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
轮胎和水泥地摩擦的刺耳声响,划过偶有车辆行驶的小路。
车载音响里传来时林晚的声音,吓得陈泰一下子刹住了车。他怎么也想不到,时林晚居然就在小白旁边,并且,还知道了他和小白的谈话。
[陈叔?]
这边迟迟没有回应,时林晚不由得催促起来。
电闪火石间,陈泰的大脑千回百转,想了不少情况。
本来时林晚就对慕望秋不冷不热的,甚至有些嫌弃。如果误会了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的慕望秋找的是其他人,只怕两个人的情况会更糟糕。
到时候,谁知道慕望秋会做出什么事来?
陈泰不敢承担这个后果,只好把事情和盘托出。
-
代驾赶到后,瞬间就完成了车的交接。
准确的说,他甚至没看到对方的脸,也没听到什么交代,驾驶座就已经空了。似乎这辆价值将近八位数的豪车,还没有那人匆匆离去时,小心护着的盒子重要。
停滞的车流如一条僵卧的长龙,车灯在纷纷扬扬的雪幕中晕出朦胧的光晕。慕望秋迈着大步疾行,在空隙间匆匆穿梭。黑色的风衣在身后随风飘动,让这个夜鸦般背影,朦胧又真实。
是因为长时间的等待,还是因为湿冷的风雪?他的疲惫如影随形,四肢越来越钝。心跳随着脚步的节奏不断加速,一股暗涌的恐惧随之悄然翻涌。慕望秋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僭越,如同在他们之间埋下不安的种子。
他一边在脑海中编织着与她相见的甜蜜梦境,幻想着她眼中会流露出的认可与温柔;一边又被那可能出现的冷漠眼神和抗拒姿态惊得冷汗直流。
他的手在寒风中早已冻僵,却仍下意识地摩擦着盒子锋利的转角,仿佛这样的刺痛,才能缓解内心的煎熬。
人群像是被点燃的火焰,肆意沸腾。他却宛如一粒不化的寒冰,连带着周遭也有了须臾的冷静。
唯有仅仅护住怀中的东西,毕竟现在,只有这个,才是唯一能让她再见自己一次的理由。
“慕总,这边!”
两个高大的男人拨开人群,来到慕望秋身边。
“车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是过来接应的,只要穿过这条步行街,就能到车上,换小路去电视台。
慕望秋掐着表算时间,一切都还来得及。
三人的气场实在让人畏惧,就算是沉浸在假日享受狂欢的氛围中,人们也下意识为几人让开了一条路。
从纪念碑到电视台,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每一刻,既是凌迟,又是暖阳。他在希望的高峰与担忧的深谷之间不断徘徊,每一步都充满了未知的挣扎与痛苦,如同在这冬夜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归宿。
慕望秋不由得打开了盒子,目光细细描摹着布料上的花纹。
快好了,快到了。
就算再一次弄丢了她,最起码,也没有辜负她难得一次的信任。
进到化妆间时,全副武装的慕望秋,没有引起忙碌的演员们过多的注意。
可时林晚,也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亮眼得过分的他。
就算是隔着飞舞在空中粉底粉尘,就算是隔着交流走位和台词的演员,就算是隔着匆忙穿梭递送着服装道具的助理……他依旧是气质卓然,自带光环,使得周围的一切都沦为了黯淡的陪衬。
为什么呢?
明明一眼,都能让无数人深陷其中。明明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却甘于为了一个恶劣逃跑的人,泯然于众。
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自己。
也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他。
似乎承受不了折磨了自己许久的黯然,一切都化作了实质的重量,压在时林晚勉强能抬起的眼皮上,终于,她缓缓转过头,眼睑也垂了下去。
隔着重重忙乱,慕望秋因为再见到她而刚刚升腾起来的那丝惊喜,霎时间,又在时林晚显而易见的冷淡中,消失殆尽。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想要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不知是谁,蹭了慕望秋的背一下。那一瞬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量,竟然让他往前一个踉跄。他也因此回过神来,勉强稳住心神,走了过去。
“也算……不负所托。”慕望秋递上盒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
可是,也只有他知道,口罩下的嘴唇,颤抖得发麻。
时林晚默默接过盒子,在空调房里熏暖了的手指,碰到了他冰凉的指尖。
太冷了,冷到让人清醒的知道,这就是事实。
慕望秋,真的为了她,放下了秦州元旦晚会的邀约,在风雪里奔波。
不,不仅是这一次,还有无数次……无数次,在萧瑟的秋风里,在盛夏的烈阳下,在……偏远小镇的咖啡馆门前。
他不是书里那个,坐在高楼大厦里挥斥方遒、翻云覆雨的商政大佬,而是变成了在凌晨的细雨中,在落后的尘埃中,在汗臭的肮脏中,迷惘着奔波的人。
小白敏感地察觉到问题,默默用身体,为两人隔开其他人。
时林晚抬起头,直直望进他的眼里:“你不负我,却为什么……要辜负自己?”
