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与禾穗最终到底如何,因着那道厚厚的院墙禁制,漓江再也没有机会探寻个明白。但,她与青帝之间那缕微妙的联系,却被这一次冒失的狗洞之行,给彻彻底底修复了。
当然,这也因着她始终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她打心底里就舍不得放弃青帝。这一次,她好容易遇着了可以顺杆爬的梯子……有梯子却不爬?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神农走后,漓江对着青帝道:“许久未见,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要说什么呢?”青帝生了炭火,悠哉闲适地舀水煮茶。
“比方说……近来如何了?”漓江答道。
“你近来如何了?”
“还好……”
漓江摸不准青帝的这句问候是出于关切,还是出于敷衍。她有些沮丧的耷拉着脑袋,抬腿想要再沿原路从狗洞里钻出去……
“要尝一尝七宝擂茶么?”青帝没有抬头,只是颇为自然地烫了杯盏,另沏了一壶新茶,为漓江斟了一盏。
“要!”漓江扭头,兴奋地答道。
她难掩雀跃地小跑至青帝的对侧落座,也很自然地端起了茶汤,笑问道:“那你呢?你近来可好?没有了我的叨扰,是否会有些不大习惯?”
“嗯……也还好。”青帝面色平静,眸中却绽出了极为浅淡的笑意,“下次离开,走正门。别再钻狗洞了。”
“嗯嗯!”漓江用力点头,一口喝掉了大半盏的茶汤。
她将杯盏往青帝的面前推了推,示意他再给自己添茶。
“玄嚣同我讲,我这样纠缠着你,我的喜欢对你而言,其实是一种困扰。你只是客气地不愿同我讲。所以……太昊,我一直很想问你,我的喜欢是不是让你困扰了?”
“没有。”青帝淡淡回答,又为漓江添了热茶,“没有困扰。”
听见青帝如此的答复,漓江悬着的心松了半截。这大半年里,她其实积攒了好些话,想同青帝分享。但只要一想到他的那句“不会”,她就不知这些话应当从何说起……
如今,她又能同他交谈,喝他沏的茶……那句“没有困扰”,她听得很是欢喜。
“前日,我同清笛一起,去摘葡萄。你知道的,他们狐狸向来爱吃葡萄。也是奇怪……那些葡萄分明熟透了,吃起来却是又酸又涩。”漓江牢骚道。
“是说百果园里的葡萄么?”青帝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问道。
“就是那的葡萄。”漓江回答。
“嗯……园里的地仙前几月吃了他家夫人的飞醋,这几月那里的东西都会是酸的。”青帝解释道。
“原是这样……”漓江垂眸想了想,又道:“我还听说,西夷人炙肉只做七成熟。真是不可思议!我向来只吃全熟的肉食。太昊,若是炙肉,最低你能接受几成熟?”
“七成。”
“咦?可是七成的话……那些生肉里的血渍,我有些见不来……”漓江又喝了几口茶汤,定定地欣赏着青帝沏茶好半会儿。灵光乍现间,她掰着手中的凌霄花,笑问道:“那我们又是几成熟呢?”
“七成。”青帝平静地答道。
“呀?原来也只有七成?”漓江摇头,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笑道:“那需得多添碳火,狠狠地再炙上一炙了。”
“太昊,我还听说……”
……
那一日,他们聊了很久很久……再后来,漓江卷土重来,对着青帝努力了又放弃,放弃了又努力……
积石山的五百年里,他们之间的分分合合有太多太多……多到最后,就连漓江自己也无法全然记清,那些事件发生的具体始末原委。
她唯记得,最后一次她与他的告别,是深刻里掺杂着突然的;就像迎风断了线的纸鸢,“扑通”坠了湖的石子,回忆里满是戛然而止的牵念。
……
最后一次,她不知是从何拾来的勇气,竟贸贸然用流光笔向青帝写道:“太昊,为什么你既不喜欢我,却还是会那样耐心的搭理我?”
“因为你说过,这世间的缘分向来寡淡。大多时候互不叨扰,彼此就会渐行渐远。可能……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我会觉得可惜吧。”
漓江看着面前浮现出的几行流金小字,微怔当场,莫名感动。
这样的话,落在她的眼中,掐头去尾牵强附会上一番,就仿佛是在告诉她:“因为,我不想同你渐行渐远。”一般。
她难得膨胀地硬气了一回,义正言辞的对青帝道:“可是!我天天那样编着法儿的找你,难道只是因为我缺朋友?就算我是缺朋友,那也不至于卑微到要用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来充数当朋友!太昊,如果你真的不能喜欢我,或许……我真的就打算放弃了……”
然而,流光笔将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送出了很久很久……久到夕阳西下星辉漫天……
青帝那头也再没有给到漓江任何的回应。
可这一次,漓江却是异常的轴。她死活都想看一看,若是自己真就这么放弃了,青帝那里到底还能晾她多久?
就这样,整一年过去了……
当初,她泼出去的话,就如同嫁出去的水一样,越是久远越是难以收回……
其实,漓江也不是没去研究过这样的话若是想要收回,那应当如何的收回?只是……她的另半颗好胜心还在抵死强撑。
她还是想等等,再等等……再等等看青帝他到底会不会用流光笔主动找她……
然后,她就悲催的发现,青帝果真欣欣然,再没用流光笔主动去找过她。
……
听完漓江的叙述以后,白帝的嘴角不禁上扬的有些肆意。
他嘬了几口茶汤,用流光笔向漓江写道:“明日,你是不是就要从积石山结业回去了?”
“差不多吧。”漓江答道。
“嗯……以吾对他的了解,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既已结业了一年,便就再不会轻易踏足积石山半步了。”白帝调笑道。
“所以呢?”漓江冷哼了一声,用流光笔重重写道,并在三小字下方附带画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歹毒如白帝!他讲这样的话,无非是想勾起漓江误会。
可是漓江知道,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为,青帝会愿莅临积石山,是因为他想见她。
因她知道,这世间有些虚妄可以去想象;然,有些虚妄……是不能去想象。譬如,执著之人就不能去染指自欺欺人。
“所以……阿青明日会莅临积石仙山呀!”白帝打起了太极,揶揄道。
漓江咬牙,鼻孔里出气,提笔道:“三日以前,钟山山神的儿子鼓与天神葆江打架斗殴惨败,一时不忿,便与看葆江同等不忿的天神钦?密谋,暗害了葆江。黄帝轩辕得知此事以后,将鼓与钦?一同斩杀于钟山以东的瑶崖之上。是日午夜,风雨大作,钦?化身成为黑纹白首、赤喙虎爪的大鸟鹗。鼓则化身成为黄纹白首、直喙赤足的恶鸟鵕。两鸟不忿,相约围攻积石山报复。而这一次,天君亚父将诛杀凶鸟的差事派给了青帝。玄嚣,我说的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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