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出大厅，时林晚迎面就撞上了急红眼的小白。他似乎刚发完什么消息，手机被他握得死死的。
见到时林晚出来，他赶紧一抖贴满暖宝宝的羽绒服，披在时林晚身上。
“时老师，你总算出来了。”说完这句话，小白注意到了跟在一旁笑眯眯的赵秘书。他不认识对方，只好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收回了想要说刚发的消息内容的想法，然后接着问：“他们为难你了吗？”
“没有。”
小白悬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接着把李若天和他女朋友带着演出服过来的事情告诉了时林晚。时林晚脚步稍滞，眼中闪过一丝歉意。
看到小白和时林晚并肩走，赵秘书默默摇头，拉了一下小白，让他和自己一起跟在时林晚后面。小白不明就里，但看赵秘书一副精英派头，心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一定是对的。于是，也在后面屁颠屁颠跟着。
又走了几步，两人就听时林晚冷不丁问道：“慕望秋呢？”
小白：“不知道。”
赵秘书：“工作室。”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又继续回答。
小白：“他说要去找东西。”
赵秘书：“在监督裁改。”
这会儿小白品过来了，明明自己才是慕哥的助理，眼前这人，却比自己知道更精准的消息。
听到时林晚主动问起自家老板，赵秘书忍不住有些激动。“时老师放心，他一会儿就来了。”
时林晚也没多想，只觉得心中有些莫名的落寞。监督裁改，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亲力亲为，也是很正常的。谁知道出了第一次事情，还会不会出第二次。
她点点头，压下了追问的冲动。
赵秘书激动还没几秒，就被时林晚明显没兴趣的神情给整懵了。
不是，他还正准备和她多说几句老板，多夸几句老板呢……呃……
好不容易，时老师有事情会找自家老板了，还以为难得的，时老师有些温度了。谁知道，就这么顺口一句啊。还真顺口……
赵秘书无奈叹气，还有其他任务，把时林晚送到化妆间后，只能匆匆离去。
于婉清她们，已经把演出服改得差不多了。见她回来，乔嘉和肖甜立刻询问她情况，听她说没事，又左看右看，确定她神色无常，才算是相信了，继而抖着改的演出服细节，兴奋道：“快好了，快好了。”
于婉清笑笑：“她俩很努力呢。”然后低着头继续手上的活。
李若天和她远没有和于婉清她们熟悉，就随便打了个招呼。
时林晚过去坐下，让小白带李若天和他女友出去散散步，逛逛街，由她埋单。
李若天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瞬息便稳定下来，严肃道：“这是关系到秦州剧院的事情，不要什么都自己兜着。”
时林晚下意识抿抿嘴。
她知道，这不是她的事情……但她就是，害怕。
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身后空无一人。就连自己的父母，也像千斤坠，拉着她，坠着她，让她窒息。
就算现在的情况，在她的猜测和推动下，已经明朗了，但当她逐渐走到这一步，还是觉得，可惜，难过，和孤独。
可是，她本就是一个误入这个世界的陌生人，不小心打乱了他人的人生。虽然始作俑者不是自己，但如果因为自己，让其他人的生活、事业受到影响……她想，尽量弥补吧。
临近晚饭时间，电视台这团乱麻，才总算打理得差不多了。
而时林晚这边的裙子，已经全部改好了。
“所幸还有颜色相近的襦裙，东西都是现成的，这么快就搞定了。”于婉清拍拍手，把裙子递给时林晚，自己收拾剩下的残局。
乔嘉和肖甜推着时林晚去换衣服。等时林晚出来后，又给她拾掇首饰。
全部弄完，看着最终的成品，众人总算长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乔嘉说着，眼泪又止不住地打转。
“说起来，我也算和你们共患难了。”李若天的女朋友也掩不住地笑。
“别说，咱自己弄出来的，也不差那些专业的定做哈？”
“就是，以后咱们靠这个，也能给团里省下一大笔经费了。咱们给若天哥省事，嫂子也就省心了。”
紧绷了四个小时的神经松懈下来，乔嘉和肖甜忍不住对李若天开玩笑。于婉清也在一旁笑得开心。
