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於屿戳了戳陈宜的后背,递过来一张纸条,小声道。
陈宜正沉迷于一道三角函数题呢,猛地被他这么一戳,后背抖了抖,连带着被戳的地方酥酥麻麻。
思绪被打断,他没好气地接过於屿的纸条,又下意识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那个破旧时钟。
时针指向十二点。
已经一月一号了。
他展开纸条,皱巴巴的纸上写着几个还算工整的字,实在谈不上好看——小宜,祝你今年一切顺利,数学考到75分!(不管你回不回复我,(横线横线)还是回我一下吧,纸条还我。)
陈宜飞快浏览了一下,没忍住冷笑出声,怎么不祝他数学考到90分呢,考到75分算什么?!
虽然他的确考不到75分。
陈宜木着张脸,思考了一下,翻到反面提笔写:“那就祝你考到74分!”
随即回头把那张纸条扔到於屿桌上,在扭头之前没忍住还是说了句:“新年快乐。”
於屿拿起那张纸条看了一下,傻乐着,笑了半天,随后稍稍往课桌前面趴了趴,贴着陈宜的羽绒服帽子用气音夸了句:“小宜,你真好,我今年努努力看能不能考到74。”
陈宜懒得搭理他,於屿就是这么个跳脱的性子。他又撕了一张草稿纸,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要是无聊就回宿舍去,别打扰别人学习。”
紧接着头也没回扔了过去。
一阵细细簌簌,后面没声儿了。
陈宜安下心,继续啃他这基本上没两题会写的数学试卷。
教室里除了他俩还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都是住宿假期没回家的学生。回宿舍也无聊,索性坐在教室写起了作业。
陈宜自然只能呆在宿舍,他没有地方可去。晚上去打工,到十点学校要关门了才回来,然后直接去教室学习,等写困了再回宿舍睡觉。
他每个假期都是这样过来的。
终于。
陈宜缓缓舒了一口气,眼前即刻浮现出一缕缕细小的白色雾气。这些雾气在空中缓缓飘散,带着微微的热度,与周围的冷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他瞧着这些雾气,白皙的脸上露出一个弧度很小的笑。冬夜虽冷,但此刻却很轻松。
终于在一点之前把这两道大题解出来了!
陈宜坐在第四排,扫视一周发现教室已经没人了。
他起身拎起书包刚想走,转身却发现坐在他后面的於屿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陈宜无语凝噎,弯腰拍了拍他的背想叫醒他。
“於屿?起来了。回宿舍睡。”
迷迷糊糊听见陈宜的声音,只觉得这嗓音又清又淡。他以为还在做梦,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这究竟是醒了还是没醒?
陈宜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凑近於屿的脸,盯着他冷不丁叫了一声:“老师来了。”
於屿立刻清醒过来,但睁开眼就看见陈宜那张漂亮的脸。
他愣愣的,说不出话。
见他醒了,陈宜立马直身走到班级前面去关灯,口中还说:“坐在那儿干嘛,怎么直接趴桌子上睡了?把后面灯关掉。”
於屿还没回过神,听见陈宜的命令,他木木地站起来关掉灯,就和陈宜一起离开了。在回宿舍的路上,於屿满脑子都是陈宜凑近他时那副模样。
离得过于近了。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小宜那双漂亮的眼睛和微微蹙起的眉毛,睁大的双眼亮晶晶可又盛着不耐烦,长长的睫毛似乎都快戳到他脸上去了,鼻尖被冻得微微发红。
还有唇瓣。
他一抬脸就能碰到。
“於屿?”
“嗯?”他连忙回神,匆匆抬头应了一声。就看见陈宜皱眉看向他,这才发觉他什么时候已经落陈宜一步走在的他后面。
“你在想什么,还没回过神?”陈宜随口一句。
这让於屿本来就发红的耳尖愈发红了,自己都觉得面颊温度烫得吓人。他掩饰似的咳了一声:“没什么,还没睡醒。”
教学楼已经没人,此刻漆黑一片。走廊里都是那种白炽灯,找不着开关,手电筒又放在了课桌抽屉里,他们只好摸黑走路。
“你怎么不回宿舍睡,等我?”依旧只是陈宜很随便地问一句。
於屿听到这句话,知道这句话没什么别的意味,可恰巧他的心思不纯,霎时就感觉心脏如擂鼓般敲响,震得他耳边嗡嗡作响。
此刻天人交战。
他要说出来吗?在明知道陈宜只把他当朋友的情况下还要说出来吗?
