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
今天是我和於屿分开的第118天。
我很想他。
……
陈宜敛眉看着他写下的这段文字,双手撑住下巴发呆,有些心不在焉。
书桌上摆了个老旧台灯,泛黄的光映出他的影子,在日记本上投下小半块阴影。
他静默着。
良久,陈宜合上了日记本。
今天除夕,窗外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自夜幕降临后就没停过。
书桌正好靠在窗前,陈宜坐在凳子上,余光里能瞟见楼下单元门口小孩玩仙女棒时燃起的火焰。
很漂亮。
他住在二楼,还能闻见凛冽空气中飘过来的淡淡硫磺味。
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去年这个时候,他正和於屿在江边看烟花。
不。打住。
陈宜闭上眼,努力想一些别的事来压住他即将抑制不住的回忆。
对,对了。明天还要上班……领班钱还没结给我。
他忽然觉得有些丧气,弯起手臂侧头闻了闻羽绒服袖子,一股油味混着菜香。
陈宜胃里空空,突然间闻见这味儿就要作呕。他连忙拧开保温杯盖子,逼着自己咽下两口水。
把台灯往自己身前移了移,陈宜撑直袖子检查了一番。
他松了口气,还好没沾上油污,洗次棉袄太费劲,也舍不得送去干洗店,很贵。
陈宜看了眼手机,已经十点半了。
半个小时之前才到家。
昨天厂里放了假,可他在家又无事可做,索性去餐馆找了个兼职端盘子,一直到初三,初四他又要回厂里上班。
之前没注意还没事,可一旦意识到之后就觉得这味道从袖子开始蔓延,就像小虫子慢慢爬过全身那样,陈宜觉得他现在浑身都是菜味儿,从领口直往鼻间窜,熏得他头脑发晕。
可洗个澡又得花钱……
陈宜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速战速决冲个澡。
这两天合租室友都回家过年,这套被隔成三四个房间的房子里,现在就剩下他一人。
房子只有一个卫生间,好在今天他不用排队。
起身把台灯关掉,他转身走到房间门口把大灯打开。
这个房间由小书房改成卧室,也就五六平米吧,转个身都够呛。整个空间只放了张床和一张小书桌。
换洗衣服都放在行李箱里,陈宜把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小心翼翼打开锁,拿了秋衣秋裤。这箱子跟着他走过不少年,已经很旧很旧,他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免得又磕坏哪里,本来箱子质量就不行。
上次搬家过来时就不小心摔了一下,箱子一角的塑料就摔碎了。
等发工资后,陈宜原本想重新买一个,可上淘宝看了看,沉默半晌,还是算了。
拿好换洗衣服,他直起身来把身上的棉袄脱下,把它仔仔细细用衣架撑好,然后拿到公共阳台挂起来,让它散散味儿。
可是明天还会染上。
陈宜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走到卫生间。正脱衣服时,他突然想起刚刚顺路买的硫磺皂,又光着腿疾步闪回房间把肥皂从黑包里拿了出来。
走到卫生间前,他脚步稍顿,迟疑了一会儿,把客厅窗帘拉了起来。
客厅正对着卫生间,他决定还是不关卫生间门,敞开门洗澡。
记得好些年前,那时他和於屿还住在一楼,一个夜晚小偷挑着杆子,从窗户外探进来挑走了於屿的裤子,裤子里还有二百块钱!他们那时正在洗澡,出来一看都傻眼了。
自此以后陈宜暗暗提高警惕心,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洗澡不关门,生怕再进来个小偷。
就着时不时的冷风快速洗了个冷热交替的澡,陈宜擦干身体之后套上衣服就往房间跑,敏捷地钻进被窝,感受到热水袋的温暖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他的脚习惯性地发冷,怎么也捂不热。搁之前都是於屿拿手给他暖脚,现在……只好买一个热水袋。
头发还在滴水。
陈宜皱了皱眉,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了擦头发。
这毛巾他用了好多年,都已经发干起球,可胜在它吸水性不错,头发擦擦没一会儿就不滴水了。
等身子暖和起来后,他才穿上睡衣外套,下床去洗衣服。
这睡衣是和於屿在一起的第三年的那个冬天,於屿去菜场旁服装店买的,当时在搞清仓大甩卖,於屿本来就瞧着工友和他老婆穿情侣装眼热,这下算了算闲钱够他买两件睡衣的,于是乐呵呵跑到店里和人家老板讲了半个小时的价,最后老板被磨得受不了了,便宜二十块钱卖给了於屿。
陈宜当时站在门口目睹全过程,他手上还提着菜,看於屿口干舌燥这模样,笑得不行。
於屿还一脸骄傲,一副“我牛不牛”的神情朝陈宜走过去,末了接过他手中的菜,一手拎着睡衣得瑟地回了厂宿舍。
——不要想这些。
陈宜回过神,刚刚还晕乎乎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你要忘掉於屿,熟悉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陈宜提醒自己。
房间里只要属于他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和於屿有关。想过扔掉,可他没有那么多钱再买新的了。
他机械地冲洗衣服,冰冷的水流过指缝,再从衣服上滑落。已是深冬,水实在太凉,刚接触时冰得他一激灵,洗到最后陈宜只觉得他的手已经冻到麻木。
好冷。阴冷的水就好像化为小虫渗进他的皮肤,密密麻麻钻进骨隙里啃咬。指尖发红的厉害,指关节处还能看见上次切菜时不小心走神留下的刀伤,他没去管这小伤,到现在也没好透,有发肿的迹象。
他没耐心洗下去了,草草把洗衣粉冲干净洗到没沫就关掉水,然后拧干挂阳台上晾。
搞完这一切后想了想也没什么事能干的了,他索性关灯上床了。
陈宜翻了个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四十五。
这时3G网络普及没几年,他也刚把翻盖手机卖掉换了个智能手机,可惜现在这个房子没装WiFi,除了发信息打电话照相其他什么事都干不了。
陈宜把手机放在一旁,静静地等屏幕的光熄灭。
他直盯着天花板,没几秒那一丁点微弱的光也消失不见。
房间重新陷入昏暗。
临近零点,鞭炮声响得更欢了,吵得陈宜难以入眠。
趁着间隙,他闭起眼睛刚酝酿出一丝睡意,结果楼下小孩传来一声尖叫,随之而来的是烟花的轰响。
陈宜睁开眼。他低低地轻叹一声,近乎不可闻。
“好吧,新年快乐。”陈宜开口。
这是今晚回到家他说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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