阿燕低声道,“快走,别忘了这里的规矩。”
妇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下属粗鲁地将妇人的身体掰直,丢到草席上,再草草卷进了草席中。
自始至终,王队长都是捂着鼻子远远地站着,看到下属们收拾好后,才嫌恶地看一眼,转身就走。
说是草席,倒还算是善良了。那不过是用粗糙的草茎随意编织而成,松松散散,简直不堪一用。草席上布满了无数细小的倒刺,林枝瞧着,不过是刚接触草席,妇人身上已经出现了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
这个工坊管理极严,不仅是一直处于女管事的监视之下,在那暗门外更是有错综复杂的暗道。林枝思索着,若是逃跑必定会打草惊蛇,只有将消息传递出去,让南山局的同僚们一同前来,才能将此处一网打尽。
以林还的能力,即便找不到自己的准确所在,想必也已经找到了附近,倘若自己能将消息传出去,林还必定能更快找到此处。
林枝三人跟在妇人身后排着队,下属们抬着草席从林枝身旁经过。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林枝将一片迷谷叶甩进草席之中。林枝静静地看着,直到草席消失在暗门之后,确认叶子同草席一道离开了工坊,才收回视线。
林枝转过头,垂眸望着身上的木牌,默默祈祷,“可一定要发现我的叶子啊。”
林枝拖着来娣和阿燕,排到妇人后面,照着前面妇人们的动作领了粥,坐到一旁。
“啊!”,一个短促的尖叫声响起。
林枝抬头看向声源,阿月背对着众人,站在女管事面前,浑身颤抖,像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女管事拿着勺粥的大勺,笑容阴冷,“怎么?还想再多打一勺粥吗?”
阿月吓得不停摇头,脚步虚浮地转身离开。
这时阿月恍惚地坐到林枝的不远处,林枝才看清,一个木牌浸泡在白粥中,露出了一个小角。阿月死死地抓着碗,即便那滚烫的白粥溅出不少到她的手上,阿月都牢牢地将碗拿在手上。
阿月缓缓坐下,将木牌从粥中取出,就着衣袖将木牌擦干净。林枝偷偷注意着阿月,只见阿月手一软,木牌掉到地上,刚好掉到了林枝的面前。
那块木牌上赫然刻着一个‘三’。
今日倒在织机上的那个妇人,就是那个带着阿月的妇人。妇人死了,她的木牌就会传给对应的少女。
林枝冷冷地想着,与其说少女是妇人的徒弟,不如说少女是妇人的继承者。这处地方将这些鲜亮的少女折磨成行将就木的妇人,待到再也承受不住折磨后,就将她们像垃圾般丢掉。
“怎么办?”,阿燕喝完了粥,想着接下来的要完成的事情,越发绝望,对两人道,“我真的做不完。”
来娣也面露难色,“我也不知道,五匹布怎么织的完。”
一时之间,林枝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自己妖力低微,即便自己能闯出去,但从之前走过的错综复杂的暗道便可知,若没有暗道的图纸,单凭自己摸索,实难逃出。林枝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暗暗想着林还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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