也许是趁着黑暗,也许是刚睡醒大脑不清醒。
他握住陈宜的手,声音轻轻地“嗯”了一声:“是等你。”随后像是坚定了什么般,加重语气道:“专门为了等你,小宜。”
陈宜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只当作他是因为冷声音才发颤。他回握住於屿的手,甚至好心还用上两只手。
於屿感受到他的动作,正想说话时,就听到陈宜淡淡的声音里夹杂着关心:“冷是吧。帮你捂手。”
好吧。
於屿即将脱口而出的四个字立马咽回肚子里,像枝刚盛开就枯萎的花,他语气低落,破罐子破摔:“谢谢小宜了。”
他们就着这样一个别扭的姿势回到宿舍楼。於屿和他不是一个寝室,两人宿舍恰好面对面。
他们的舍友都回家了,只有他俩呆在寝室里。
在陈宜关门的那一刻,於屿眼疾手快地说:“小宜,晚安。”
陈宜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他常年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一个笑,很浅但很好看:“晚安。”
陈宜睡得很不踏实,出租屋的床太硬了,薄薄一个床板上就放了一床垫被,硌得他背疼。睡梦中他站在一个纯白的房间,不知为何会梦到他那寡淡又无趣的高中生活。
他好像被鬼压床了,怎么也醒不过来。
意识又逐渐深沉,进入新的回忆。
他们正在上晚自习。
夏夜的教室里总是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仿佛连空气都凝固成了一团团厚重的热浪,无声地挤压着每一寸空间。
白日的余温似乎依旧残留在教室,久久不愿离去,与夜晚悄然升起的湿气交织在一起,粘腻又烦闷。
天花板上的老旧吊扇吱嘎作响,试图用它那不懈却略显无力的旋转,来搅动这凝固的空气。然而,这微弱的风像是带着白日阳光的余温,拂过脸颊时,像是在皮肤上轻轻划过一把无形的火。
课桌上的作业本与笔相触,发出细微而刺耳的沙沙声。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一行行墨迹,那墨水的味道在温热的空气中变得格外浓郁,混合着窗外偶尔飘进的栀子香气。
教室里寂静无声,只有风扇“吱呀”的缓慢转动声,一声,一声。教室外,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和近处不间断的虫吟。
陈宜依旧在绞尽脑汁地思考数学。他今天上课不小心睡着了,老师讲的新课基本上啥也没听到,趁着晚自习,他打算好好看一眼这节的内容。
超几何分布的公式。
他死死盯着书上白纸黑字印着的公式,就是记不住。
他握笔的手心逐渐渗出汗,连带着整个人都觉得燥热起来。他烦躁地放下笔,脱掉校服外套,只穿了件校服短袖,顿时觉得凉快不少。
他又继续往下看,嗯……二项分布的公式好记。
紧接着,陈宜闭上眼,他又回过头去想超几何分布的公式。
……是什么?
他想摔笔了。
乍然,眼前一黑。陈宜以为是自己眼睛瞎了,听见周围接踵而来的惊呼声,他才放下心。
教室停电了。
他们学校电路太不稳定,时不时就来个停电。
学生时代就期待些出乎意料的事儿,毕竟日复一日,总是按着既定轨迹滑行,生活难免显得单调乏味,而这些不期而遇的小波澜,恰恰能让人意识到他们这一刻是“鲜活”的,是有血有肉的,而不是整天面对高高摞起的书堆和无止息的考试。
班主任没来看班,先是一两个学生哄闹着,紧接着听到一墙之隔别的班学生的欢呼,秩序快速崩溃,所有人都笑着闹起来。
陈宜索性放下手中的笔。
什么超几何公式。去你的吧。
他转过身,想看看於屿在干什么。
刚看见於屿模模糊糊的身影,他就听见於屿的笑声。
看来很高兴。陈宜也露出笑容。
突然就看见於屿打开手电筒从下往上照,照得他脸阴森森的,还用手扒住眼角向下拉,稚气地一哼声想扮鬼吓陈宜。
陈宜:“……”
瞧见陈宜面容无丝毫变化,他才把手电筒转个方向,照在地上,拖长声音遗憾说:“一点没被吓到?”
陈宜摇头。他心里毫无波澜,只是被於屿幼稚得想笑。
沉默片刻,於屿冷不丁抬腿勾起陈宜的板凳,吓得陈宜连忙扶住桌子,还没等他骂呢,就听见於屿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小宜,你用香水了吗,怎么这么香?”
陈宜僵住了,好半天才咬着牙挤出几个字:“你有病吗?”
可於屿丝毫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摇了摇手电筒,光线乱晃:“真的!你刚刚脱外套的时候带起的风就是有股香味儿,淡淡的很好闻。”
周遭充斥着喧嚣与嘈杂,教室里外是夜色中学生们因停电而兴奋的谈笑声和脚步声。唯独他们所处的这片,仿佛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宁静得与外界的纷扰格格不入。
他们座位正好靠窗。昏暗中,几缕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课桌上,於屿趁着手电和月色能看见陈宜白皙的侧脸,甚至他脆弱又柔软的脖颈。
沉默片刻,陈宜狐疑地拿起校服闻了闻:“只有洗衣粉味。你可能闻到的是窗外的花香。”
“哦。”於屿胡乱点了点头,脚一下没一下地勾着凳子,翘得陈宜身体乱晃。他认真地看着陈宜,不知怎么地脸又有些热。
兴许是天气太热。
“别晃了。”陈宜冷下脸,加重语气。他扔了本数学书在於屿桌上,“没事多看看数学。”
话音刚落,“滋——滋——”,白炽灯闪了两下,吊扇也开始转动。恢复供电了。
陈宜扭头继续写作业了。
他总觉得於屿刚刚奇奇怪怪的。
哦对了,公式是什么来着……
殊不知,他身后的於屿一脸惨不忍睹,忍不住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实在太丢人了。
这是进了n重梦境吗。一层拨开另一层紧接而至,他残留的意识在大脑中清醒地目睹这一切。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可清醒的沉沦最可怕。
忽然间他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预感告诉他接下来的梦不会是他想要的。如溺水般他想要大口呼吸,可是如同被梦魇住一般,被死死钉在了床上。
就是梦魇。
於屿表示很难过。
小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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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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