在大型晚会遇到演出服损毁，对这些尚且年轻的舞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常见的经历。她们背负着个人，和整个单位的荣辱，弄不好，会在行业内部被打上黑印。但是，她们相互依靠，一起克服，在这之中，她们的信赖感和凝聚力加强，一条更强劲的情感纽带，将团队牢牢绑在一起。
这是很好的，对吧……
时林晚想着，也浅浅一笑。
七点，距离晚会开始，只有一个小时。
跨年夜，人民广场的纪念碑周边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不少年轻人都奔赴到此，期待着一场盛大的烟火，焚毁过去的不堪，点亮明日的璀璨。
一辆宾利明显压低了速度，在车潮中缓缓前行。
不行，太慢了。
从靠近这条街开始，红色的尾灯便逐渐由点成线，现在，已经链接成了一片。
慕望秋腾出一只手，轻轻敲击着副驾驶座上的盒子。
如果就这样不管不顾，抱着盒子去电视台，把车扔在这里，会让这里的交通彻底瘫痪。他已经联系了代驾，对方还有一会儿才到。
握着方向盘的另一只手不由得捏紧，皮肤和方向盘的皮质摩擦出干涩的“吱吱”声，更加刺激着他已经快要蹦出来的神经。
从小白那里得到时林晚的演出服被蓄意破坏的消息时，慕望秋的眉心仿佛被浓重的墨汁浸染，拧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墨渊，仿佛能将冬日最后的阳光都吞噬进去。
他恨不得安排好一切，第一时间驱车赶到她的身边。
可是，在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后，中午，在车上的那一幕，瞬间回到了自己的脑海里。
他的吻……她，拒绝了。
不，甚至不是拒绝，是否认。
她甚至把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就算就在这件事的发生地，而结束，也不过一两秒的时间。
如果她不愿意，她为什么不骂他？为什么不打他？
而是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慌慌张张，欲盖弥彰地逃离。
就连发生了演出服被损这么大的事情，她也只是告诉小白，而不是直接告诉他。
[嘀——！]
[嘀嘀——！]
喇叭声此起彼伏，这条路已经彻底堵死了。不少司机甚至拉起手刹，拍着中控台叹气。
慕望秋的头抵在方向盘上，企图用这点冰凉安抚自己的焦虑。方才在顾府那点游刃有余，顷刻间消失殆尽。
找到东西后，赵秘书让他先走。可再一次，他犹豫了。
她也许，并不想见到自己吧。
从前，两人的关系就一直在临界点。就算知道，很多时候的厌恶是时林晚的假装，可是，自己的态度，是明晃晃扎人的刀。她也很清楚，尤其是收到那些乱七八糟的“礼物”时……
就连之前两人去商场买衣服，她也是那么随意的，挑选了一套……只是可以外穿的家居服罢了。
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不是恶劣到了极点？
好不容易，她眼中的距离逐渐冰消。
可是，他会错了意，让一个昭示着“家人”的拥抱，变成了一个践踏的吻。即使，只是一触即逝；即使，只是嘴角……
怎么就……没忍住呢？
车窗外，人潮欢涌，霓虹璀璨。一堆豪华的工业废铁，包裹着一道如同礁石的孤影，藏匿在无人注意的阴影中。
·
“夏连溪？”
时林晚皱着眉想了许久，才恍惚记起一个讨厌的声音。
“哦，就是那个总想强迫别人认可他哪些自以为是的猜测的家伙啊。”
一个多月前的比赛，时林晚那只《李牧之死》引起了评委的争论。周沫辣评之后，夏连溪不知怎么搞的，跑到后台化妆间，硬是要“安慰”“哭泣”的时林晚。
“对对，就是他。”小白连连点头，继续道：“不知道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敲诈，气得他经纪人在那儿骂得口不择言。”
临近过年，一个狗仔赌博欠的钱还不上，不敢回家。不知道之前和夏连溪做了什么交易，临到头，就动了他这边的脑筋。不知道开价多少，夏连溪手头也紧，便转而向秦州电视台要求增加薪酬。
小白唏嘘不已，听到消息后便趁着等时林晚的功夫，给慕望秋汇报了情况。按理说，这事情和时林晚没关系。但是，时林晚可是嫂子！那是外人吗？她比他还是内人！
emmmm……怎么感觉这个说法怪怪的。不管了，就是这么个意思。
趁现在时林晚试穿好了李若天他们改出来的演出服，周围总算没人了，小白赶紧给时林晚汇报。