慕望秋眼中的光颤了一下,没有作声。
“在泥泞里辗转,去求一个没有概率的可能,就为了找一个几乎没有线索的人?”痛心,自责,怨怼,时林晚从来不知道,原来年少时被孤立的痛,远远没有现在这样来得深刻。
有一个人,为了找她,居然自愿画地为牢,孤立了他自己。
当初父母阻碍她的舞蹈梦想,她知道,被折断羽翼的感觉有多痛。但是他呢?明明天纵英才,上天追着赏饭吃,可他倒好……
“为了一个满口谎话,就连最初的接触,也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的……敷衍至极的女人,自愿一根一根,拔掉自己的羽毛。”
“让这些漂亮的羽毛,给别人做了飞升的羽衣?”
化妆间的灯亮极了,足以让每一个角落清晰可见。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林晚眼中的世界,忽然模糊了起来。
当眼角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她的视线,才再一次清晰起来。
慕望秋用纸巾,小心翼翼地吸走了时林晚还未溢出的泪水,让这一次落泪对她造成的影响,降到了最小。
“别哭。”
“我还没学会化妆。”
时林晚眼睛微微睁大,郁气更甚。她抱着盒子,转身就走。
而慕望秋,却没有跟上去的勇气。
她知道了。
她厌弃了。
陈平说得对,自己总是在无意识中,给别人机会。
无论是兰然,还是夏连溪,他或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帮助,都变成了伤害时林晚的刀。
他才是那个,真正让时林晚受伤难过的人。
见时林晚走了,小白匆忙转过身来,又看到失魂落魄的慕望秋,着急得跳脚。
“哥!时老师……你不去追啊?”
听到陈泰的话,小白才知道,原来时林晚对慕望秋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可是他宁愿放弃一切也要找到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会让她就这样走掉?
慕望秋站在原地,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动不动。
小白看了眼四周,怕被人认出来,拉着慕望秋到外面的走廊说话。
“慕哥,你别难受,那个……”小白挠挠头,本来怕慕望秋迁怒陈泰的,但想了下,是陈泰先不讲武德的,于是他一狠心一咬牙,斟酌着措辞,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
说完后,又忍不住求情:“陈叔也是为你好……慕哥,您别太生气了。”
“她当时还说了什么?神情是怎么样的?”
"哎?"
小白没想到,慕望秋根本就没把陈泰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反复询问时林晚当时的反应。
可是,随着小白一遍又一遍的讲述,他的神情,也越发消沉下去。
不仅是帮凶,而且在她的眼里,自己是一个甘于平庸,不思进取的人。
她那么骄傲,那么优秀,除了给她带来麻烦和困恼,自己什么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谈对她的爱?
慕望秋下意识地抓紧了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而她的触感,还隐隐存在。
“联系陈叔。”
-
换衣间里,时林晚已经呆坐了不知道多久。
他还没学会化妆?
哈……多可笑的反应。
他为什么要学化妆?
时林晚抿着嘴,她根本笑不出来。
答案不言而喻。
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意间闯入这个世界的人,打乱了他原本光辉璀璨的人生?
如果不是她,如果她没有随意踏进他的生活,搅进他的感情……如果是原主,慕望秋会过得更好。
她存在在这里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她在这个小说世界的价值,还比不过那个要文没文,要智没智,要舞没舞的原主!
时林晚抱紧了手中的盒子,手指摩擦到一小片黏腻。
她收回这只手,意外的,看到了一点模糊的血迹。
……
真傻。
【叮咚,愉悦系统提醒您,任务对象心情不太好,积分-5,用户余额:55。】
【叮咚,愉悦系统提醒您,任务对象心情不好,积分-10,用户余额:45。】
场务开始催了。
外面更吵闹了。
混合着系统扣分的机械声。
可是,时林晚的心中却意外的冷静。
沉浸在慕望秋为她打乱的春光里,她不清醒。
可终究,自己背负了她不愿的债,它被牺牲与愧疚缠绕,变得扭曲而令人窒息,以至于想要落笔一二,却已经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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