时林晚听得心不在焉，一只手摩擦着裙角的花纹，若有所思。
小白当她听进去了，继续道：“他为什么狗屎运这么好，每次都能遇到这么好的时机。”
“按理说，这种临时加码，艺人会被诟病。而且，节目组完全可以按照合同，取消他的节目。但是在这个节骨眼，空出来的节目时间，很难顶上。而且，现在时间紧急，和他差不多咖位的艺人，几乎都在各家晚会现场。”
“他就是吃准了这些，才有恃无恐。”
时林晚静静听着他说话，微微点头。
小白话多，但是并不惹人讨厌。时林晚看得出来，这小伙子，心思特别细腻。
“当初如果不是慕哥拒绝秦州电视台的邀请，会轮得到他？”小白愤愤道。
时林晚的身体微微一震，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回了现场。眼神瞬间有了焦点，耳朵自动过滤掉了其他所有的杂音，精准抓住了小白这句话中的怪异。
“节目组，最先邀请的是慕望秋？”
“是啊！”说到这个，小白更来气了。“很早就约的慕哥，听说是刚入秋的时候。当时哥出道没多久，人气却高得离谱。包括秦州电视台在内，邀约不断，但是慕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来。”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总是在一些小剧组小综艺打转。”当时他也刚入职场没多久，根本不知道原因，每每为他的决定惋惜。
小白后面说的这件事，时林晚听说过，外界都在猜测，慕望秋是遭受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或者是能力不行，根本禁不住大制作的考验。
原来，他是有这么多的机会的吗？
那，为什么？
在她的记忆里，书中的慕望秋，是一个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他就像一条隐匿于草丛中的蛇，静静地蛰伏，却时刻窥视着，一旦发现可乘之机，便迅猛出击，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利于自己的瞬间，精准且狠辣地将猎物擒获。
佛口蛇心，冷漠疏离，他是一个绝对的利益主义。
可是，他为什么会做出和原文完全不一样的决定？
就算这些小制作，都被他盘活了。但一边是抟扶摇而上，一边是铢两分寸，所得收益是完全没法儿比的。
“啊，时老师，是陈叔的电话，先接一下。”
正想着，小白打断了她的思绪。时林晚正想说“请便”，准备离开，小白却拉住了她。“肯定是我们公司的回复，你也听一下嘛。慕哥说了，他的事情，全部对你透明的。”
时林晚：“……什么？”
她还没从再一次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小白就已经当着她的面接通了电话。
[小白，夏那边的事情咱们管不着，但是这正好是一个给小慕出头的机会。]
[秦州算不上什么很厉害的频道，但受众很广。小慕为了找人，让姓夏的捡了那么多大便宜，浪费了不少机会。现在是夏他们自己作死，也该换咱们踩着他们上去了。]
[你跟着小慕，你得为他的星途着想。可别顺着他的思路走了。]
作为慕望秋的经纪人，陈泰可真的太憋屈了。什么相关事情插不上手不说，还总为他“任性接单”埋单。小白是一个纯纯的新人二愣子，做事情只有冲劲，可比之前的助理晓宏好用一些。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把小白拉进他的阵营，好好给慕望秋规划行程。
何况现在已经找到时林晚了，想要养老婆，他怎么样也该好好考虑自己的发展。只要把控得好，慕望秋绝对不会反对。
“我已经带着合同过来了，我会和节目组谈，把这个空缺拿下。至于舆论，公司……”
陈泰一边开车，一边打着电话。①后面的安排还没说完，车载音响里传来另一个声音。
[慕望秋……找什么人？]
①作者：哔哔！请注意！这是错误示范，零岁以上的碳基生物，禁止模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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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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